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民团立功反成过
腊月二十一早上六点，天还没亮，大王山民团军营操场上，出征的四队团丁们已经整齐列队。操场一侧的巨大马厩里，五百多匹骡马身上已经驮好了了武器物资。初春的晨风还很刺骨，但兄弟们再次出征的兴奋驱走了寒冷。李壮和朱小山、马飞、牛二、王二、王小二等一众民团长官站在月台上，李壮在对团丁们训话。
“兄弟们，你们皆走过马帮队。昭通府那个遭匪灾之村子我等也多次经过。谁能想到，那个昔日宁静美好之村子会遭到土匪无情之蹂躏。兄弟们，我等想一想，如若大王山新村、土山村、松林村遭受如此之劫难，我等心中将是何等之悲痛。有的兄弟许是会问，昭通府那边的村子和我等又有何关系呢？是，在诸位当初进入马帮队之时，我便说过，我等拼命，是为了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诸位是否想过，昭通府离我十里铺有多远呢？如若有朝一日这帮土匪杀向十里铺，我等能指望沿途那些府县的防守兵勇于民团吗？兄弟们不要认为我说讲乃是无的放矢。你们思量一下，从十里铺一路到云南贵州，哪里最富有，哪里对于土匪强盗来讲是膏腴之地？”
李壮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兄弟们，我等现今既然还顶着民团之名头，于公，民团自当听从命令，剿杀土匪；于私，本次出征乃是消除我十里铺之安全隐患，护我家园之周全。我希望兄弟们发挥出训练之水平，用我手中之新式枪械，扫清此帮恶匪。当然，兄弟们亦要注意安全，灵活作战。此外，我民团之枪械有别于其他队伍，尔等切勿泄露。在此我李壮承诺，将和兄弟们并肩作战到底，绝不轻易退缩。在此，我祝兄弟们都能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李壮这次之所以要亲自随队出征，并不是他心血来潮，他是想在实战中看一看毛瑟枪和霰弹枪的效果。另一个就是他要实地去看看云南贵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以便于自家商号做出下一步在这边的生意部署。这次出征，总负责人是朱小山，另外就是牛二和王小二负责具体作战和情报。马飞和王二留守，一个负责镇城产业的护卫，一个负责几个村子和营地。
因为这一次民团所持文书是剿匪文书，除了武器装备和粮草也没有带货物，所以他们一路上大多时间都是骑行。第二天上午，李壮带着民团就到了昭通府。李壮让朱小山代表十里铺民团向昭通府防守大营做了报备。朱小山向昭通府防守大营的骁骑将军申请了一个责任区域和侦查任务，拒绝了防守大营让民团进入府城修整的建议，然后带着十里铺民团直奔申请的作战区域。昭通府防守大营这次本来就没有面子，自然不希望和各地来的友军搅在一块。对于十里铺民团提早到来，又不进城祸害昭通府，他们其实还很感激。而李壮让队伍不进城，是为了自己行动方便而已。是的，李壮决定让十里铺民团单干。
李壮为什么做出单干的决定，有三方面原因。一是通过暗卫侦查，李壮已经获知土匪的藏身地，也就是在朱小山向昭通府防守大营的骁骑将军申请的责任区域里。而且土匪的人员数量和武器装备暗卫队员们这几天也摸清楚了。虽然土匪看起来有六百多人，但李壮对十里铺民团有信心能吃下这帮乌合之众。
第二方面是李壮不相信其他的队伍。今天朱小山去防守大营报备时，李壮和王小二去了商号的昭通府分店。分店的掌柜和伙计们告诉李壮，这些天陆续到昭通府的周边民团队伍简直和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分店已经应付了好几波上门勒索的人了。还好昭通府分店是十里铺民团团总、朝廷八品千总李壮大人的产业，而且李壮大人不日也将率队前来昭通府剿匪，否则，昭通府分店有那么多高档货，很有可能会被那些兵痞抢劫。当然那些兵痞可能也是畏惧分店几十个护卫手中的柯尔特转轮手枪。那玩意儿看起来就不好惹，可比他们的手中的烧火棍强太多了。对于这种队伍，不要说并肩作战，就是走在一起李壮都不愿意，他怕老百姓戳脊梁骨时把自家的队伍也连带上。
第三方面当然是对自家的武器保密。现在别说那些民团，就是朝廷那些防守大营的兵勇还主要使用前装滑膛枪，也就是鸟铳，你一个小地方的民团居然使用这么先进的后装线膛枪，还使用铜壳子弹，你要造反吗？还有十里铺民团配备的一百把霰弹枪，说起来这枪和鸟枪没什么区别，可是你那纸壳弹威力也太大了，一打一大片，那还是枪吗？那是炮好不好！
根据王小二的暗卫侦查，那伙土匪实际上就是一群流民。不过这群流民在流浪中被一个叫郑莽娃的人给纠集了起来。这个郑莽娃原来是昆明府那边的一个民团小旗，因为染上了大烟瘾，没钱去烟馆，他纠结几个民团中的同道中人偷窃了民团的烟膏。他们几个知道，那些烟膏是团总的钱袋子，如果他们被查出来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不得已，几个人带着偷来的烟膏和民团配发的武器逃离了昆明府。
这时候的云南，因为大量田地用来种罂粟，到处都是失去田地的流民。郑莽娃几个人觉得长期流浪也不是办法，干脆就忽悠一些流民一起当土匪吧。流民本来就是容易被煽动的群体，而且很多流民也染上了大烟瘾，一看郑莽娃这几个人又有枪又有烟膏，于是很多人就跟着郑莽娃干起了抢劫的营生。
一开始郑莽娃这伙人还是流窜抢劫，后来他们到了一个叫清风山的地方，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高山密林，而且刚好清风山上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于是他们就真正开始占山为王，当起了土匪。
当了一段时间土匪后，郑莽娃一伙人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清风山周边的村寨他们都抢遍了，可是也没什么收获。这些村寨和大多数其他村寨差不多，都被大烟祸害得一贫如洗了。就连这些村子里的地主家都没有多少粮食。不过在这些地主家，郑莽娃还是有收获，他们抢到了不少的鸟铳和大刀、长矛、弓箭之类的武器。
都当土匪了还委屈自己吃不饱饭那不是丢人吗？郑莽娃一帮人就开始四处打探哪里有肥羊。打探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发现，从昭通府越往蜀中走，官道两边的村子越富有，也被大烟毒害越小。
与其等着饿死还不如干票大的，于是调查策划了一段时间以后，郑莽娃决定带着土匪们在正月发动一场长途奔袭，目标就是昭通府往蜀中走的官道旁不远的一个村子。他们已经打探好了，这个村子有两家地主，总共有六百多口人。村子一大半人都是这两家地主的佃户。从打探的情况来看，村子里的佃户基本上都能一天吃三顿，更别说那些自耕农和地主了。这不是肥得流油了吗？至于两家地主家里的二三十个家丁护院，从郑莽娃还算丰富的打劫经验来看，一旦他们一窝蜂冲进村子，那些人不足为虑。
事实也正如郑莽娃所料，四五百个土匪一窝蜂的冲进村子，村子里的人毫无反应。小门小户的赶紧就关上了门，而两家地主的五十几个家丁也正是因为开枪反抗打伤了土匪，被土匪们一哄而上群殴致死了。没有了反抗的人，郑莽娃这伙土匪就慢条斯理的搬运起粮食，牲畜，搜刮起金银珠宝。那些自以为土匪只抢地主的佃户和自耕农最后也没能幸免，村子里一百多户人家，除了有十几家实在是土匪都搜刮不出什么东西的穷人家，其他几乎家家都被搜刮了一遍。
在运送钱粮物资回清风山的路上，郑莽娃得知后面有民团追击，就组织了百十个人，他们拿着从地主家抢来的鸟枪弓箭，打了追击的民团团丁们一个伏击。这些团丁本来就不是会拼命的，一看自己民团出了伤亡，也就转身败退了下去。
正月二十二傍晚，李壮和十里铺民团的兄弟们就已经到达了清风山下的进攻位置。暗卫兄弟们早就摸清了这个清风山的主要上山道路，民团三百人主攻，一百人在外围警戒顺便照顾骡马。暗卫队的兄弟潜伏在隐蔽位置专打那些有火器的土匪。对于这样一群土匪，实际上李壮和朱小山都没放在心上，但该叮嘱兄弟们注意安全还是要叮嘱。
半夜子时，进攻开始。几轮枪响，几条主要上山的路口，都被潜伏抵近的十里铺民团兄弟们用霰弹枪清空了防守力量。搜索上山，一队队的土匪被兄弟们消灭在下山的路上。这些营养不良的土匪在夜里怎么可能是十里铺民团兄弟们的对手，他们下山打着的火把正好给兄弟们提供了训练射击的机会。李壮本来是提醒兄弟们战斗结束后尽量找回铜弹壳，但很多兄弟在战斗过程中也有空闲捡起弹壳。战斗结束后，朱小山一清点，居然一个弹壳都没有损失。
天亮后，李壮让兄弟们再拉网式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大家才开始把缴获的物资搬上骡马背上开始撤离，那些被解救的女人由朱小山带着五十名弟兄送去了昭通府，李壮和牛二、王小二则带着缴获物资武器等转道往大糯苏寨而去。
李壮一开始并没有想去大糯苏寨，但谁知道这次剿匪居然这么顺利就完成了。那些缴获的粮食、武器、布匹等物资其实对于民团和商号都没有太大作用。李壮想着，和老丈人这么久没见面了，干脆趁这个机会就去一趟吧，那些缴获的东西干脆大部分都送给老丈人吧。至于钱财，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字画之类还是别送了。这些将会换算成银票，方便给兄弟们奖励。
朱小山带着五十人在下午四点左右就追上了李壮他们。他告诉李壮，那个昭通府防守大营的骁骑将军很不满意他们的私自行动。虽然朱小山解释了是遭遇战，但骁骑将军还是表示会报告总督衙门。他要将十里铺民团不按部署，不等其他民团到齐再统一行动的行为上报。十里铺民团的私自行动简直是浪费朝廷军事资源的行为。朱小山说他也没有和对方争辩，移交了解救的女人，直接就离开了昭通府。
李壮大致能理解那个骁骑将军的心态。不过他才不会照顾那些人的心态，自己没能力，还不允许别人优秀，也不知道朝廷养着这些人干什么。
李壮和朱小山他们离开昭通府后，昭通府防守大营和前来相助的一些民团还是整合队伍去了清风山。当他们看到要么被轰得破破烂烂的尸体，要么被一颗独弹打死的土匪，他们都吃了一惊。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十里铺民团用的什么武器才能达到这样的杀伤效果。听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人说，十里铺民团好像根本没有伤亡。那这个十里铺民团该有多高的战斗力啊？
想到这些，昭通府防守大营的主将在对总督府的报告中也就没敢完全抹去十里铺民团的功绩。不过他还是抱怨了十里铺民团不按部署，不等其他民团到齐再统一行动的行为。他在报告中说十里铺民团到达昭通府后，申请了外出侦查匪情。结果在侦查时与土匪相遇，随即开战。此战，十里铺民团共计歼灭土匪五百七十人，自身无重大伤亡。昭通府会同其他支援民团次日赴清风山，剿灭土匪剩余五十余人，自身亦无重大人员伤亡。此次剿匪共解救被掳掠人员四十七名，缴获物资若干，然物资多被匪人损坏。至此，清风山土匪全部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