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进攻停止四天

西安事变后的六天，种种情势变化，与张少帅当初预料的发展轨迹，完全不一样。

按少帅本人的原话说：“我二十八岁就掌管三分之一个华夏，一不缺权，二不差钱，发动西安事变不为别的，为的就是百姓。”

他本以为，携手抗日，是天下之共愿，只要登高振臂一呼，必然四方景从。

谁知事变后，不但南京要打他，社会各界通电指责他，各种民间团体声讨他，各大军头，各外国大使也纷纷致电少帅，劝他三思而行，甚至连他寄予厚望的阎锡山和苏联人也是如此。

华夏各种斗争的矛头，一夜之间仿佛都指向了他。少帅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了众矢之的。

讨逆军更来势凶猛，刘峙顾祝同两路大军从东西两个方向朝西安施压，果府空军已经开始轰炸西安附近的守军阵地，潼关失守后，关中无险可据，中央军长驱直入，即将兵临城下。

数十万人的血腥大战，一触即发。

……

幸好，12月14日，端纳的来到，打开了西安和南京折冲谈判的一扇窗口。

15日下午，端纳飞回洛阳，通过长途电话向宋夫人详细报告了西安情况、委座安全，张少帅杨虎帅的主张，转述西两位将军邀宋夫人与孔祥熙到西安磋商的意图。

16日，端纳应宋夫人请求，又由洛阳飞西安，面见蒋委座，转述宋夫人请求常委员长立即下令给何应钦，让中央军停止进攻西安。

17日上午，张少帅的飞机，把一位百年来华夏最伟大的外交家，从延安接到了西安，主持大局，谈判就此现出曙光。

17日下午，作为信使，被扣在西安的八大金刚之一，常委座五虎上将中的飞将蒋鼎文，被少帅飞机送回洛阳，蒋鼎文在洛阳住一晚，和南京宋夫人通了话。

黄埔军校有八大金刚之说，常委员长麾下又有五虎上将，分别是“干将”陈诚、“忠将”顾祝同、“福将”刘峙、“飞将”蒋鼎文、“虎将”卫立煌。

八大金刚更侧重资历地位，五虎上将则都是早年就随常四方征战的大将，张少帅此举，多少释放了些许和平之意。

……

18日，蒋鼎文乘军机由洛阳飞抵南京，便将常委员长的亲笔信交给何应钦，并向何具体说明了西安方面情况。

接下来，就又到了主战主和两方再度博弈的时刻。

不过也就在这两天，洛阳金谷园机场，邢骁霏目睹了人毛邦初尴尬的一幕。

这天一早，毛副司令看到蒋鼎文带来的信后，异常高兴，当即就把所有空军军官集合到机场，亲自大声宣读了信的部分内容：

信上说：“敬之兄（何应钦字敬之）：事已好转，不日即有端倪，请兄速令空军即日停止轰炸。……中正手令，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七日。”

信一公布，虽然没人鼓掌，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释重负，精神一下就松弛下来。

尤其是大批的东北空军，包括飞行员，机械师，高志航这样的指挥员，

虽然他们迫于命令，不得不去炸东北军，但从内心都觉得这种自已人打自己人的任务，完全没有道理，违背内心，所以憋屈得厉害，火气都很盛。

江涛也跟邢骁霏讲过，多数东北飞行员的做法，就是在执行轰炸扫射任务时，根本就不对目标，马马虎虎地把炸弹一丢，随便把子弹一射，就算完成任务，返航了事。

现在好了，一下大家全都轻松了。

机械师推出炸弹库的炸弹，有的已经挂上飞机了，有的还放在运炸弹车上，还没来得及挂，也纷纷停下操作，

按说如果不去轰炸，自然该卸下炸弹。但是因为没有进一步明确指示，所以挂上的也没卸，未挂的也没再挂。有的飞行员机械师干脆就坐在飞机翼下，打起扑克来，更多的人，则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小声说话。

邢骁霏听见有人在说：“这自杀自的仗，可打完啦！”也有人说：“我早不想干这无味的活了。”

……

但是，只过了短短两个小时，空军司令部突然又宣布，各大队作战任务照常执行！

新命令宣布后，机场上又响起震耳欲聋的飞机马达声，机械师又开始繁忙起来，把炸弹一颗颗挂到机肚下的投弹架上。

没人嘴上敢发表意见，但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暗暗的问号：“怎么搞的，不是应该遵照蒋委员长的手令办么？”

但谁也不敢问，也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吃晚饭的时候，江涛才偷偷告诉邢骁霏。

原来是总司令周至柔，他通过长途电话向何应钦报告信的内容，并请求指示。

何应钦告诉他，不必理会手令上怎么说。命令周至柔依旧按计划执行轰炸任务。

这天是星期六，第二天星期日。也是江涛和所有飞行员来洛阳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其实人人都想过个愉快休息的假日，

这下全泡汤了，

这天下午，几个大队还是奉令去侦察炸射了一下午，第二天周日也不让休息，又奉令侦察炸射了一天。

……

但是，南京的博弈，主和派获胜了！

终于，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大规模内战，及时踩下刹车。

宋夫人和孔祥熙宋子文用了她们全部能动用的关系人脉，终于让南京会议通过了一个提案

『由宋子文代表果府和西安进行谈判』

通过这个提案，难度可想而知。其间不知克服了多少从中作梗的大手干预。

不过，主战一方也有条件，宋子文可以去谈判，但只给四天的时间，四天之内，飞机不轰炸，陆军不进攻。

四天期限一过，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案的话，那进攻，立即继续。

……

12月20日，在端纳陪同下，南京果府的代表、常委员长的大舅子、张少帅的好朋友：宋子文飞抵西安。

宋子文见到常委员长后，立刻递上了宋夫人的信，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子文三日内不回，则妹必来陕与兄共生死。”

常委座一见，当即感动得泪如雨下。

但感动归感动，流泪归流泪，常委员长依旧还是不肯服软。不但不屈服，他还强打精神，认认真真写好遗嘱，让宋子文带回去，转交宋夫人。

对此，宋子文也是无可奈何，知道此刻唯独只有宋夫人能软化常委座的态度，也只有他软化之后，才有望和平解决西安危机，于是，他马上发电报发给了宋夫人：

“妹妹，四天时间已所剩无几，你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