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生如梦,向多位离世的奥运战友致敬

因为新冠疫情，杭州亚运会由2022年延期至2023年举行，这是师大爷参加的第三个亚运会，也是最后一次亚运会。杭州亚运会结束后不久，几个老朋友在北京天坛附近的一个茶馆“人生天”相聚。基于赛时期间工作第一的原则，他们在工作期间从不喝酒，而每次赛会结束后，他们都会尽情释放一次，而这一次尤为痛快，以至于最终在熟睡中的东方祥云，不得不陪着老妈去接酒醉忘归的东方燕。

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彭祖800岁，只听其闻，未见其人。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天，超过天的屈指可数。茶馆天的名字即来源于此，这是一家坐落在天坛西门明清建筑群内，充满中国风情的老茶馆，而老板是曾经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侯器，84年的老鼠，会说话会来事，典型的北京爷们，也是一个喜欢玩说唱的官二代，有型有义气，深得女生喜欢，也很受男孩子欢迎。北京奥运会结束后，搞过一阵子乐队，后来搞起了茶馆。

茶馆的房间很多，东方燕独爱“2008”。北京奥运会结束之后，“2008”这个数字成为很多人的标签或者吉祥数字，终生难以忘怀。原来奥组委安保部的杨老师出差喜欢住2008房间，法务部的硕哥重金选了个尾号是2008的车牌，而夏耘更是搞了一个尾号2008的手机号码。东方燕到的很早，一是好久没见侯器，两个人约着聊聊；二是南京青奥会时，他们几个人入乡随俗，学会了打掼蛋。每次聚会前，都忍不住玩几把。

人还未到，苦丁茶已经备好。这是侯器与东方燕的多年默契，也是他们关系的见证。东方燕对于“苦”有种莫名的执着，喝茶喜欢“苦丁茶”，咖啡热衷“美式”，还喜欢凉拌苦瓜。很多人对此不解，他也不做解释。跟他认识多年的朋友知道，曾经他是多么喜欢焦糖玛奇朵。侯器则不同，对于茶、咖啡，包括饮料、奶茶，根据自己的心情而定，喜欢尝试不同的味道。今天喝的是普洱。

“老侯，好久没见，你丫没怎么变啊”

“外貌嘛没有，帅气依旧；内心嘛，更加成熟和富有内涵”

“又换了？”

“啥又换了，人生苦短，需要不断去探索和发现”

“你丫是会遭报应的”

“人生天，今天晚上睡着了，明天早上都不确定能不能醒来，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要活在当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我说不过你，如果人生真的只有天，我们也正好过去一半了”，东方燕突然有点感伤。

“天也好，天也罢，人生总是有限的。惊喜与意外哪一个先到，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来到也不知道。祥云，你想想，是不是这回事？”

东方燕听了，觉得也是那么一个理。非典那年，东方燕暑假在家。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二，镇子上赶集第二天，妈妈癌症意外复发，癌细胞扩散，年仅45岁就不幸离世。而在当年春节二次复查时，医生还说恢复情况良好。又想起那年北京奥运会刚结束不久，仅仅在开闭幕式团队内，他认识的就有邹老师、黎主任、郭处等先后不幸离去，有的是被第二天上班的同事发现，悄然间在办公室默默离去；有的在忙完那年亚运会之后，在办公室感觉不适而在送医的过程中，突然离去。而邹老师的逝去更让他记忆深刻。

邹老师是东方燕入行的非正式老师。邹老师是北大才子，文笔好，中英文均是一流；个头1.8以上，头发有点卷且超出年龄的满头白发，喜欢喝酒更离不开抽烟，永远都是乐呵呵的模样，微笑待人。曾经在某国家部委工作，公派出国多年，后来又在三亚负责过旅游推广，机缘巧合之下被借调到了北京奥组委。那年东方燕与李非一起在开闭幕式计划管理处作赛会前期志愿者，邹老师给他们俩安排工作，耐心指导和讲解，并时不时带他们俩吃饭。那是东方燕第一次参与大型运动会的筹备，无预警的开启了他从事体育的道路。东方燕跟邹老师的年龄差距正好20岁，却比较合拍，也算是忘年交了。东方燕对邹老师充满敬仰之情，邹老师觉得小伙老实上进。奥运会结束后，东方燕还意外与邹老师再次在国庆60周年时相遇，不过不再是一个部门，一个去了焰火指挥部，一个去了文艺晚会指挥部。同在一栋大楼，经常有事没事串门。即使后来东方燕去深圳、南京，东方燕遇到工作、生活及感情的问题，还是会跟邹老师电话，或者回北京了，在五道口、鼓楼或牛街簋街等地，找一家烧烤或者川菜，跟邹老师喝上一杯，唠一唠，很多事情就释怀了。名义上的同事，实际上却似师生。

事情来的很突然，2012年的年底，东方燕从深圳刚到南京不久，有一天接到了自己老领导郑处的电话，告诉他邹老师走了。那一刻，东方燕的情感突然难以抑制。

人是社会性动物，人与人之间需要保持接触和交流，否则人的情感会被时间的河冲淡。人的感情很多，亲情、友情、爱情。在农业社会时代，人们的生活空间受限，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就局限在方圆数十公里内，去趟省城就是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一生中，给予或陪伴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的人，屈指可数。而即便如此，古人亦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抵对门”。

而在现代社会，太多人为了梦想或希望，背井离乡，甚至在异国他乡，独自奋斗或奔波流浪。原有农业社会塑造的邻里关系被瓦解，工作的同事大多来自四面八方，住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住在对门的邻居，常常门对门住了一两年，对门住了几口人都不知道。这是一个沉迷于线上的虚拟世界，远离真实生活的时代。对远在天边的陌生人滔滔不绝，对近在咫尺的身边人默默不语。

就在这被解构待重建的年代，如果有幸，机缘之下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相谈甚欢的同事，或者所谓的酒肉朋友，在空旷的城市，一个人才不会感觉孤单，才能在白天为梦想而奋斗，为生活而拼搏，为生存而挣扎等带来的疲惫中，保存对明天的期待。如果有幸能在这过程中遇到一位好的老师，或者所谓的“贵人”，能帮你指点迷津，推你一把，那你对生活会更加充满乐观，看得到更远的未来。而邹老师之于东方燕，正是这样的存在。

人生在世，朋友不在多，有一知己足矣；老师亦是，贵人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