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喝他喝过的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陌玉终于醒来，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入眼是华丽的金纱幔，他想起来，可是随便一动，身体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疼，尤其是背部，火辣辣的，还有胸口上的箭伤，疼得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当初和威尚辰那一晚的大战都没这么疼，现在怎么会……
他侧着头，环顾四周，是一个很宽敞明亮的房间。奢华无比，又不失雅致，他正躺在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盖着洁白而温暖的被褥，他有些疑惑，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也没有多少剩余，温时温池怎么给他找的这么好的一间房，二王兄呢？
他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挣扎着起来，想去桌子上倒杯水喝，一下地，右脚突然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他一下子扑滚在地上，忍不住叫出了声。
怎么这么疼？！！！
当楚绯澜应付完那些大臣，进寝殿想看看墨玉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倒在地上，疼得只喘气的模样。
他瞳孔微缩，赶紧跑过去，焦急的问：“墨玉，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扶你起来。”
说完，他不顾苏陌玉震惊的眼神，将他一把横抱在怀里，却不想牵扯到了胸口苏陌玉拿匕首捅的那一刀的伤口，闷哼了一声，坚持把他轻柔的放在了床上。
苏陌玉黑了脸，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这么暧昧的抱法！还哼了一声，是嫌他重？！他很瘦很轻的！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理智，看见楚绯澜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并没有被温时他们救走，而是被楚绯澜抓住了，也是，好像自己昏迷的时候，温时他们并没有发现，只顾着逃跑了……
不过……斐……楚绯澜为什么把他安排在这么好的房间？不是应该把他丢到潮湿脏乱的大牢里吗？
他又在耍什么诡计？
楚绯澜把手放在胸口上摸了摸，手上湿黏黏的，又渗血了。悄悄的把有血的手放在身后随便抹了抹，他开始观察苏陌玉的神色。
看见苏陌玉不说话，也不看他，就那么自然的躺着，他心里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他纤长卷翘的睫羽轻颤，就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蝴蝶，张合着翅膀想要飞起来，令他浮想联翩。鼻梁很挺，眉眼如画，一如初见那样美好。薄唇微抿，唇色有些苍白，还有些干裂，楚绯澜思索了会，赶紧去桌上倒了杯温茶。
苏陌玉看见他的动作，心里不由得觉得他虚伪。扯了扯嘴角，把头转向床里面，不再看他。
楚绯澜端着杯子，坐在了床前的小凳子上，看着他转过去的模样，觉得有些尴尬。
他刻意掩盖平日里威厉的声音，努力的温柔道：“墨玉，渴了吧，要不喝些水，润润嗓子？”
“……”
苏陌玉虽然很想喝水，但是还是很有骨气的没有搭理他。
楚绯澜很有耐心的端着水，微笑着继续劝他：“等会儿水凉了，喝了就对身体不好啦，乖，好不好？待会儿医丞熬的药就来了，你还要喝药呢。”
他终于忍不住，又转过了头，一眼就看见楚绯澜一脸温柔微笑的模样，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杀我就直接一点，这么好心，总不会是在这水里给我下了毒吧？”
楚绯澜似乎有些委屈，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你……你若不信我，我可以亲自喝一口，如果有毒，就先毒死我好了。”
说完就当着苏陌玉的面喝了一小口。
“诺，没事吧？来，我喂你喝。”
“……”
苏陌玉气得咳嗽不已，这个人是故意的还是有病！居然让他喝他喝过的水！
看着突然咳嗽的苏陌玉，楚绯澜有些慌乱，连忙扶起他，伸手把苏陌玉揽进臂弯，轻轻的拍着他，看他咳得厉害，眉毛都纠在了一起。
“来来来，快喝点水，缓一缓。”
苏陌玉咳得厉害，又牵扯了身上那些伤口和疼痛的地方，来不及思考就用左手扶着杯底喝完了那一杯温水。
喝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喝了别人喝过的水！
楚绯澜偷偷的窃喜，脸上都带着几分些得逞般的笑。
苏陌玉恼怒的把楚绯澜的杯子打翻在地，这玉石杯质量倒是不错，清脆的摔在地上又滚了几圈，居然一点都没碎。
门外的人听见了动静，似乎想进来看看情况，被楚绯澜喝了回去：“没有寡人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
他看着脸上又浮起现出怒意的苏陌玉，叹了口气，有些事，有些话，该来的还是要来。
“斐阑！哦，不，或许，草民应该尊称您一声‘陛下’！”
“草民”和“陛下”两个词咬得极重。语气里也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墨玉，对不起，我……我可以解释的。”
看着苏陌玉一副“你说，我听你狡辩”的模样，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确实在寿宴前私会了威尚辰，苏启焕的贤名和玉瑶的实力确实已经对他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作为共主视而不见的也确实是他，囚禁他的王兄并企图以此引诱苏陌玉的更是他！只是他真的没想到，苏陌玉就是墨玉。
“我……如果我早早知道，你就是玉瑶国的三王子就是你，我……”楚绯澜双眉几乎拧成了疙瘩，眼里流露出几分后悔。
苏陌玉明显不信他这番话：“你敢发誓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不是故意接近我以达到你龌龊的目的？楚绯澜！事到如今你还当我是傻子？！”
楚绯澜心里突然多出一股怒气，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的宫监的通报：“陛下，顾大将军求见。”
顾北月找自己，想必是有要事，楚绯澜看着苏陌玉，心想，让他先好好休息，冷静下来再解释可能会好些，现在这样，怕是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你先好好休息吧，等冷静些我再与你细说。待会儿会有宫婢给你端药过来，一定要乖乖喝完，我要去处理些事情，等我回来。”
他把苏陌玉轻柔的放下，又贴心的为他理了理被褥，便走了出去。走到门前，他停住开门的动作，回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苏陌玉，沉思了会，还是开口说道:“如果你想快点好起来，为你家人报仇，就乖乖的喝药，如果为了与我置气，而不顾自己的身体，那还怎么报仇呢？你放心，我若想害你，你如今人都在我手里，我根本不用下药这么麻烦。”
说完不顾苏陌玉倏地睁开眼睛对他怒目而视，打开门走了。
左辅殿是他上朝时的殿宇，殿后的右弼殿就是他处理国政批阅奏折的地方，离他的寝殿长庚殿并不远，步行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可他又去偏殿上了药，换了件紫青祥云袍才去的，等他到了右弼殿，顾北月正在门口等候。
顾北月虽然是武将，但是却不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鲁莽彪形大汉，面容清秀，沉稳端重，因为不是在战场上，所以穿了件暗青色的竹叶纹宽袖衫，倒是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气质。
“北月，这么急着求见寡人，有何要事。”
楚绯澜并不看他，而是径直走进了殿中。顾北月也跟随在后，进了殿。
楚绯澜落座后，顾北月拱手行了个礼，说道：“陛下，听说陛下把那个玉瑶国的余孽安置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不错。”
“陛下可知，大臣们已经议论纷纷了？陛下既然在威国主动手时选择视而不见，此时却又出手救下了他的敌人，还安置在自己的寝宫里，陛下就不怕他心存不轨？”
“那又怎样，他还敢把寡人怎么样吗？”
“可是……”
“好了，不必再提。楚绯浔的下落找到没有？”
“微臣还在找，他们似乎十分谨慎，藏得很好，不过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已经在王城各处严厉盘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那伙人，一网打尽，救出肃浔侯。”
楚绯澜没接话，垂着眸子，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找到他们之后，尽量在不重伤他们的情况下救出楚绯浔，然后把他们带进宫。”
顾北月抬头看着楚绯澜的样子，顿了顿，道了一声是。
又问了句：“陛下的伤……可好些？”
楚绯澜笑着说：“小伤而已，又未伤到心肺，不碍事的。”
从前，楚绯澜还没有即位时，他和顾北月从小一起长大，顾北月又是他的伴读，两人无话不谈。自十三岁登基后，他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人，顾北月也成为了璇玑王朝的大将军，两人身份有别，在人前就显得中规中矩。不过，楚绯澜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着顾北月，两人私下也很亲密。
殿中的宫监都是楚绯澜的人，楚绯澜也不必掩饰什么，他走下台阶，走到顾北月身边，脸上带着几分高兴，又有几分担忧的神色，问顾北月：“北月啊，如果……你做了一件让在乎的人难过甚至憎恨的事情，你应该怎么求他原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