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过堂
沈世年沉默了一会儿, 没问李详的事, 转而问道:“她想要回她前夫的家产?”
沈涵道:“听夫人的话是这个意思。”
沈世年点点头道:“那两处确实要一大笔开销,要维持下去的话,是该要把家产要回来。”
“那爷的意思是直接帮夫人要回来?”沈涵道。
“倒不知她原本准备如何要,不过既然那范启智下了狱, 他的家产如今是不能动的。你回去跟她说,叫她等消息便好。”沈世年道。
沈涵应了话,两人揭过周毓箐的事不提,沈涵问起了穆老将军的事。穆老将军是沈世年的恩师,如今已是七十高龄, 老将军无子无女, 对沈世年的婚事很放在心上。早前给沈世年保过媒, 可人早早没了, 穆老将军也不敢给沈世年保媒了,只见了面就催。这回也是, 只说再不成婚,得和他一样无儿无女了。沈世年倒是想即刻把人娶回去呢, 可瞧周毓箐的样子, 怎么都不像这么快要嫁给他的,如今又被这些事缠着, 不知道何事能谈到两人之事呢。
周毓箐一连几日都在育婴堂和养老堂帮忙, 自己的银子一直往外掏。终于两边都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 被抓进去的护工也都回去了, 周毓箐这才放下心。
听了沈世年的话, 周毓箐一直在等消息,只叫福星每日盯着范家原先的宅子,可不能叫人钻了空子。福星还真没白盯,这日福星一直盯到关城门前半个时辰,见里面没有异常本准备回去了。只见秀红换了身粗布衫,还带了个丫鬟,两人鬼鬼祟祟地出了府,便像没事人一样往城门方向走去。
福星是个机灵的,见秀红走了一段时间后,冲上去一把拉住秀红,大声嚷道:“好啊!你个贼,偷了主家的东西想往哪里跑?”
秀红也不傻,一眼认出福星后,嘴里只嚷嚷着非礼,另一个丫鬟倒成了木头人,只站在旁边不敢动。两人这么拉扯着,早有人围了上来,议论纷纷。有指责秀红偷东西的,也有说福星图谋不轨的。
福星道:“各位可擦亮了眼睛瞧瞧,我可没有非礼她。她偷了主家的东西,被我拿了现行,还反咬我一口。哪位好心的大姐来搜搜看,她身上定有偷来的金银珠宝。”
一个高大的妇人站出来道:“我来,我家当家的在京兆府当差,要真搜出来,就把她送到京兆府去。”
秀红见有人要来搜,急忙想挣脱福,福星死死地拉着她,她怀着身子,不敢多动,到底被那高大妇人搜出一大包饰并银票。
众人见状都骂起秀红来。秀红狡辩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是老爷赏给我的。”
“那你跑什么!你就是偷的!”福星道。
那高大的妇人不由分说扭着秀红,和福星一起把秀红扭送到京兆府去了。
周毓箐在客栈等福星回来都等得急了:“福星这孩子,今日怎么这样晚还不回来。”周毓箐道。
“夫人别担心,福星多机灵,他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范家那边有什么事呢。”玉巧道。
周毓箐点点头,如今范启智被抓好几天了,有些人可能要按捺不住了。
正说着,福星回来了,脸上藏不住开心,没等周毓箐问,兴奋地说道:“夫人,我今日抓到秀红了!她偷了夫人您的饰准备逃跑呢。”
“真的!”玉翠激动地道,她比周毓箐瞧着还要开心,“该!狐狸精!”
“人送到京兆府去了?”周毓箐道。
“是的!”福星道。
周毓箐点点头道:“跑得好,不跑还没理由抓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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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日,那四个女孩子终于有了下落。关在牢里的人除了范启智也都招了供。只有范启智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情。
范启智见一日一日过去还没有人来救他,心里越来越慌,他这会儿才想起周毓箐说的希望他有命出去和她争。不,他不想死,他又不是这里的人!凭什么用这里的法律惩罚他!范启智在牢里大叫,吵着要见周毓箐,狱卒哪里管他。范启智这会儿倒想着自己不是这里人了。
终于要开堂了,上堂前,范启智倒是冷静下来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就是舍了一切也要保住自己一条命。银子可以再赚,女人可以再找,命只有一条,要是交代在这里,他就什么都没了。
秀红因与这案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并到堂开审了。范启智还不知道秀红也被抓了,一直朝秀红看,范启智倒不是多爱重秀红,不过是觉得秀红还怀着他的种。秀红这会子却看不都不看他一眼,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时不时地拿眼睛瞄侯三。
周毓箐和育婴堂的一干人也都到了,沈涵陪着周毓箐一起来了,站在周毓箐和李详中间。
案子倒不难,只是几个案子并在一起审,过程繁琐了些。
侯三作为主犯认罪认得很爽快,侯三认罪,其他几个同伙也都认罪了。只是侯三他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范启智指示的。范启智自然不认,他还是那句说辞,自己没必要这么做,范启智只认自己失察之罪。
侯三却另有说辞,只听侯三道:“小人所做之事,都是范老爷指示。范老爷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他的前妻。育婴堂和养老堂都是他前妻的心血,那些孩子和老人都是他前妻看重的。他前妻与他和离,分走了他多年所赚的银子,范老爷就要拿育婴堂和养老堂的孩子和老人撒气。”
周毓箐有点不明白侯三为什么要咬着范启智不放,还把她拉下水,难道是因为秀红?周毓箐这会儿作为证人,被京兆尹叫出列。
京兆尹道:“侯三说你和范启智和离后,分走了他多年所赚的银子,可有此事?”
“大人,我虽分了一些银子,可这些银子并不是范启智一人所得,我分的是我应得的。至于他是不是有心报复我,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在与他和离之后第二日便离开了京城。”周毓箐不亢不卑地说道。
“大人,小人冤枉,那些事都是侯三所为,我并不知道。我也没必要报复我前妻,她说的对,她拿的都是应得的,我也从没想过要报复她。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范启智说着看了周毓箐一眼。
“侯三 ,你说着些事是范启智支使的,可有证据?”京兆尹道。
“大人,这种事都是口头吩咐的没有证据。”侯三道。
范启智见侯三拿不出证据,面露喜色,道:“大人,我承认这次的事,我确实有用人不察,监管不利之责。好在事情现得及时,没有铸成大错,我愿意将我名下一半的家产捐出来,用来维持日后养老堂和育婴堂的一切开销。”
周毓箐冷笑:倒是聪明,不过,你想得美!
“范老爷拿着‘义商’的招牌,行的却是不义之事,不知将皇上的隆恩至于何处。一句不知,便可将自己所犯之罪抵消了?因着范老爷的不知,养老堂的老人在这两月里过世了三位;因着范老爷的不知,育婴堂的孩子们被卖掉,被赶走,留下来的也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周毓箐冷冷地看了一眼范启智又道,“不知道范老爷可知道养老堂前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育婴堂前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何字体?挂在何处?由何人所提?范老爷这岂止是失察?这明明就是欺君!”
“周毓箐!你!”范启智恶狠狠地盯着周毓箐。
“大人,范启智名下的产业该本有我的一半,既然范启智捐出他那一半产业,民妇也愿意将我那一半捐了。”周毓箐道。
“周毓箐,你别太过分!”范启智见周毓箐丝毫没有要饶过他的意思,气得牙痒痒。
“肃静!”京兆尹拍了惊堂木,范启智看了眼周毓箐低下头不说话,心里却将周毓箐恨上了,心里想着,只要他出去了,定不会放过她。
“范启智,你可知罪!”京兆尹道。
“失察之罪,小人认了,欺君之罪,小人没做过,不敢认!”范启智当然知道欺君是杀头的大罪,哪有认的。
京兆尹冷笑一声,将范启智冷在一旁。问起了秀红:“堂下孕妇是何人,与这事有何关联。”
一旁的差役道:“是范启智的小妾秀红,范启智犯事被抓后,趁机偷了东西想跑,被抓了回来。”
“秀红,你可知罪?”京兆尹道。
“民女不知。那些东西都是老爷赏给我的,大人不信,可以问老爷。”秀红神色如常,平静地道。
“范启智,可有此事。”京兆尹问。
范启智如今惦记着秀红肚子的里的种,自然要护着了,哪怕知道她偷东西跑路,也不能当下计较了,便道:“这是我的爱妾,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东西是我赏的,这些事都与她无关,还请大人放了她吧。”
秀红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男人啊……
京兆尹自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又问:“秀红,你与侯三是什么关系?”
秀红神色平静,看不出异常:“侯三是我娘家表哥。”
“侯三进养老堂和育婴堂可与你有关?”京兆尹问。
“是民妇求了老爷,老爷才把养老堂和育婴堂交给表哥打理。”秀红道。
“侯三,本官问你最后一次,这一切到底是你自己所为,还是范启智交代所为?”京兆尹道。
侯三面不改色:“是范老爷交待的。”
“范启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京兆尹道。
“大人,这事,真的与小人无关!是侯三诬陷我?”范启智道。
“他为什么诬陷你?”京兆尹道。
“秀红!定是为了秀红!他想要秀红,要不到,所以报复我!就是他做的!”范启智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死盯着侯三。
“乱七八糟!污人视听。”京兆尹拍了惊堂木。
正说着,李详朝前跨了一步道:“大人,小人有话说。”
一旁的差役说了李详的事,京兆尹之前也听说过他的孝名,便道:“说吧。”
“范老爷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他是在撒谎!因为是曾经亲自去找过他 ,将养老堂和育婴堂的事都告诉了他,他非但不管,还把我打了出去。所以范老爷就算没有支使,也早就知情了!”李详道。
周毓箐轻轻一笑,看你还怎么翻身!这个欺君之罪还能跑了?
“大人!他撒谎!”范启智额头冒汗,乱了阵脚。
又有育婴堂的人站出来道:“大人我们可以作证,李详就是被范启智打的。”
京兆尹见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惊堂木一拍说道:“范启智,你还有何话要说!我劝你还是乖乖招了,免得皮肉受苦!”
范启智见墙倒众人推,心里慌了,心下想不出法子,想着自己最后的筹码便是自己的身份了,便道:“大人!小人有一个秘密!只能说给大人一个人听!请大人给小人一次机会!”
周毓箐见他如此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忙道:“好你个范启智,公然像想向大人行贿!”
“周毓箐,你别血口喷人!我知道!这一切就是你搞的鬼!你恨我纳妾!所以要毁了我!你休想,我要将你的秘密说出来!要死一起死!”范启智道。
周毓箐看看秀红的肚子,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范启智,说道:“范老爷,别乱咬人了 ,还是早点认罪的好!”
“范启智!你认罪不认!”京兆尹喝道。
“我不认!我要回去!让我回去!周毓箐!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范启智说着已经失去了理智,扑向了周毓箐,周毓箐往旁边一让,已有衙役把范启智制住了。
倒是秀红,走到范启智跟前,柔声道:“老爷,您还是认罪吧,您好好认罪,给秀红和肚子里的孩子求一个恩典,您别忘了,您还有个孩子呢!”
范启智看着秀红,又看看秀红肚子,他就算死,也留了后了。而且他现在是穿越,说不定他根本死不了呢,想到这,范启智扑通又跪在地上:“大人,小人确实犯了纵容之罪,但那事确实不是小人支使的。小人只求大人,将我赏给秀红的东西还给她,叫他们娘俩有个活路。”
周毓箐见范启智认罪了,悄悄地退到一边。
因着万寿节在即,京兆尹宣了退堂,择后宣判。
沈涵在旁道:“夫人放心,择后宣判从重。”
周毓箐点点头,她完全放心了,她就不信这些个恶人能从京兆府大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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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毓箐一身轻松回到云来客栈。
玉巧几个忙围上去:“夫人!怎么样了?”
周毓箐笑笑:“恶人都有了恶报!”
玉巧舒了口气:“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判了杀头没有!”玉翠道。
“还没判呢,听沈涵说不至于杀头,应该会被流放。”周毓箐摇摇头道。
“杀头才好!”玉翠恶狠狠地道,“对了夫人,那个狐狸精呢?”
提到秀红,周毓箐有些弄不明白,她和那个侯三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在堂上,周毓箐倒对秀红刮目相看,秀红真的是太冷静了。
周毓箐叹口气道:“她被放回去了。”
“凭什么!她不是偷东西吗?”玉翠叫道。
周毓箐冷笑一声:“范启智说是他赏的。而且她还有身子,便放回去了。”
“真是便宜她了。”玉翠道。
“好了,别提他们了,这事算是了了,我要好好歇歇,然后办我自己的事了。”周毓箐道。
“好的夫人,我去打水,您沐浴先,去去晦气。”玉翠道。
周毓箐笑笑点点头,这些天 ,她还真是累着了。
沈涵把周毓箐送回云来客栈就去了柱国将军府回话。沈世年还是不在府里,万寿节在即,皇上倒是闲了,三天两头把沈世年叫到宫里,又提起给沈世年赐婚的事。
沈世年每进一次宫,心里就烦一次,越觉得还是在相州好。心说等万寿节一过他就回相州去,和周毓箐一起回去。
“沈卿?沈卿?”皇帝赵琮连叫了两声呆的沈世年。
“嗯?皇上赎罪。”沈世年回过神来,起身行礼谢罪。
“不防不防,沈卿,刚才朕说的你意下如何?”赵琮道。
沈世年才想着周毓箐呢,今日她要过堂呢,不知道这会儿如何了……他根本没注意皇上刚才说什么,只听说什么淑妃的堂妹,淑妃的堂妹与他何干。
“皇上您说什么,臣年纪大了,没听清。”沈世年道。
赵琮只当沈世年故意装傻呢,便又道:“淑妃的堂妹才进了京,前几日来宫里,朕瞧见了倒是个英姿飒爽的,一看就与沈卿相配。朕就不信了,有朕保媒,还保不住一个沈夫人。”
沈世年忙道:“多谢皇上掂记微臣了,只是微臣……“
”哎,你先别急着反对,过两日万寿节,你瞧瞧先,只怕你沈大将军瞧了也走不动路呢!”赵琮道。
沈世年见皇帝都这样说了,只好跪地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