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银锭买货头次见

李壮要启程离开，大盛魁商号的王管事因为外出办事不在临榆县，但他早就拜托了商号其他人要宴请李壮当做给他送行。不过这段时间李壮已经麻烦了人家那么多了，自然不好让人家商号再破费，再一个就是他实在是怕了和这群热情好客的北方汉子喝酒了。不得已，李壮只能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大盛魁朋友们的送行宴请。这五天在临榆县，李壮已经喝晕了四次，最后这天晚上他实在不想再喝了。休息不好，上了船人会更难受，为了第二天顺利起航，李壮只能向大盛魁朋友们的热情说抱歉了。

早上九点左右，李壮和十名暗卫队员登上十里铺号时，十里铺号已经开机启动一个多小时了。蒸汽动力船就是这点不好，启动时间太长了。好在这些事情不需要李壮操心，反正他睡足吃饱赶到码头上船，船基本上就可以动身出港了。

告别大盛魁一众到码头送行的人员，十里铺号满载大牲口，开始启程返回香港。这一次，李壮就要体验一把真正的劈波斩浪、驰骋海疆。这一天又是阳光灿烂，十里铺号出了港口不久就达到了巡航速度。因为已经走过一次的，走的也是成熟的航道，也不存在什么暗礁乱流，十里铺号就无所顾忌的奔驰起来。

天气和海况都不错，李壮让人在船首甲板上支起了一张躺椅和一张小茶几。此刻，他感受着七月温暖和煦的海风，再时不时来一口人参葡萄酒，很舒服。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此刻是那么娴静温柔，跟着船伴飞的海鸟也成了一种风景，就连海鸟们时不时发出的鸟鸣仿佛也成了美妙的乐曲。

十里铺号在平稳快速的航行，李壮独自在体会着航行了乐趣，此时此刻的李壮心情非常不错。以前在慢慢吞吞的禄蒙灵号上，时常满船飘散的煤灰和明轮巨大的噪音让他觉得坐船并不舒服。现在在十里铺号上他才发现，原来坐船出行其实也可以是一种舒服惬意的享受。

一个人发呆久了也没什么意思，适应了十里铺号的巡航速度后，李壮就觉得十二节的速度也就那个样子。李壮突发奇想，他要去驾驶舱看看能不能学学驾驶。到了驾驶舱，他让主舵手教他驾驶一下十里铺号。主舵手就是以前在禄蒙灵号上跟船押运的马帮队兄弟，叫王文斌。王文斌就是松林村人，今年二十六岁了，他的这个大名还是上了松林村小学堂后才取的。他们这一批人是因为李壮才过上了好日子，因此这一批人十分崇拜李壮，也算是李壮最忠诚的部下了。王文斌在禄蒙灵号上跟着香港那批船员学了两年多，现在终于可以自己驾驶大船了，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一直是十分兴奋的。

现在老板要体验一下驾驶轮船，他当然要好好卖弄一番。他告诉李壮，其实掌舵没什么难度，只要能看懂和记住海图，不要偏离航线就可以了。再有就是要时刻注意前方是否有暗礁和障碍。因为十里铺号驾驶舱在船首高楼上，因此十里铺号也不需要专门的了望手，主副舵手自己就能看清前方海况。副舵手就是协助主舵手观察海况和替换主舵手掌舵的。

其实，李壮和王文斌这帮人都知道，现在洋人的货船已经有比较标准的船员配置和名称，但禄蒙灵号和十里铺号因为主要是跑近海和内河，主要运送的也是自家的货物，两条船因此也就没有按照那些标准设置岗位。但李壮其实已经在考虑两条船要慢慢向标准靠近了，一些职位也就当做激励措施，从而刺激船员们更加努力工作，避免出现损失。两条船的船长、大副、轮机长、水手长这些职位就是用来刺激船员们的。至于二副、管轮、轮机员、机工、驾驶等职位就没办法了，只能是有相关技术经验的人担任。

李壮听王文斌介绍了一下掌舵要领，就体验起驾驶轮船来。不过，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觉得无聊了。因为没有特殊状况，舵手就是转转船舵就可以了。但只要不出意外，舵手本来大部分情况下就是这样的。所以李壮也感慨，看来行船也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关键是即便枯燥，他们也要时刻专注。因为一旦疏忽掉危险，那真的可能就是船毁人亡、葬身海底的下场。这种既枯燥又要时刻精力集中的工作李壮自认干不了。

因为路程并不太远，船上食物、淡水、煤炭也充足，十里铺号就没有在沿途港口停留，而是一路人歇船不歇以巡航速度在主航道行驶。李壮就是要看看，这从南到北的华夏海疆，十里铺号最快多久能到达。

从北到南，十里铺号越往南，海水越清澈。还好，这次李壮他们没有碰上太大的风浪，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不过在进入福建海域后，他们又碰到了几条法兰西军舰。看这样子，法兰西和朝廷估计很快就要打起来了。估计是因为十里铺号悬挂的米字旗，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官方、洋人、海盗找麻烦。当然也有可能是朝廷水师和海盗的船只追不上，或者害怕排水量达到两千吨十里铺号。

其实，李壮在十里铺号和禄蒙灵号上给船员和保安公司兄弟们配置的还是手弩、米涅枪和柯尔特转轮手枪。但这些武器在海上都存在射速慢、射击距离近这些问题。因为是货船，他也没想过装固定的大炮。刚好在闰五月中旬有洋人找到保安公司推销武器，其中有两款武器他觉得比较适合保安队使用，所以他准备这次回去后给保安公司和自家两艘船再增配一些武器。

七月初十下午，经过五天的航行，十里铺号终于回到了香港。轮船停进启德港，李壮在船上就看到旁边泊位上禄蒙灵号的兄弟们正在从轮船上往码头赶牲口。下船后李壮一问才知道，禄蒙灵号也是刚刚到达不久。也就是说，禄蒙灵号从永平府到香港用了十一天时间，十里铺号却只用了五天时间。

这次禄蒙灵号上死了十只大牲口，这已经很不错了，前几次从北方运回香港的五六百只大牲口一般都要死掉二三十只。不过这些死掉的牲口其实也没有浪费，保安公司的兄弟们现在都有经验了，那些牲口在将死未死的时候，他们就会把牲口带出装运牲口的舱室，到甲板上给提前宰杀掉。肉和在船上吃不完的内脏下水一般就是赶紧用盐腌起来，皮子也会用石灰水处理一下。其实做肉干，用盐腌过的肉还更入味一些。不过十里铺号上面的六百多只大牲口这次却一只都没有死，想来是因为十里铺号速度快一些，牲口们熬过来了吧。

转运大牲口的事情李壮没有去过问。李壮回到青云公司办公室，先是让人找来朱小峰。李壮让朱小峰和上次到保安公司那个日耳曼人联系，如果价格合适保安公司就从那家德意志贸易公司采购一千支毛瑟枪和两百把散弹枪以及配套的配件和弹药。

现在青云公司和保安公司在香港逐渐有了一些名气，经常会有一些洋人的设备供应商主动上门推销产品。有些合适的，李壮也不介意采购使用，但有些暂时还用不上的，李壮也不会盲目购进。总的来说，李壮其实并不排斥那些洋人来推销，因为和这些洋人交流，李壮总感觉能找到一些新思路，新方法。如果他还是长期呆在十里铺，那肯定短时间内接触不到如传送带，蒸汽机，螺旋桨船等新事物。李壮现在有了把家人都接到香港的想法。

七月底，禄蒙灵号满载着给大盛魁和安州商社的货再次北上。这次船上的兄弟们都换上了毛瑟步枪。这种枪根据推销的日耳曼人说，现在是德意志联邦军队的制式武器。洋人军火商的话李壮也不知道真假，但他亲自试枪后不得不承认，这枪比米涅枪强太多了。这款毛瑟步枪位于枪管下方有一个管状弹仓，弹仓中有一根弹簧向后供弹，弹仓能装8发枪弹。此外，这款毛瑟步枪托弹板上也可以装一发，弹膛中还能再装准备射击的一发，因此毛瑟步枪容弹量可以达到10发。这样，以后兄弟们就不用像米涅枪一样，打一发，再从枪管口装一发了。另一个就是毛瑟步枪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四百到五百公尺。再一个就是毛瑟枪使用的子弹是全金属壳子弹，携带和使用也更方便。

有了这款射速更快、射程更远、弹药携带更方便的新式步枪，李壮相信那些连米涅枪都打不过的土匪海盗更不是保安公司和留在十里铺的民团兄弟们的对手。不过为了加强近距离的大面积杀伤，李壮还给两条船上配置了三十条后装霰弹枪。这玩意儿一打一大片，对于那些想要一拥而上的土匪海盗来说，绝对是大杀器。对于不方便配置火炮的保安公司和民团来说，这种枪就是他们的重武器。

八月中旬，李壮本来想要回一趟十里铺，但是禄蒙灵号送完货返回香港，给李壮带回来了福建海域正在打仗的消息，李壮只好取消了现在回十里铺的计划。据禄蒙灵号上船员和保安公司兄弟们说，法国军队正在进攻台湾省的基隆港，下一步可能会对福建那边动手。李壮也不知道朝廷军队能不能抵抗住法国军队的进攻。不过朝廷水师想来很悬，他们的军舰相比较法国军舰，差距有点大啊。

禄蒙灵号上的兄弟们还给李壮带回来一个消息，他们在高丽安州港那边遇到了扶桑人，那几个扶桑人自称是来自广岛，都属于一家叫做水都商社的商号。水都商社长期从华夏北方和朝鲜采购棉布、绸缎、粮食、钢铁、瓷器、药材回扶桑销售，有时他们也会向华夏和高丽售卖一些鲜货和干货海产品。因为经常前往华夏采购销售，水都商社有人会华语，否则他们和保安公司的兄弟们也没办法交流。

保安公司的兄弟告诉李壮，水都商社的人看到青云公司卖给安州商社的商品，又听了产品的介绍后，十分迫切的想要采购一批回去，但因为禄蒙灵号上已经没货了，最后只能从安州商社高价小量买了一点。保安公司的兄弟告诉水都商社那伙人，如果他们要直接向青云公司采购，可以直接到香港或者去永平府那边等，青云公司会定期送货到永平府码头。

不过水都商社那批人提了一个要求，说是他们没有多少清制银票，也没多少能够交换的物资，他们能不能用银锭采购青云公司产品。这个要求保安公司那批人不能做主答应，只能让水都商社的人回去准备着，并让他们尽可能多的准备青云公司能接受的财物最好。

李壮还是第一次听到客户想用银锭购买商品的。不过如果到时人家真的带着银锭到永平府或者直接到香港，他倒是要好好思考一下如何估值。不过从这次的事情中李壮也看出了一个他以前没有注意的问题，就是禄蒙灵号上没有一个能做主做生意的人。为此，他让王三友和陈阿林召集青云公司销售部全体人员在八月十四开了一个会。在这个会上，李壮明确了以后销售人员遇到客户以物换物如何处理，另外就是客户如果用金银等贵金属交易如何定价这些问题。还有就是以后禄蒙灵号每次出去送货，销售部都要派最少一个主管一个销售员跟船。李壮给销售部的人员下达了走到哪里推销到哪里的命令。

李壮之所以要求销售部主动展开营销，是因为现在随着不少新设备和新工艺的陆续投入使用，四家厂子目前的产能都提升了一大截，厂库中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小的库存积压。

八月十四开完会，李壮、禄蒙灵、潘杰夫和青云公司、保安公司、建筑公司、学校的主要负责人在青云公司厂区、禄氏育才学校、禄氏医院、查理大街三家酒店、东光巷办公地、摩理臣山仓库等地向各个岗位的员工们发放了中秋节礼品。

今年的中秋节礼品是办公室那些人决定的。其中最应景的就是三家酒店负责早餐的面点师傅们用了好几天时间才制作出来的驴肉馅儿、牛肉馅儿、咸蛋黄馅儿、五仁馅儿、豆沙馅儿、莲蓉馅儿的六种月饼。月饼一个员工一包，一包六个，每种口味都有一个。李壮在香港所有产业的人员加起来有两千人，几天时间要做出一万几千个月饼，三家酒店的面点师傅们也真是不容易。

其他的礼品就是一人两罐牛屎粑酒，滋补养生和身体调理各一罐；一人一斤火边子肉干；一人两杯十里铺酱料。因为员工们大部分都是不自己做饭的，所以李老板就没有给大家发菜油。李壮这次这么大方的给员工们发这么多公司产品作为福利，一是方便员工们走亲访友送礼，二是也算借机腾一点库存。

因为现在库存充足，李壮就决定给员工们放两天假，正好八月十七又是周日，因此今年的中秋节，李壮旗下产业香港这边的员工都得到了三天的假期。

黄大力一家一次性就领了四份中秋节福利。好久没有回北角那边的家里了，这次正好有三天假期，黄大力和父、母、老婆商量后就决定回去住两天。一家六口集合后，一起赶到了启德码头，这里有保安公司的船在接送往返香港岛和九龙城这边的内部员工。这些船就是李壮顺手剿灭的廖青波、尚小云那帮海盗缴获的。如果是普通员工往返就坐蜈蚣船，如果是紧急公务就坐小快船，如果是货物转运就开福船。

和黄大力一家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黄大力一家和一百多人被蜈蚣船送到了铜锣湾码头。八月的香港天黑得比较晚，黄大力一家回到老家已经晚上七点过了，但太阳还没有落山。大半年没住人了，一家人放下行李就开始收拾院子、屋子。附近的邻居看到黄大力一家回来，不少人就过来打招呼。

有人就对黄大力的父亲说：“老黄，你们这是发达了哦。返来是准备起楼了吗？不得了不得了哦。”

“看你讲那些，哪有发达哦。明日是中秋节了吗，厂里给放了三天假期。一家人就想着返回老家来小住两天啦。不过我们家这房子，我家倒是真的想要新修一下，到时候我做不了工了，还是要返回老家养老的嘛。”

“哦哟，你们的厂子这么好的哦，中秋节还有假期。陈二狗的那个仔在一个洋人的厂子里，一年到头都没得歇啊。”

“还好啦，我的老板心好，把我的一班打工仔当人看，不似那些鬼佬啦。来来来，大家都尝尝老板给我家发的中秋节利是，这个是火边子肉干，好好味的。听说，这个肉干卖出去要两港元一斤哦。你们都尝尝看。”黄大力的父亲用水洗了手擦干，很大方的开了一袋火边子肉干分给过来打招呼的邻居们品尝。

“老黄，这个肉干果然好美味，难怪卖那么高价。不过我的一班穷人可买不起这吃食，我的哪个也不敢用一月薪水买包肉干哦。讲真，你的一家子在那个厂子里，一个月可以开到几多薪水呀，有两个港元么？”

“差不多差不多，也就这个样子啦。”

“那也很犀利啦，你的一家一月得八元，一年就得近百元，两年便可起大屋了哦。不得了哦，老黄你家果然发达咯。”

“么啊么啊。”

黄大力的父亲很享受邻居们的恭维。但他也有老实人的谦逊与狡黠。其实青云公司厂子里的普通工人月工资都在二两银子以上，加上年终奖金，最少每个人一年都能挣三十两左右，换算成港元就是六十多元。更不要说还有住宿、三餐、教育、医疗、过节福利这些。黄大力是一个小队长，每年他个人就能挣一百港元以上。他老婆和父母也是第一批去十里铺参加培训的本地工人，现在他们早就是熟练工了，每个人每年最少也是七八十港元。

现在香港这边乡下起一个三正四偏七间房单层砖瓦三合院，最多也就花费二百港元，黄大力他们家想修早就可以修了。但是黄大力的父亲有他的打算，他认为房子修气派了肯定会遭人嫉妒，修得太一般了又还不如不重修。再说，现在一家也不常住老屋，其实修好修差都是浪费。还不如等哪天他不想干了，真的回老家养老了再来修房子。黄大力在这件事上自然尊重他老爷子的意见，就随他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