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云贵分店去或留

今年正月初八开工后，李壮的各个产业工坊就又继续开始加班加点的生产，他们要尽快生产出马帮队下一次运往云贵分店的货以及下一船运往香港的货。李壮估计香港那边很有可能已经断货了。而当时仓库中准备的大量货物是为春季销售大会准备的。

其实李壮思考过要不要在香港开办工厂，在当地生产牛屎粑酒、肉干、酱料等产品。但他以前一直从安全、政策那些方面考虑或者叫做找借口，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偌大一个国家，哪里又没有安全和衙门方面的问题呢？因此他准备下次运货去香港的时候带几个工坊的师傅过去，让他们实地查看一下香港合不合适生产自家商号的这些商品。至于原材料，好像广东那边比十里铺还更齐全。

清明给父母上过坟后，这次准备运往香港的五十多万斤各种商品终于准备好了。李壮带着去香港考察的十几个工坊师傅，还有给香港那边护卫增加的二十个马帮队兄弟在老井关登上了禄蒙灵号。这个正月原本应该是李壮这几年过得最轻松愉快的一个正月，但走云贵分店送货的兄弟们在正月底回到十里铺，却给李壮带回来一个让李壮又很不高兴的消息。

这次走马帮是朱小峰带队的。现在李壮友堂马帮往云贵分店送货，一般都是四个百人队五百匹骡马一起出发。李壮让他们这样一起走虽然会浪费一些运力，但胜在比较安全。十里铺民团虽然武器配置表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民团差不多，但真正起冲突作战才能看的出来，表面上看到的那些制式武器他们基本上不会动用，他们动用的都是藏在货物包中的米涅枪、柯尔特手铳和手弩之类。手中都是这些武器，李壮友堂马帮队只要不遇到火炮，基本上可以说在走云贵这条马帮路上没有对手。不要说那些地方民团、土匪，甚至这一路各地防守大营和八旗兵手里的武器也比不上李壮马帮队的。当然，更厉害的是李壮商号的这些马帮队员们，只要不走马帮送货或者巡逻，日常都是在大王山民团驻地操练的。

这几年，虽然说马帮队真正作战比较少，但训练是天天都在进行的。所以，十里铺民团的武器、物资消耗其实是不小的。这个事情最高兴的当然是马福音了，李壮都怀疑这个法国老头继续留在十里铺根本就不是为了传教，而是为了向他供应武器弹药。这几年，李壮光是补充米捏枪管和定装弹、柯尔特手枪弹，还有就是补充损毁的枪支，每年基本上都要给马福音带来上万两银子的业务。别看这点钱对李壮来说不算什么，但一万两真的是一笔很大的钱。

李壮也没有办法，老爷子跟他说过，强兵是练出来的。不管是以前的冷兵器时代还是现在的火器时代，不练是不可能成为强兵的。这一练起来，李壮才知道为什么即便朝廷的八旗兵和各地防守大营的正规部队都会战力不高了，练兵真的太费钱了。李壮就这么一千人的队伍，每年训练，光是武器损耗就要上万两开支。这其中两大块就是两种定装弹和米涅枪管。定装弹就不用说了，打一颗少一颗，自己又不会造，只有买。更费钱的是米涅枪枪管，基本上放二十枪，枪管就废了，必须换新的，不然就有炸膛的危险。李壮又不是那些喝兵血的军头，他自然不愿意让兄弟们训练上出危险。因此李壮严格要求朱小山、马飞他们，枪管该更换必须更换。当然，其实更换下来的枪管并没有浪费。现在土山村、松林村、大王山新村那些李壮的长工和佃户们，平时用的犁头、耙子、锄头、镰刀、篾刀、柴刀、菜刀这些工具，基本上都是用民团报废的枪管回炉打造的。这可比十里铺那些铁匠铺搞出来的铁器质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朱小峰这次带队走马帮送货，是在正月初八出发的。现在走一趟马帮所用时间比以前运盐的时候长多了。因为现在走一趟马帮，一般情况下基本上就是要把云南贵州的十一家分店都走一遍。当然遇到某个分店突然一下销售较好，走到半路货就被分完了，那马帮队也只能尽快赶回十里铺，赶紧再送一批货到其他分店去。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李壮友堂开了这么多年分店，每个分店多长时间需要送多少货，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相对固定的。因此，马帮队现在的送货李壮基本上就没有过问过，都是朱小山、马飞、牛二、朱小峰、王二、聂老大等人自己和商号办公室秘书们商量决定。

马帮队现在其实出运输任务的频率并不高，基本上就是一个月一次。他们的任务就是送货到各个分店，再把分店累计的大额款项以及通过交换、采购等收集到的各种原材料带回十里铺。另外就是不断采购骡、马、驴、牛等大牲口，既为马帮队或者几个村子补充畜力，也为肉干工坊采购原料。当然有时他们也会在顺带的情况下承接一些十里铺其他商号的送货业务。

正月初十，马帮队出了豆沙关后，队伍一路沿着官道往昆明府方向前进，朱小峰准备先把云南这边的分店走完。云南这边分店走完后，然后再从东川府那边转道给贵州分店送货。出了豆沙关后，马帮队兄弟们就看到官道两边许多田地里都种着庄稼苗。如果是几年前，在冬末春初，基本上这个时间就是农民们给田土除草、翻土、堆肥，准备春耕的时间，在路上看到的田地就是光秃秃的泥巴地。但现在，很多土地上都种着长势旺盛的苗子。

马帮队这些兄弟们都是苦出身，看到茁壮成长的庄稼应该高兴才对，但他们此时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庄稼就是罂+粟苗。通过李壮这么多年的教育灌输，又看到过戒烟场里那些烟鬼的丑态，凡是有良知的马帮队员们看到那些罂+粟苗都感到很痛心。

越往云南深处走，种植罂+粟苗的土地越多，甚至有些地方连水田都排干了水种上了。要知道这些是原本此时应该蓄水准备育秧的梯田。当年第一次看到这些规模庞大的梯田时，马帮兄弟们都是被震撼过的。特别是初春蓄水时的梯田特别养眼，站在高处向下看，一块块水田就如一面面镜子。不管是晴天还是雾天，甚至是雨天，这些苍翠山水间的梯田都有不一样的美吸引着你。可是现在，这些肥沃的土地种上了罂+粟，那种纯净的美没有了，到秋天，那种层层金黄的美也必将不复存在！

虽然现在从山顶到山脚，那种淡淡的嫩绿色也很美。马帮队员们甚至也能想象到，到了后面一两个月，那色彩缤纷、摇曳多姿的花海也将美的让人惊叹。但朱小峰和很多马帮兄弟交流时都在担忧，以后这里的人吃饭怎么办！这么多的罂+粟又会割出多少烟膏，那又会让多少人为之疯狂，然后就是败光家产、家破人亡！

可是，朱小峰和马帮兄弟们能做什么呢？那些年林文忠公和一大群有识之士禁烟又得到了什么结局呢？甚至现在还有一些所谓的名流在批判他们，说如果没有他们的禁烟，英吉利就不会一而再的欺负大清，大清也就不会变成现在混乱局面！朱小峰听李壮说过，这些所谓的名流要么就是大烟鬼，要么就是包藏祸心之人。朱小峰记得当时李壮说过，连大多老百姓都能想到的危害，那些人能想不到吗？可是他们什么都明白还要瞎说，不用说，一定是别有用心。

正月十五那天，马帮队从昆明府返回到东川府。朱小峰让兄弟们住在城外马店，自己带着几个队正、副队正再次去了东川府分店。东川府分店那些护卫和朱小峰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以前一起走马帮，一起摸爬滚打过的兄弟。前几天送货的时候他们就约好了，元宵节返回分店这边一起聚聚。这一晃就是十来年了，还留在马帮队的老兄弟们已经不多了。在分店护卫们走马帮时的兄弟，大多都已经像他们一样退役进入东家的各个产业了，还留在马帮队的早就是队正、副队正以上的管理层了。平时各个分店的退役马帮队员们不太好邀请现在已经是大小头头的老兄弟，但这次恰逢元宵节，大家也就不管现在身份地位的不同了。

或许朱小峰、朱小山、马飞等人他们自己没什么感觉，甚至包括李壮自己也是，随着地位的变化，很多老兄弟已经不再主动亲近他们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无关对错。

朱小峰带着几个人到东川府分店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左右，再过一会儿就要关店了。分店管事和护卫队队正商量过了，今天早一点关门。他们已经在府城中有名的聚贤楼预定了三桌宴席，大家聚聚，共庆元宵。他们还准备吃完饭带朱小峰几人也逛逛东川府的元宵灯会。

朱小峰几个人到东川府分店后，分店众人自然是一番热情。正当大家愉快的交流摆谈之时，分店进来了四个穿着民团服装的人。其中看样子是领头那个一进店就对分店管事说：

“掌柜的，祝您元宵好哇！”

分店管事只好应答：“王总旗，你也元宵好。不知道王总旗今日来小店是？”

“哦，也没啥，这不今天过节吗，团总大人让我过来买点酒、肉干还有肉酱。酒就滋补十罐，调理十罐。肉干麻辣味的来个十斤，肉酱也要麻辣味的，也来十杯。还是记账，在后面团费里面扣除。”

“王总旗，小店本小利薄，民团所欠银两，抵扣三年团费都扣不完了。你看这次能否付一些现银，不然小店就要开不下去了。小店开不下去，那团总再要买身体调理酒就没那么方便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掌柜的，你也不要为难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王总旗，那你看这样，我带几个兄弟亲自去给团总大人送货。我要跟团总大人说说小店的难处。你也知道我们店的东家是朝廷千总，我把小店搞亏了也交代不过去是不是。”

“那不用麻烦你们送。可是我这也没带那么些银两啊，要不你给我便宜一点。我就带了五十两。”

“那行吧，你看这样，我给你滋补酒六罐，调理酒六罐，肉干十斤，肉酱十杯，这些总共就算五十两。另外我送王总旗你一罐霸王酒，其他三个兄弟一人一袋肉干。还望王总旗体谅小店，也请在团总面前多多美言。”

“行吧行吧，你这生意做得还真是精明。”

朱小峰在里间把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是一想就明白了。最近这几年，云贵十一家分店，除了大糯苏寨，其他分店都遇到了这种问题。各地民团以团费的名义赊欠货物，最高的都能抵扣五六年团费了。后来各个分店掌柜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就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应付这些地方民团。

但是马帮队一众高层都知道李壮这几年在应付费仲良，不想让他再烦恼民团团费这些琐碎杂事，就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李壮。但现在费仲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朱小峰觉得应该告诉李壮，这不回到十里铺后，李壮就知道了云贵分店遇到当地民团的那些糟烂事。当然对于云贵大量种植罂+粟,李壮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关于云贵那些分店，其实现在在李壮的产业中，不管是走货量和利润贡献都是很小的。就以东川府为例，去年一年只给李壮创造了三千两的利润，整个云贵十一家分店去年总利润也不过四万两。当然，和当地其他的商号铺面比较起来，李壮友堂分店其实经营得很不错，销售额不小，但李壮知道那是因为自家产品的因素。李壮此时已经在心里对云贵分店划了一条线，等某天如果那边的营收或者麻烦过了那条线，他将关闭那些分店，当然大糯苏寨分店他没打算关。

李壮以为关闭云贵分店是一个缓慢地过程，但他完全没预料到，他设定的红线会这么快就被突破，他会这么快就做出关闭分店这个决定。当然此时李壮还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开往香港的轮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