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大精品美男第一名
自打误入别院,絮儿消停几日。人一闲下来就爱幻想,比如穿回现代追小说,比如把攒的剧看完,磕一磕cp剪辑视频。
全是些不着四六的梦,给暖人春风一吹就醒了。
花园池水微漾,絮儿伏在美人靠,看春燕筑巢,看绿柳映水,伸手摸至腹间,在她的努力下,原主那副娇弱小身板总算养起一点肌肉。
哪日她穿越回去,也能让原主长点力气,不怕被人欺负了。
集美见她终日愁眉不展,似有万斤心事压在心头。又见她总托腮发呆,想到情浓时常脸红。
料是思春。
转到房中翻找一阵,翻来本线装册子递到絮儿跟前,“诺,来时匆忙,还好替你收了,看看吧。”
絮儿懒洋洋接过,以为又是琴谱、诗稿这类它们认得她,她半点不认得的东西。
翻开一看,居然是原主编撰成册的精品花痴文学,名叫《十大美男实录》。
里头详细记载原主见过的美男子,排名第一的正是齐王李辞。
上面写他琼姿如玉,丰神俊朗,端的是仪表堂堂,做得了锦绣文章。善射箭,能百步穿杨。会骑马,是马球健将。
甚至画了一幅齐王的小像,备注:身如修竹,气宇轩昂,约八尺。连齐王殿下的生辰和喜好都记录了一些。
望着这本美男实录絮儿陷入沉思。心道千万不能小瞧古人,外表娴雅端庄的大小姐居然和她这没文化的现代人一样,是个颜控。
絮儿随意翻看美男实录,边看边笑。
见她开心,集美有意逗一逗,“横竖王爷是美男子,没等见面就走了岂不可惜。”
絮儿转过张鄙薄的脸,“那是从前,如今他被烧伤,只怕比昨日吃的烤肉还焦。”
要说美男,还是纸片人的好。不会胖不会丑,更不会出轨偷腥。
絮儿虽开朗活泼,在男女情事上迟迟不开窍,总觉得实实在在的男人叫人喜欢不起来。
见她兴致不高,集美收敛笑意,背靠圆柱慨叹,“哎,如今咱们跑不能跑,白白绊在这里也不是法子。早起角门上来人传话,说老爷催你回门呢。他们会有这样好心?”
回门?回到鬼门吗?
白家吃人不吐骨头,指定没有好事。
絮儿撇下纨扇,“哼,必定是生意上有了麻烦,找我走王爷的门路。”
这样的家人她最清楚不过,前头分明得罪了人,遇着烦难瞬间变脸来求。
脸皮比年底的账单还厚。
谁有这样的家人?可不就是她自己。
穿越前,她曾目睹姑姑与妈妈吵架,破口大骂她妈生不出儿子。没多久听见她妈升做教研组长,姑姑又上门替亲戚孩子走关系,求进火箭班。仿佛失忆一般,将之前的过节撇得干干净净。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屡见不鲜。白家当初嫁女冲喜,本就为生意上有个倚仗。料及原主懂事孝顺,“隔夜仇”已消得差不多,动脑筋捞好处呢。
卖了原主居然还想着走门路,走他爹的黄泉路。
絮儿提起眉眼,唤集美附耳,“这样,你差门房的小子往白家传话,说我发了疯病,遭到王爷厌弃。如今病得快死,让他们送张一千两的银票来。”
集美笑吟吟扭头去了。心叹小姐说瞎话的功夫愈发炉火纯青。
白老爷白太太那样贪财的人,必定躲瘟疫似的躲着她们,也能暂时消停会儿。
倘或白家人隔三差五上门叨扰,叫府上的人瞧见了,只说王妃娘家眼皮子浅,总想着上门打秋风。待她们越发不好。
这一出戏唱出去,果真白家再没催促回门。
而这一出戏唱出去,府内人心跟着异动。说王妃被王爷冷待忧心成疾,娘家也懒怠管,如今显然是等死的架势。
原本絮儿陪嫁就少,加之孟管家怕她跑了,不放月例银子,手上紧巴巴,自然给下人的赏钱就少。
日子久了,下人难免待她不恭敬。
这些日子连下暴雨,屋子内外氤氲水汽,格外潮湿阴冷。集美往总管房支取两盆银丝炭,想点在墙根熏一熏。
孟总管不在,底下的小管事们你推我,我推你,都说四月底了没备炭火,搪塞着不肯给。
待人去了,往账本子勾一笔,说某月某日王妃差人支取二百斤炭。转头就把那炭火银子折进自家口袋。
二百斤炭,别说熏墙角,就是火化他们全家都用不了这样多。
絮儿什么都明白,表面却装作毫不知情。只等这样的事情一多,多到她可以拿来做文章。
这日,正院二门上的两个婆子,刚以王妃要做鞋面为由,领得两匹潞绸各自分了。在廊下说起来,皆眉飞色舞。
“咱们屋里这位,说是生意人家的小姐,倒没半点算计。”
“横竖她呆呆笨笨,王爷又管不到那许多,咱们更方便不是。”
两人一边嗑嗤嗑嗤吃着瓜子,一边嚼着闲话。
冷不防上头传来个年轻声音,“正是这话呢,不欺负她欺负谁?谁让她娘家弱,王爷又不上心。”
说得两个婆子连连点头,附和道:“不能怪咱们,如今这世道谁不捞钱谁是傻子。”
婆子们正笑得开怀,左右肩膀陡然落下两条胳膊。
衣袖绣有海棠,针脚细密,配色讲究,一看就知道出自苏绣老师傅,料子是上好的花罗。
抬眼一瞧,婆子们登时周身血液冰冻,“王、王妃……”
絮儿笑着挤入她俩中间,两个胳膊往内一扣,“妈妈们好悠闲,我还等着你们做鞋面呢,怎么不见动针线。”
“我这就去!”一个婆子连忙起身要跑,被絮儿拽着衣领揪回来,“诶,不急,一两天也做不出来,聊聊嘛。”
另一个婆子料她只是唬人,并不怎样放她在眼里,没好气道:“那些料子本就是为王妃所用,王妃若没鞋穿,我们点灯熬油做了给您就是。”
言辞间不说自家偷昧财物,反倒把絮儿贬损得斤斤计较。
“不必。”絮儿略一扬手,转到两人面前居高打量,“手脚这样脏,做出来的东西可不配我穿。”
回身朝集美嘱咐,“快叫孟管家来,我屋里有脏东西。”
“我们一没偷二没抢,无非做东西手脚慢了些,王妃就要撵人。从前在王爷那儿可没受过这样的罪。”
那个犟嘴婆子鼓着两腮,虽跪着腰板却挺得笔直,大有和絮儿理论的架势。
絮儿唤集美端来一张玫瑰圈椅坐下,任凭两人跪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孟管家赶来,舔着脸笑着打拱,“哟,毒日头底下坐着,王妃仔细热着了。”
旋即睃一眼跪着的婆子,又道:“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有什么赶紧招了,还等人问不成?!”
那个犟嘴婆子一转强硬脸色,哭啼啼叫苦,“哎哟孟大总管,您向来知道我的为人,不是那起偷拿偷要的。这不前儿个王妃说缺一双睡鞋,我们就支了两匹潞绸,如今王妃急着要,非说我们是偷了料子。”
孟管家擦擦额汗,王妃气定神闲坐在这里,必定是拿了脏。如今倘若袒护,只怕王妃动怒;但若不护着,只怕婆子们顺势扯到他身上。
他每年昧下的东西何止零散料子,那可是大进项。
这厢孟管家转到两个婆子跟前,摆了个冷脸,“好啊好啊,平日里只当你们办事牢靠才放在王妃跟前伺候,如今躲懒不说,还学会顶撞主子了。此等刁奴岂有不罚的道理,都撵去洗衣房做粗活。”
孟管家又是指手画脚,又是唾沫横飞,却把絮儿听笑了。
对婆子偷东西的事情只字未提,大有和稀泥的架势。往后外人议论起来,必定只说她跋扈,反倒同情那些歹人。
好在她冷眼观察这些日子,早摸清了底细。絮儿淡笑着哼了声,轻抿下唇,“集美,你说。”
集美上前端起两手,严正说道:“四月十三,章妈妈以王妃畏寒,支取人参两支配药,一并支取蜀锦二匹、棉花六斤缝制厚被。同样在那日,梁妈妈又以王妃中了热毒为由,支取冰片五钱,麝香五钱,牛黄五钱,用以炮制清热解毒丸。”
听罢孟管家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些婆子真是蠢得让人揪心。同一天,王妃居然能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跟坏掉的炉子似的。
更要命的,这都是从他总管房拿了牌子取走的东西。王妃显然有备而来,两个婆子背主偷拿已然是事实,只怕他也要落下办事疏忽的罪名。
孟总管忙道:“这就撵走了事。处置她们事小,气着您事大呀。”
当即吓得两个婆子求饶。絮儿任凭她们哭闹,最好嚷得满府皆知才好。
齐王李辞最喜欢清净么,她偏弄出大阵仗,吵得他不得安宁。一朝被他厌弃,正好休妻。
她淡然摆手,“撵不撵的全凭府里旧例,可别说我仗势欺人。依我的意思,偷东西不过为财,先罚她们一年的月钱,再放到别处伺候。我这里容不下脏东西。”
絮儿并非存心要发卖谁,她势必要逃走,可不会给齐王当家操心。
孟管家点头称是,立马安排人手上下查检,办了十几个人,又新换了批人伺候。
泼在絮儿头上的污水总算洗清,可叹王府家业大,不到一月,十几个下人巧立名目能骗走八百多两银子。
众人背地里依旧嚼舌根,说她刻薄寡恩,拿着鸡毛当令箭。将她的作为添油加醋,传得满府沸腾。
絮儿左等右等,等着齐王烦她吵闹,顺手休妻。
可这人稳如千年老王八,缩着不见人,连点子消息都没放出来。
莫非得亲手给他戴个绿帽?
府里男人她认不得几个,怕是唯有委屈孟总管了。
这日才过晌午,因雨后湿热絮儿睡不着,歪在榻上打扇子扇风,为让王爷厌弃她绞尽脑汁。
“厌弃?厌弃。”她歪在榻上反复咂摸这几个字,霎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笑容逐渐变态。
“集美,七出之条都是哪些来着?”
集美以为在考她,毕竟之前跟着小姐学了许多女德,这厢乖乖回答:“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丫头!”絮儿竖起大拇指,其实是她自家记不得七出之条,让集美帮着想。
夸得集美有些害羞,“小姐怎么想起考这个?”
絮儿笑着起身,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盘算,“犯了七出之条何愁不被休,咱们就能脱身了!”
集美大惊失色迎上前,“你想犯淫佚之条?”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絮儿满脑袋问号。
集美指了指那本《十大美男实录》,一切尽在不言中。
絮儿笑笑,淫佚之条就算了,别的倒可以犯上一犯。比如偷盗。
早前就听人说李辞也讨厌偷东西的奴才。前后来了十几个丫头到别院伺候,都被他发现手脚不规矩,打发人卖了出去。
对不相干的下人尚且如此,关系更近的王妃做下这样的事,李辞必定更不能忍。
如是,絮儿决心开启“被休”计划。
这夜,月黑风高。
絮儿爬起来悄声开门,正欲翻墙到别院偷李辞。却听右耳房闹得凶,上夜的婆子们组了赌局,玩在兴头上。
一个婆子猛然推门而出,嘴里骂骂咧咧。
絮儿唯恐被人发现,连忙停下脚步,猫在暗处观察。思想片刻,捏了个尖尖的嗓音将那人叫住:“妈妈,如何不玩了?”
婆子听见就往地上啐,“呸!玩她爹的腚。好个贼婆娘,敢诓我廖妈妈的银子。不打听打听,王爷见我还让三分呢,她算老几?”
那人言辞间似乎与李辞很熟,正好可以打听细节,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她笑着劝,“妈妈消消气。您向来在王爷跟前得脸,那些婆子丫头岂有不眼红的。”
那廖妈妈听罢来了劲,叉腰指着耳房便骂:“好个没眼力的小娼妇,明天就禀王爷,将她打发了去。”
听得絮儿暗暗发笑,拉着廖妈妈的一截袖口劝,“输赢事小,气坏是大。为这点事怄坏身子,何苦来呢。这有些散碎,妈妈若不嫌少只管拿去玩。”
借着月光,从袖管子掏出一块扁豆大小的碎银递去。
廖妈妈接了,转头对她笑笑,“好个懂事丫头,你叫什么?”
絮儿将声音捏得更细,“我的贱名不提也罢,恐污了您的耳朵。只我刚入府,许多事情不懂又不好问,怕日后冲撞了主子,想找个德高望重的妈妈学点规矩。比如咱们王爷住在别院,身边由谁伺候呢?我往后好跟着奉承呀。”
廖妈妈掂掂手里的银子,估摸能有一两,乐得同她多说几句。“王爷病着不喜吵闹,住在花园后头的山隐别院。他从不叫生人伺候,也就我这样的老人儿,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去送取换洗衣裳。”
絮儿趁势把嗓子放得又柔又乖,“妈妈好能耐。明日十五又能见到王爷,少不得放您的赏。”
奉承得廖妈妈咯咯笑,整好衣裙又推门进去赌。絮儿窃喜,果真问对人了。明天是下人收取换洗衣裳的日子,正好李辞放松警惕。
次日便是十五,辰时初天色刚明,絮儿兴奋得睡不着,绕着四方院子跑步。跑了一百多圈还不见停。
集美捧着巾帕打哈欠,“天天跑这样多,仔细累坏身子。”
絮儿笑笑,跑到她跟前抢过托盘放到地上,拉着一块跑。直到集美累得双手撑膝,“不跑了,都跑三四里了!”
絮儿后退着跑,得意笑道:“三四里算什么,我一气能跑八十多里呢。马拉松!”
当即吓得集美三魂七魄离身,八十多里还不把人跑死了?
转而自顾自嘀咕:马拉松?那到底是人跑还是马跑啊?
须臾功夫,絮儿又跑得一圈,凑到她跟前打趣,“你总说腰腿酸疼,自跟我跑这几日,不就好多了?往后做个女将军也使得。”
女将军?
集美可不想做什么女将军,何况将军一职,与女人家隔着十万八千里。
忽又想起昨夜小姐背着她出去有两炷香时间,不知搞什么名堂。集美心道小姐愈发古怪,真怕她做出什么被人弄死。
先时她伺候一位大人的外室娘子,亲眼见小丫头惹主子不高兴被打死,叫她发了好久噩梦。后头那大人迁往南方做官便遣了她们,才被白家买来伺候絮儿。
小姐最近所思所想都天真过了头,哪里晓得官贵人家的可怕之处。如今疯了,更不能让歹人害她。
思及此,她一整天绷紧神经,絮儿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寸步不离。直到月上树梢,虫鸣渐起。
絮儿翻身起来,换了身深色寝衣悄声出去。这次打算独自行动,不带集美冒险。
这些天锻炼效果显着,虽有些吃力,二门边的矮墙还是顺利翻了过去。
一路还算顺当,游廊绕湖,直奔花园后头。既至一处花墙,重重花藤掩着一扇破旧木门。门上有一匾,月光下浓黑的字迹清晰可见,正是山隐别院。
絮儿本想翻墙,可满墙花刺不好爬,便折了根树枝伸往门缝一抬,那门闩竟轻易被抬了起来。
这别院比想象中大许多,亭台楼阁,流水竹桥,花草繁茂,却无烟火气。
正屋廊下立着两盏小灯,如野兽的眼幽幽泛光。耳边除了风吹花草摇曳,便是蛐蛐的叫声,寒浸浸的。
终于来至正屋,絮儿匍匐花丛。
“喵?”
“汪!”
先学猫叫,再学狗叫,皆不见人声动静,便壮着胆子往窗边去。
窗户没关,像在欢迎谁进来似的。絮儿趴着往里瞧,除月光照到的一小片地砖,什么也看不见。
索性鱼跃进去,顺势倒在窗边罗汉榻上。
屋里好香。
罗汉榻旁的香案点着沉香,直直冒着一线烟气。
碧纱橱后是一张金丝楠木雕花大床,撒开帐子,瞧不清里头有没有人。
絮儿缓缓走向床侧几口描金箱笼。掀开一口,是书,再掀一口,还是书。
为了翻找值钱的玩意,索性将箱内物件一件一件掏出来,整整齐齐摆在身侧,直至最后一件,居然都是书。
这当口屋外计时的漏刻“咣当”倒水,吓得她打个响嗝。
所谓做贼心虚,那嗝如同漏壶里的水,滴滴答答没完没了地从嘴里冒出来。她猛咽口水也不管用,砰砰往胸前狠捶拳头。
几番折腾刚止住嗝,雕花床传来“簌簌”声,齐王翻了个身,又一阵撕心裂肺咳嗽,眼看就要醒。
絮儿在屋内打转,苦于找不到藏身之处。情急之下只好钻到空箱笼里躲了起来。
那箱笼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打的,只听“喀拉”一声,像是上了锁。
大事不妙,遇上全自动上锁黑科技了。
不多会儿有人走来。那脚步声铿锵有力,不疾不徐。像个成功设下圈套的猎人,笃定而残忍。
箱顶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好个贼,放着名家墨宝不偷,只顾金银俗物。定是不识字的粗鄙之人。”
他声音沉缓磁性,中气十足,全然不像有病的样子。
絮儿猜想肯定不是李辞。
这不知哪儿来的臭小厮,竟敢说她是粗鄙之人。待日后查出是谁,指定不给他好果子吃。
转念又想,她哪里不识字,哼,只是不认识繁体字!
挽起衣袖就要冲出去找他算账,又怕突然起动静惹麻烦。只好掐着大腿根忍耐。
便听那男人走近箱子,手往箱盖敲敲,又“咣咣”将锁头摆弄两下,颇为遗憾道:“哎,偷就偷,如何锁了王爷的宝箱?要知这箱子乃鲁班嫡传弟子所制,上锁需用钥匙,若用蛮力关了,永世打不开咯。可惜,可惜。”
当下激得絮儿五内混乱血冲脑顶,咬着拳头不敢吱声。
难道这辈子都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