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毒药

老仆人终于尝完每一道菜，他放下餐具，又把酒瓶中的酒倒出来一点，一口喝下，然后把那络碍事的头发拢回原位，直视着艾瑞。

艾瑞毫不在意，他见这位两鬓发白的老仆人，虽然没有任何的法力，但生命体征十分平稳，于是对波伊说道：“没有问题，陛下，请用餐吧。”

“你叫什么名字？”波伊看着这位老仆人，觉得他的倔强似乎有几分可敬，便问道。

“回禀陛下，我叫巴顿，负责您在宫中的一切饮食。”老仆人躬身说道，现在已经消除误会，他觉得以一位帝王的风度，应该说一些客气的话，他正准备洗耳恭听。

“很好，巴顿，我需要你以后每次都这样试餐。”波伊看着他说道，对他个个的尊敬和对卡斯特人的信任是两码事。

巴顿一愣，他慢慢直起身体，这一刻他意识到了凯列夫与卡斯特之间巨大的鸿沟，饱受战乱之苦的两个国家，想要重建信任，并不是一次试餐能够解决的。

也许是自己在这宁静的宫殿里太久了，不了解这位少年君主饱经忧患的心。

但他相信，只要锲而不舍，这些美味的食物一定能打动这位少年君主的心，改变他对卡斯特的看法。

“当然，陛下，”他恭敬地答道，即使他化解不了这深重的矛盾，但他至少能做到让他放心地饮食。

波伊拿起餐具，阿祖娜亲自为他切下最好的部分，放在他的盘子里，并为他介绍食材与制作方法。

毕竟这里是卡斯特，以高热量和高蛋白的食物为主，但在风味上能模拟出凯列夫的菜肴鲜美爽口的特点，非常不容易。

虽然菜肴十分美味地道，但波伊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口味，每样都吃了点，并适当地称赞一番。

这让阿祖娜与巴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午餐终于结束了。

阿祖娜一边与侍从们收拾餐具，一边对巴顿说道：“我觉得陛下胃口不错。”

巴顿把银质的餐具小心地收起来，对阿祖娜说：“看来我们需要一些加热垫，今天的午餐到最后都凉透了。”

宫廷以前曾有过加热垫，能持续恒温，在寒冷的季节里保持食物最佳的风味。

但是自拉扎尔家族掌权后，宫廷也像一般人家一样，围着火塘进餐，这些物件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交给我，晚餐的时候我们就能用上。”阿祖娜十分擅长机械，找一些小托盘，画上火符，让它持续发热并非难事。

被大雪洗净的高原夜空，群星如硕大的宝石闪耀。

迪隆见夜来无风，披上斗篷正要前往宫中。尽管今晚也不是自己值宿，但是谁又料到会发生什么有价值的意外呢？

这时仆人来报：“少爷，有一位自称亚尼斯的侍卫求见。”

亚尼斯？迪隆有些吃惊，这个喜欢攀附权贵的侍卫，竟然杀死了公爵，但他更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

若是一言不合，他在这逞起凶来，没人能治得住他。

迪隆有一丝慌张，想要立刻派人去找治安官，但一想到自己与他并无过节，便对仆人说道：“让他进来。”

自己从那张雕花曲腿的写字台抽屉中，找出一张定身符，牢牢捏在手中，然后在一边坐下，后悔没有多买点威力更大的符咒。

现在这些高级符咒都是一符难求，但凡有些大法师出售，立刻被抢购一空。虽然他在全城大法师那里都下过不少功夫，但是那些威力更大的符咒，那些大法师们都不敢制作，怕被用于各种暴乱。

现在他跟着这位少年国王做事，这些保命的符咒顿时变得重要起来，万一哪天就需要他表现一番了呢。

他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才能让大些大法师们乖乖按自己说的话去做，这时，随着一股香料与腐臭混合的味道，亚尼斯十分僵硬地走了进来，只见他面色铁青，嘴唇发白，一双充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迪隆。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壁炉中的柴火发出辟剥之声。

迪隆被他看得直发毛，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只觉随着他的到来室温都连带着下降了几度。

亚尼斯用十分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在找迭戈？”那声音简直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究竟是人是鬼！”迪隆再也坐不住了，那道定身符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无意识地揉成一团。

“我有迭戈的消息，”亚尼斯说道，他看着这个吓坏的年轻人，好像一头狼看着一只无路可逃的小羊羔。

他接说道，“我还把他带了过来，你不想见见他吗？”

“不，我不想见他！”迪隆大声喊道，此时只想让这个诡异的亚尼斯，赶紧离开这栋房子。

仆人听到迪隆的喊声，走了进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亚尼斯僵硬地转过头去，仆人吓得一下靠在墙上，大气不敢出，这分明不是活着的人类。

见没人能帮到自己，迪隆的恐惧一下达到了顶点。

“既然我都把人带来了，若是不见一面，岂不是有些无礼。”亚尼斯慢慢说道，听起来就好像是某种威胁。

不等迪隆开口，一个肤色黝黑，鹰钩鼻的男人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同样脸色发青，面无人色，那种香料与腐臭味混合在了一起。

在这强烈又古怪的气味的刺激下，让迪隆对周围环境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脱口而出：“我怎么才能相信这就是迭戈？”

原来他并不知道迭戈是谁。

亚尼斯僵硬的眼珠动了动：“他是不是迭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晚见过你。你应该知道包庇罪犯的下场会怎样吧？”

迪隆只觉得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罪。甚至对一般贵族来说，他可以辨称是亚尼斯自己闯进来的。

但对他来说，他在向上爬的过程中得罪了太多人，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万一这个亚尼斯到处胡说，自己的前途可就完了。

“很好，我今天没有来过这儿。”只见亚尼斯慢慢说道。

迪隆有一丝诧异，这本该是自己要说的话，只听亚尼斯掏出一个瓶子：“把它放在国王的饭食里，只需要那么一滴，它无色无味，不会让你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什么？弑君？！

迪隆死死盯着那个诡异的的黑瓶，胸口一阵发闷透不过气，里面好像随时会飞出长角的恶魔，感觉身体完全僵住了无法动弹。

亚尼斯见迪隆的惊恐的样子，放下瓶子，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与那个黑皮肤的鹰钩鼻男化为两缕黑雾消失。

迪隆盯着那两缕黑雾消失不见，不知自己刚才所见是真是假，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嗵”地一声响起，吓得他几乎跳起来。

“鬼，鬼啊！”那个仆人瘫坐在地，断断断续续地喊着。

迪隆不知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个仆人的衣领：“你要是敢出去乱说，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也不会好过，明白了吗？”

仆人瑟缩一边，压根儿不敢看他，仿佛这位少爷比鬼还可怕。

迪隆见他这样，端起桌上还有些温热的茶水说道：“喝口茶压压惊，我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你害怕留在这儿，我可以安排你回领地，你不是一直想当大总管吗？早点回去历练起来，也是好事。”

“多……多谢少爷，”那个仆人听他这样说，稍稍放下心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突然他瞪大了双眼，张大嘴，一只手用力地抓挠自己的喉咙，全身一阵痉挛倒在了地上。

迪隆悄悄挨到他身边，颈部的动脉已无任何搏动，他看了一眼手中黑色的药瓶，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然后他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这个家伙怎么了？”

很快仆人们涌了进来，惊讶的仆人们又找来了治安官。

初步判断这个仆人死于心梗。

“这种疾病的成因有很多可能性，发生的时候的确很突然。很抱歉你受到了惊吓，我们会尽快通知他的家属。”治安官简单地说完，便让人把已经僵硬仆人盖上床单，抬了下去。

好让这个坐在远离尸体的角落一，惊慌失措的十八岁的少年，能够早些摆脱这骇人的场景，尽快平静下来。

当所有人离开，府邸恢复安静，迪隆在黑暗中开始考虑起他的计划。

他没有非杀死波伊不可的理由，这也让他觉得自己不会遭受怀疑。

杀死他，凯列夫的怒火必将席卷整个卡斯特高原。

到那时，他可以先他的父亲出场，掌握了卡斯特最高的权力，然后进一步掌握凯列夫的最高权力。

若是他最后不肯把王位传给自己……迪隆举起手中的黑色药瓶。

此刻药瓶挡住了他半边脸，没有人看到他那颇显得有些女性般柔美的脸上，露出了阴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