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滴泪

“艾琳，你真的不去吗？”爱丽丝趴在床上晃着小腿，支着下巴看着正在收拾信封的艾琳。

“嗯。”艾琳装好了信，拍了拍爱丽丝，“怎么，你这么想我和梅莉丝阿姨一起去旅行，不想和我一起睡觉？”

爱丽丝笑着坐了起来，她抱住艾琳的胳膊晃了晃，“才没有呢，那你以后就一直住在我家吧，我们两个一起睡觉一起生活一辈子才好。”

艾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梅莉丝给她写信说他们打算带着小汤姆出去散散心，说是要去格拉斯顿堡，询问她是否要一起。

如果是之前的话，艾琳肯定立刻就答应了，可是自从那次和小汤姆起了个不算大的冲突后，她就有些不太想见到他了，连带着也不想回马歇尔庄园。

只要和爱丽丝待在一起，她就会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忘记所有的痛苦与丑陋。

艾琳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肩头的伤疤，爱丽丝立马担忧地关切道：“怎么了？是伤处疼了吗？”

听到她这样关心，艾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的事，爱丽丝每天都认认真真地给我上药，早就已经没事了，只是突然想起来烧伤的疤痕一定很丑吧？我想找个高领的衣服遮住它。”

“才没有呢。”爱丽丝轻轻地抚摸着艾琳的伤，“艾琳你那时候真的好厉害好帅气，我根本没胆子做这种事，你好勇敢，我猜阿布拉克萨斯现在一定超级崇拜你。”

“所以啊，这一点也不丑。”爱丽丝认认真真地说：“这是你的勋章！”

艾琳把她的手牵了下来，笑着说：“好啦，知道你想安慰我，还是去帮我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吧，这个来得实际些。”

爱丽丝乖乖地把她的衣裳拿了过来，瞧着艾琳穿上后，将烧伤遮得严严实实的。

——

“我们不去住巫师旅馆吗？”小汤姆看着这人来人往的麻瓜，眼神深处藏着些厌恶，但仍是保持着单纯的样子询问梅莉丝。

“说实话巫师旅馆的环境还没这儿好呢。”梅莉丝蹲下身来看着他，“这儿很不错，不是吗？”

小汤姆看着这精美的装潢，言行有礼的侍从，点了点头。

汤姆里德尔正在柜台那边和店员说话，他来之前就已经让人订好了房间，他们一进酒店就有人过来帮忙搬行李了，而现在他是在和店员核对信息，以便入住。

“2114号房，麻烦了。”汤姆里德尔走过来，对着拖着行李车的侍从道。

后者点了点头，便带他们上楼去了。

格拉斯顿堡不是什么很繁荣的地方，人口也算不上多，这家酒店则是这儿最大且最现代化的建筑，平日里来往的都是游客或者商人，本地的村民们则稀稀拉拉地住在平原的各处。

“非常感谢。”汤姆里德尔看着侍从把行李都放进了屋里后，便给了他一些小费。

梅莉丝则带着小汤姆一起开始打理起了行李。

他们没打算住几天，但带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少，从各种衣服饰品到书籍和一些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梅莉丝还额外带了一套床单被套，把两间卧室的床上用品都换掉了，小汤姆则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衣服行李往屋里拿。

“一路上你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儿楼下有自助餐，要去尝尝吗？”汤姆里德尔把两人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梅莉丝，把下巴枕在她的脑袋上问着。

梅莉丝抖了抖被子，下意识开口道：“我还不饿，你去问问小蛇怎么样，他要是饿了的话你带他下去吃些吧。”

可是汤姆里德尔一时间并没有说话，等到梅莉丝把被子放下了，在他怀里转过身时他才低着头看着她，“还是你去问吧。”

“怎么啦？”梅莉丝搂着他的脖子，用唇角蹭了蹭他的下巴。

“……虽然我现在已经是觉得打小报告是很无趣的事情的年纪了，可我还是想说，那小子最近对我的态度还真挺差劲的，我可不想去触霉头。”

梅莉丝笑着亲了亲他，于是汤姆里德尔便环着她的腰把她往上带了带，去亲她的唇，然后勾着她的舌尖一起玩乐。

等到梅莉丝把人推开了，他还黏黏糊糊地亲了亲梅莉丝的脸颊和眼皮。

“是我疏忽了。”梅莉丝用食指抵住他的嘴，把人往后推了推，“我也看出来了，他最近还挺讨厌你的。”

“我什么都没做哦。”汤姆里德尔率先举起了手。

梅莉丝笑了声，“好了，知道你还不至于欺负小孩。”她说着说着，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关系会好回来的。”

汤姆里德尔顺势牵住她的手亲了亲指尖，“最好是这样的，我可不想整天瞧着他那一张臭脸。”

“小孩子嘛，兴许青春期到了也说不一定呢。”梅莉丝的声音轻轻的，她看着汤姆里德尔牵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

“那可真是太早了，我十岁的时候还只会到处跑着爬树摘果子，或者跳进河里摸鱼呢。”汤姆里德尔说着。

“真的？你还会那样啊？”梅莉丝道，“那什么时候我们里德尔少爷能表演一下呢？”

“你想的美，我现在可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哪里还会做那种事。”汤姆里德尔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然后两个人对视笑了起来。

等到小汤姆收拾完东西走过来时，他们两个正靠在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呢。

“母亲，我想下去逛逛。”小汤姆瞧着这亲昵的两个人。

“等我穿个外套和你一起去吧。”梅莉丝说着，就要去床尾拿外套，可是小汤姆接着就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嗯？”梅莉丝看着他，“我们第一次来这儿，还是我陪着你吧，不然我也担心你会遇到坏人。”

小汤姆没再说什么，看着她穿上了外套，和汤姆里德尔道：“我和小蛇下去走走，你先点下客房服务送些饭菜过来吧，我们回来再吃。”

格拉斯顿堡的乡间小道有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兴许是前两日才下了雨的缘故，他们脚下的泥土还是柔软的，梅莉丝就这么牵着小汤姆的手慢慢地走着。

太阳正在落下，红色的夕阳撒在他们走过的每一片土地，星星与月亮却迟迟不来，这似夜非夜的昏暗时刻，仅有远处寥寥几个木屋点着昏黄的油灯。走在路上时，偶尔还会看到几只肥美的野兔快速跳开，不知进了哪片草丛里去了。

“好安静啊。”梅莉丝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任由风从指间溜过，“我突然想起来，你五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了在谢菲尔德的一处神奇动物保护区露营，你突然就发起了高烧，可把我吓坏了。”

小汤姆安安静静地听她讲着。

“你一整夜都在难受，我就在一边守了一整夜，那时候你迷迷糊糊地还会叫我母亲，脑袋都不清楚，却还能和我聊上几句话。”

“我问你为什么给所有的蛇朋友都取名叫杜娜，你说因为你一岁的时候一直是被一个叫做杜娜的护工奶奶照顾的，后来她年纪大生病了就不干了。你说你谁都讨厌，只有那个奶奶还算顺眼，所以有了第一个蛇朋友的时候就给了取了这个名字。”

这件事情小汤姆已经完全忘了，他听梅莉丝讲着，自己却毫无反应，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去外边洗毛巾，你明明都昏迷着了，却还抓住我的手腕说不要我走，哭啼啼地叫着母亲。”梅莉丝笑了笑，“那时候的小蛇还是个孩子呢，现在就完全不会哭了，我已经好些年没见你哭过了。”

“那是弱小的家伙才会有的东西，哭是最没用的事情了。”他说着。

梅莉丝没有说话，她停住了脚步发着呆，然后仰着头，小汤姆看她的行为这么古怪，正准备问发生了什么呢，就见梅莉丝蹲了下来，看着他。

她的眼里蓄着泪。

“看，小蛇，我会哭啊。”梅莉丝牵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眼角，那豆大的泪珠落下时，正正好地落在了小汤姆的指尖。

“每个人都会哭的，所有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如果一个人连泪水都没了，那得多可怜啊。”梅莉丝用脸颊蹭了蹭小汤姆的手心。

“看到你生病时我会落泪，但这不妨碍我照顾你，为你想办法医治疾病，看到你父亲难过时我也会落泪，因为我爱他，我总是能体会到他的心情，我们会拥抱彼此安慰彼此，这样就不会再难过流泪。”梅莉丝用拇指蹭了蹭小汤姆的眼角，“我希望你坚强而富有智慧，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但是我不想你变成一个完人。”

“完人？”小汤姆歪了歪头道。

梅莉丝道：“我不想你，只会站在高处孤零零地看着别人，我希望你身边从不缺少人，小蛇，你可以哭的，最起码我会是你永远的母亲，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向着你，你的泪水可以给我看，给你最亲近的人们看。”

听着她这话，小汤姆一时间愣住了，他从来只想着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上之人，泪水那种东西，不过是弱者的一种病症罢了，这早已被他抛却的东西如今却被梅莉丝重新提起。

梅莉丝重新站了起来，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着，“会哭会笑，拥有时满足，失去时难过，人之常情，割舍了这一切的人，是纯粹，也是孤独。”

“我讨厌孤独，所以当我看到你脸色惨白孤零零地躺在那小床里时，下定决心收留了你，也是因为我讨厌孤独，所以我和你父亲组建了家庭。现在看来我一点也没做错，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一点也不后悔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小汤姆就这么听她讲着，却没有说任何话，因为他不懂，这些话，他从未在意过，也更不想懂。

在他看来，一个高贵的纯血女巫选择了一个愚蠢的麻瓜，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偏偏这笑话还让他碰上了两次。

梅洛普，还有梅莉丝……或许他该去查查里德尔家的家谱，兴许他祖上是有一位或者好几位媚娃祖宗的，于是才能在这么多年后让他经历这些。

“我希望最起码，我的孩子，会在难过的时候把事情告诉我，会把泪水流给我看，而不是永远地藏在心里，不然的话，我这个母亲做得也太失职了些吧？”梅莉丝带着他走在夕阳里，她的声音清亮而温和，就这么散在了空气里。

小汤姆就这么抬头看着她，看着在夕阳投射下，显得有些发光的她的侧脸。

“小心——”他正看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惊呼。

他和梅莉丝都来不及反应，一条半个成年人那么高的大狗跑着跳着冲了过来，梅莉丝一把就将小汤姆推到了一边去，自己则来不及走开，就被大狗撞倒在了地上。

一个男孩慌张地跑上前来把大狗拉开，“夫人您没事吧？”他担忧地问着梅莉丝。

小汤姆已经走了过去，将梅莉丝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就是你出门在外，可要看好自家的狗了，这次是我身体好不碍事，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要撞出什么呢。”

小男孩害怕地点着头，“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今天也只是想带着它一起去捉兔子，但是一时间没拉住绳子，我一定改。”

梅莉丝挥挥手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撞出什么问题，你不用害怕了，走吧。”

小男孩牵着狗，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您真的没事吗？”小汤姆看着这表情并不大好的梅莉丝，问道。

梅莉丝点点头，“没事是没事。”她从袖子里掏出魔杖，“但是……”

只见她的榉木魔杖从中间断开，连杖芯都露出来了。

“肯定是不能用了，回酒店修修吧，也别在外边逛了，我们回去。”

小汤姆点点头，“好。”

可是来不及他们再走几步，天空便暗了下去，左右不超过十秒钟，倾盆的大雨就无情地落了下来，两个人都成了湿漉漉的落汤鸡。

梅莉丝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小汤姆的头上，挡着他一路往酒店跑。

小汤姆看着这已被雨水完全打湿了的女人，他跟着她，由着她牵着手，往回跑着。

他想起来了，那次在谢菲尔德，也是这样的雨夜。

“梅莉丝，怎么淋湿了啊？”汤姆里德尔一看到妻子这样回来，立马脱下了外套走过去给她披上，眼里满满的都是梅莉丝，满满的都是关心。

“我没什么事，就是衣服都湿了，我上楼泡个澡再换套衣服就行。”

“嗯。”汤姆里德尔点着头带她上楼了，“我一见外面下雨了就下楼等你了，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然还能给你送把伞。”

“我没事的。”梅莉丝笑着宽慰着他，“只是洗澡的话，晚饭就要凉了，麻烦你帮我们热一下了。”

汤姆里德尔没问她为什么不用保温咒，直接就点头答应了，去到浴室给浴缸放起了热水，梅莉丝则坐在沙发里给小汤姆擦头发。

“水放好了，你们一起泡吗？”汤姆里德尔出来时问道。

梅莉丝以前总是和小汤姆一起泡澡的，只是这些年有了固定的住所后，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浴室，就再也没一起泡过澡。

“不用了。”是梅莉丝先开的口，“小蛇你先去泡吧。”

小汤姆看着她，点点头走开了。

这一夜，他们俩都成了落汤鸡，泡过澡换上了温暖舒服的衣服后一起吃了汤姆里德尔热的晚饭，小汤姆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前，梅莉丝还过来给他读了些睡眠故事。

可是他就是睡不着。

小汤姆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全都是梅莉丝在夕阳下的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