第22章 岐山

“薛大人...”他顿了顿，手指停在空中，似是对我与严枫这么晚还从一间房里出来很是讶异。“襄王宫有消息。”

我点了点头，示意陆定西稍后说，随即低头向刚刚来报的士兵问道：“你呢，你有什么事？”

“苏将军特遣属下来送信。”说罢，他又递上了一封信。

“你告诉苏裘，早做准备，一有异动立刻出兵。”我边说着边打开苏裘寄来的信笺，里面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好话，真的不懂这人到底是不是想置我于死地，都成公主半个男宠了还天天给我写信，看来因为城门口要他命那件事真的刺激到他了？

“苏将军还说...”那属下欲言又止，我一脸无语的等着他继续开口，这难不成是周如曜的那个磕巴信使调到苏裘那打工去了？

“苏将军还说，希望您给他回信，不要再口头说了。”士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就连他都觉得尴尬。

“拿笔来。”我吩咐道，一旁的侍女连忙进屋拿出笔，我将信纸抵在窗子上，挥手写下四个大字：有异，必动。然后甩了甩墨迹让它干的快点，就装回原来的信封交给了那个信使。他仿若如获至宝般接过，连连道谢后退了下去。

“襄王宫有何消息？”我又开口向陆定西问道，他看我面色不耐，瞬间紧张的抿起了嘴唇。

“襄王宫传出襄王死讯，然后...”陆定西欲言又止，他鼓足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然后林氏与姜氏联合起来册立了新的襄王，据说是襄王生前留下的外室子。”

“哈？”我一脸疑惑，这编的也太离谱了吧，且不说承袭需要朝廷的诏书，就渭城这屁大点的地方，有必要在册立第二个襄王吗？

“他们在以襄王的名义召集西北十五城的全部兵马，甚至在以襄王的名义征兵。”陆定西补充道。

“哪座城应了？”我问道。

“目前还没有。”他答道。

“哪座敢应我们就打哪座。”我轻嗤一声，这蠢得可以的办法绝对不是谢亦安的手笔，看来他家的亲戚们还是很能折腾的。

“我累了，先去睡了。”严枫打了个哈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转身回了寝室，留下我与陆定西两个人在此谈公事。

“明日先带三千人马，要全部是精兵，我们先去探查雍川县然后再伺机而动。”我说道，他却看着严枫的背影愣神。

“陆将军？”我看他没反应，提醒道。

“薛大人，你这么做，真的对得起周冠玉吗？他当初因你被诬陷入狱可是冒着必反的决心起兵去的...”

“陆将军，你若整日想着探查本官的私事就赶紧滚回陆府去。”我打断他的话，冷声道。

“是属下冒犯了，薛大人恕罪。”他听罢，低下了头。

“我刚刚说的话，你再完完整整的重复一遍。”我扶额，这人简直就是周冠玉派来的眼线。

“陆将军，你若整日想着...”他一字一句回忆道。

“我说的上一句。”我叹了口气，无奈打断道。

“哦，明日带上三千人马，要信得过的，然后...”他挠了挠头，面露尴尬，显然是不记得了。

“先去探查雍川县，然后伺机而动。”

“是，”他应道，“三千人马会不会太少？”

“不少了，我们只是探查不是开战，若是期间渭城有变动，玉川必须要守住，所以不能带走太多人。”我回答道，他点了点头，好像还有些话想说，但始终是没说出口，就退了下去。

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说什么，周冠玉怎么怎么样，不要与秦王奸细走的太近怎么怎么样，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天气越发冷了，我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回了房间。

“苏裘为何还缠着你？”刚躺在榻上，一旁的严枫就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可能想挑拨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然后让我得到报应吧。”我懒洋洋的答道，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若不是我早早潜伏在你身边，如今怕是连给你写封信都不配了。”严枫低沉着嗓音道，他的手慢慢攀上我的腰肢，被我一把按住。

“你有刀伤，悠着点吧。”我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汲取着这一时的温暖。

“好。”他声音宠溺，伸手将我拥住，我们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

周冠玉与谢亦安这些贵族子弟的身上都有极为特色的熏香，而我每次见到严枫时，他的身上要么就是刚杀完人的血腥气，要么就宛若影子般浑身没有一丝气味，可能这就是做一个刺客的必修课。

第二日清晨，我与陆定西就带着一队人马上路了，岐山路途着实险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挨着山脚行进躲避敌方的勘察，甚至有时还要下马行进。

待天色渐渐暗淡，已经不能很清晰的辨别五指时，我们找到了几个洞穴驻扎。

火光熠熠，未知的旅途着实让我心烦意乱。权利越大越惜命是没错的，就像曾经的我敢假扮楼氏、敢带两千精兵上山寨，如今去探查一个可能已经毫无威胁的雍川县，却有些畏手畏脚。

“大人您说，我们进了雍川是会先见到世子还是先见到秦王呢？”香姨娘在一旁一边帮我整理着地铺一边说道。

“要我说肯定是世子，亲王那老狐狸命不久矣，估计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旁的女副将应和道。

“我估计谁也见不到。”我淡淡道，严枫都说了京中会有异动，一个准备登基一个准备继承，怎么可能还留在西北。

“大人不好了，渭城方向有异动！”不等我们继续讨论，洞外突然闯入一个士兵高声叫喊道。

我暗道不好，完了，这怕不是秦王留的后手。

“雍川县也有异动，快随我走！”陆定西突然冲进来就将我拉起，我慌乱之下拿起贴身包裹，跟着他的步伐走出洞外，原本正在休憩的士兵们也慌乱的收拾起了东西。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这条路不是来之前探查过了没有异样吗？雍川县的探子不是也说...”我欲言又止，难不成又出了叛徒？！

“肯定是那个谢亦安的狗腿干的好事，我们都拿烙铁烫他了，他竟然还能张口编瞎话！”陆定西愤怒道，他浓眉紧蹙，乌黑深邃的眼睛焦急的扫视着四周。

“我们先去往山里躲一躲，再做定夺如何？”他见四周无异，转头定定地看着我说道。

“不，赶紧上高处布局，”我否定道，“后面渭城必定出兵了，雍川再派兵，那目的就是玉川城，三甲城听见动静一定会发兵支援的，我们如今处于路中，一定要拦截住从雍川赶来的军队。”

“可我们不知雍川到底有多少人，万一他们不是冲玉川来的，而是冲我们来的呢？”陆定西问道。

他说的没错，若是秦王在西北搞得这些仅仅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那将我们就地正法就会是他最后的目标，可派出少说有五万人马的军队仅仅只为了我们的人头？太奢侈了吧。

“如此得不偿失，应该不会，听本官号令，就地布下陷阱，带来的能用的都用上，弓箭手上高地埋伏。”我向陆定西命令道，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去吩咐其余的士兵。

月亮高悬，云翻云涌，我与一队人马站在山腰的石壁后面静候雍川的人马，过了一个多时辰，寂静的山谷才传来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不多时，领头的队伍就从远处的岔路口冲了出来，人马较少，似是在寻找我们一样，走走停停，见无异样又向后吹响骨哨，继续策马前进。

“就是那副铠甲，”陆定西在我身旁耳语道，“那日见到的将领之一就是那副红缨银铠。”

我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下面的动向，马蹄声如闷鼓，想必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

天色渐渐亮起，在我已经可以模糊看清自己的五指之时，刚刚的岔路口果然又冲出了一队人马，这回宛若乌云压境，黑漆漆的一片向我们奔袭而来，纷乱的蹄声响彻天际，身边的石壁仿佛都跟着颤动起来。

“动手吧。”我悄声向前方的士兵吩咐道，随即几声猫头鹰叫在山谷中响彻，敌方领头的意识到不对，赶忙拉紧缰绳，却被身后疾驰的人马直接撞翻在地。

这时，埋在雪地中的马绳破雪而出，本就纷乱的马群一排排向前跌去，后面的人紧急勒马，却不小心踩踏到摔在地上的人群，场面一片纷乱，可我向远眺望，仍是连绵不绝的兵马在零星的向我们这边赶来。

“看来雍川县的人也不少。”陆定西压低声音道。

我紧蹙着眉头，眼看着下面的人开始踉跄的爬起来了，赶忙向前方士兵比了个手势，他点了点头，又是一声鸟叫，箭羽纷飞，铁器的碰撞的叮咣声盖过了山道中的哀嚎声，有种坠入地狱般的悲凉。

身前的弓箭手向后摸出一支箭羽，我下意识后撤，却忘了这是山崖之上，脚下一滑，几块碎石霎时间滚落下去。

“小心。”陆定西眼疾手快的将我拽到他怀中，我们二人甲胄碰撞的声音响起，他似是回过神来，神情有些紧张，略觉得不妥，却不敢将我放开，毕竟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我就可能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