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法离开的房间
作为一个“曾经”的一线刑警，林陌的心理素质自然远超于常人，即使是遇到入室抢劫和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也绝对不会慌张。
然而此刻的氛围，却让这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感到恐惧。
卫生间的吹风机声越来越小，她随时可能会出来，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人是鬼，他都不能确定。
要不然，报警吧？可如果警察来了，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那他的警察生涯就算是到头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里面的身影真的是死去的“叶晚”，叫警察来有用吗？
“等等，死去的，叶晚……我不是能和死去的人打电话吗？”
林陌打开手机快速地翻找，刚才在医院的太平间的时候他遇到了临城美院的负责人，从他那里得到了叶晚的基本信息，还有手机号码。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拨了过去……
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卫生间里传来了悠扬的手机铃声，以及那身影接通电话的声音：
“喂你好，你找哪位？”
少女的声音同时从手机听筒和卫生间响起，没有错，那个身影就是死去的叶晚，虽然不是第一次和死人打电话，林陌的内心还是十分复杂。
毕竟之前无论是张彬还是其他人，都只是“活”在电话那一端的声音罢了，可此刻，二者的距离只隔着一扇半透明的推拉门。
“你……你是叶晚吗？”
那声音很轻快，和白天在病房里听到的如出一辙：
“对呀，我是叶晚，你是哪位？”
“我是今天那个警察先生，你现在在哪？”
“哦！我想起了，你是那个自言自语的警察。我现在……我现在在哪？”
那声音突然开始慌乱，吹风机也掉落在地上。
“警察先生！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刚才我还在学校洗头发，可，可一眨眼，我就在一间陌生的卫生间里了。”
叶晚的话让林陌的恐惧减少了几分，把精力放在了思考上。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对她来说，环境是突然发生变化的。
“你在里面别动，你……”
林陌的话还没说完，卫生间里的少女就推开了门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死去的人和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四目相对，沉默是唯一的结果。
这氛围也说不上有多恐怖，毕竟从肉眼上来看，叶晚只是个普通且面容姣好的女大学生，此刻她不再是一身白色连衣裙，而是换上了松弛的家居服，若隐若现地遮住了她白皙的双腿，如同真的就在寝室里一样。
林陌壮着胆子刚要说话，就被叶晚的一声尖叫打断：
“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当你恐惧的事物比你还害怕的时候，你的恐惧就会随之消失。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
林陌站起身来刚准备靠近，眼前的少女就捡起了地上的吹风机对着他，双腿颤抖地向后退去：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报警了！”
林陌指了指墙上自己穿着警服的照片：
“你现在就是在跟警察通话。”
说着，他高高举起双手，用十分平和熟练的声音说：
“我没有武器，也没有限制你的行动自由，如果你想离开，卫生间出门右转就是大门，下楼有公交车站，好像能直通大学城。”
林陌已经极力释放了自己的善意，此时此刻，他感觉叶晚好像并没有死去。
她果真按照林陌所说的路线，慌乱地离开了出租房。
“算了，就当是幻觉吧，反正这几天遇到的怪事也足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警察叔叔……”
下一秒，二人再次四目相对，不过这一次，叶晚是站在卧室的门口。
“你，你怎么进来的？”
叶晚的表情比林陌还慌张：
“我没进来，刚才出了房门我就想坐电梯下楼，刚进电梯门就……就在这了。”
“你再来一次，我送你出门，把手给我……”
叶晚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林陌试探性地去摸，竟然能摸得到她柔软且有温度的手。
这个已经死去，甚至尸体都不成人形的少女，并不是鬼魂，而是实体状态。
林陌亲手开门送她出去，这次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送叶晚走楼梯下楼。
“警察叔叔，你家二十楼。”
“八十楼我也得送你下去。”
一直送叶晚出了楼，出了小区，林陌遥才放下心来，撒腿就往家里跑。
“这回应该没事了……”
他掏出钥匙，可能是过于紧张，捅了几下也没插进钥匙孔，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怎么这么慢啊。”
开门的正是叶晚，此时的林陌遥已经疲倦了这种超自然的现象，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不解。而叶晚则更多的是被困于此的委屈。
“警察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泪水在眼眶处打转，林陌才三十二岁，还没老，自然看不得这个，自己身心疲惫却还要安慰一个“女鬼”。
“叶晚，小叶，你先别哭，我们去客厅坐下来聊聊。”
为了防止自己被当成精神病，他急忙进入出租屋并关上了门，可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少女又闹起幺蛾子：
“警察叔叔……”
“你又怎么了？”
“我饿了。”
“你……”
死了的人还能饿？可看她摸着肚子委屈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好好好，我给你做吃的！”
五分钟后……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平时不怎么在家吃饭，只有泡面。”
就这还是林陌翻箱倒柜才找到的唯一食材，叶晚倒是满不在乎吃得有滋有味，嘿嘿一笑：
“没事，我在宿舍也经常吃这个。”
看着这姑娘没心没肺的模样，林陌内心愈发疑惑：
“小叶，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叶晚边吃边回忆：
“今天？今天是四月二号啊，我们今天有专业课。”
四月二号，果然和林陌想的一样，能与他沟通的死者都停留在死前二到三天的时间里。
“你还记不记得，后天……不对，就是晚上你喝了酒，很不开心。”
“喝酒？我从来都不喝酒。”
林陌心中暗想：“那就奇怪了，一个从不喝酒的女孩，会大半夜拎着一瓶高度数的白酒走到凉河大桥上寻短见？”
“那你还记得，最近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好好想想。”
叶晚放下筷子仔细回想，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警察叔叔……”
“我叫林陌，叫我老林就行。”
“老林叔叔，我是不是死了？”
突如其来的问句让林陌瞬间石化，他小心翼翼地提问就是担心这姑娘接受不了事实，没曾想竟然还是她主动问起。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的时候就在医院里，然后就遇到了你。无论怎么走都离不开这间房子。我，是死了吗？”
想想也是，她只是比较单纯又不是杀，如此超自然的现象只有死亡这一种解释。
林陌本来准备了一大段关于生与死的道理想开导叶晚，此刻却只剩下沉默。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那，我是怎么死的？”
“是车祸，一辆失控的货车撞过来，我本来想救你，可是……。”
叶晚滴落在桌子上的眼泪打断了林陌的发言，莫名的心痛即使是多年的刑警也无法免疫，二十岁的少女，如花朵般的青春戛然而止，什么是悲剧，就是把世间的美好毁灭给你看。
林陌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二人的沉默。
“喂？王有德，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王有德语气十分急促：
“老林，你快来一趟医院！门卫董大爷心脏病发快不行了！说要见你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