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开膛破肚
沈不归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对上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温顺的接过了盘子,“好的,卡特先生。”
他拉开了座椅,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着楼上走去,在他拐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了,父子四人的窃声交谈声。
脚步顿了顿,他随后又重新迈上了楼梯台阶。
胃里一直压抑着的恶心感涌了出来,喉头穿了一阵阵的腥甜,刚刚咽下去的那些肉块儿此刻好像在撕扯着他的胃部,让他觉得恶心。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咬着牙将那股感觉又重新压了下去。
好恶心。
虽然知道那不一定是真正的婴儿,但是他今日也算一直在突破自己的下限了,那东西毕竟跟人类的婴儿太过相似,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深呼了几口气,他平缓的情绪,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因为天色的原因已经黑的伸手看不见五指,凭着记忆摸索到了卡特母亲的房门口,用力的深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沈不归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一只手端着餐盘,另一只手转动了门把手。
熟悉的恶臭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立刻摸到墙边的电灯开关啪嗒一声按下,黑暗被驱散,房间的灯光因为年久失修,所以灯光有些昏暗。
帷幔遮挡了他的视野,他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拉开床上的帷幔。
老太太正半死不活的倚在床头,看着帷幔外面的窗户,目光呆愣愣的,她的肚子还是大的恐怖,被被子遮挡,上半身完全的赤裸,丝毫没有任何的羞耻感。
“......”张了张嘴,沈不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位老人。
所幸他还没有想好措辞,老太太就回过了头,凹陷的眼窝如同饿狼一般死死的盯着他右手端着的那个盘子。
她此刻的样子完全没了上一秒那些呆滞的萧索感。
她的喉咙滚动,没有牙齿的嘴巴张大,里面有一些口水滴到了床上,她举起了瘦弱干枯长满了老人斑的手臂,朝着那一盘儿菜挥舞着,甚至连带着她大的惊人的肚子也开始摇晃。
沈不归不敢再耽搁,立刻将那盘菜放到了她的身前。
老太太眼睛发亮,将盘子上的刀叉挥了开,抓起那些已经发凉的莴苣,用双手拼命的往嘴里塞着。
在她动作的时候,搭在她身上的被褥滑了下去,那个大的惊人的肚子再次展现在沈不归眼前。
这次能看到的场景更加恐怖,那薄薄一层的肚皮上面,凸出的全是手掌,里面的婴儿好像要挣脱桎梏一般,将她的肚皮撑到不可思议的形状。
甚至,有一个婴儿将头贴在肚皮上,用脸狠狠的朝外顶去,想要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皮看清楚外面的世界。
沈不归闭着气,看到这样恐怖的一幕,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真的非常难以想象,眼前狼吞虎咽的这位老太太此刻正在经历什么样的非人痛苦。
但她好像已经习惯,只是舒服的舔着嘴角,吮吸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丝毫不在意身下的痛苦,只陶醉在美食的世界里,回味着刚刚吃到的莴苣。
盘子已经空了,沈不归原本还想着可能要扯皮很久,但他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老太太应该期待这一餐期待了很久了。
他看着空了的盘子,俯下身,用两根手指头捏住,打算将空盘子带下楼。
“啪!”刚刚还一脸陶醉舔手指的老太太,蓦的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不归身形一顿,手腕上带来的触感干枯又粗糙,老太太的身上只有骨头架子,根本就没有多少肉,她的生命力好像被肚子里的那些怪物掏空了。
滑腻的口水擦在沈不归的手腕上,盘子被舔的一干二净放在床上,她的力气并不大,毕竟常年吃一些莴苣又是在古稀之年,还怀着孕,像这样的力道,沈不归只需要微微一挣就能脱身。
“......”老太太费力的从嗓子里发出了喝喝的声音,她似乎是说了些什么。
“您说什么?”沈不归蹙着眉,靠的近了一些,离她越近的地方,臭味就越浓重。
“斐瑞......”她艰难的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这下沈不归听清了,他凑的更近了一些,“是在说王子殿下吗?”
“......”可惜,老太太在说完那两个字之后就没办法再发出更多的音节了,她的嗓子里好像卡了一口痰,说话的时候咕咕哝哝,让人听不清楚。
尝试了好几次,她终于放弃,重新瘫回了原来的位置,松开了手,再次用无神的眼睛望向窗外。
对于现在的沈不归而言,一切跟凌翊有关的事情都是重点关注的,他确信刚刚老太太说了凌翊的名字,但是此刻看着她这样,也没法再多问一些什么,只好作罢。
从床上拿过了盘子,他转身打算下楼交差,脑海中的倒计时还在持续,沈不归觉得有些怪异,按道理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才对,盘子中的莴苣被吃的一干二净,也许是需要把盘子带到楼下,才算一切的结束。
就在他的手摸到门把时,床上的老太太发出了动静,“啵!”
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咕噜噜的声音滚落在地上,房间里浓烈的恶臭味再次染上了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味。
沈不归按着门把手的手一顿,脑海中涌现出不祥的预感,他回不了头。
白色帷幔已经被染的血红,血液甚至崩溅到了天花板上,滴滴答答的鲜血从上面淅淅沥沥的落下,在床下面甚至能看到崩进而出的碎肉块,这里面甚至还掺杂了刚刚被吃下的嫩绿色莴苣。
隔着血红色的帷幔,他看到了一动不动的老太太的影子,还有从她已经瘪下去了肚子里踉踉跄跄站起来的小小人形。
脑海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掉了,他立刻转动门把手,拿着盘子离开了房间。
他恶心的快要吐出来,立刻下了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那老太太的肚子应该是爆炸了,里面居然真的是一堆婴儿。
大概是那些婴孩撑破了她的肚子从里面爬了出来,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一些不祥的联想,他不敢再深思,立刻切断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沈?”卡特看着他惊慌的样子,压下了心里的恶劣快感,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朝着他走去。
沈不归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听着系统播报出的任务完成,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随后蹙着眉给他们解释情况 “老夫人爆炸了,她肚子里面的东西爬了出来。”
“天呐!”三儿子夸张的捂住了嘴,眼神里却满是幸灾乐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祖母现在应该很难受的吧。”擦了擦手,大儿子优雅的站了起身,“不用你在做什么了,沈,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吧。”
其他两人也跟在他的身后,朝着楼梯口走去,在经过沈不归身边时,他又接着说道,“接下来不管你听到什么或者是看到什么都请不要再离开你的房间。”
卡特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的笑着,“是啊,沈,你别太担心,我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这种怪病她感染了很久了,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毕竟我们家的成员都非常的爱她,她是一个好母亲也是一个好的祖母。”
说完后他松开了手,大笑着走进了厨房。
“......”沈不归转身重新上了二楼,白符从他的口袋里飞出,自发的为他照明。
打开了房间的门,他忍不住看了看中间的那一扇,自己刚刚进去过的地方。
那扇门紧紧的锁着,兄弟三人都在里边儿,偶尔能听到一声声老妇人惨叫的嘶吼声,还有一些婴儿的啼哭声,一阵阵的恶臭混合着血腥的味道从里面隐隐的散发出来。
他收回了视线,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声音没有被完全的阻隔,他还是能隔着门板和床板听到,那声音实在太过凄厉,就算没有亲眼听到,但是听着这样的声音,脑海里也会产生诸多的恐怖遐想。
房间的格局是一样的,看着从天花板垂下的白色帷幔,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回闪起满是隔壁满是血红色的帷幔。
窗帘并没有被拉上,窗户外面还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树影,形状各异。
房间里面是有独立的卫生间的,他沉着脸拉开了卫生间的门,随后打开了灯,看着镜中铁青着脸的俊逸青年,终于再也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一些未消化的红色肉的残渣被他吐了出来,伴随着一些绿色的胆汁,他知道这里的隔音并不好,所以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死命的抠着自己的嗓子眼儿,悄悄的呕吐着。
眼角开始渗出泪花,他不自觉的开始想起自己吃到的那些肉的口感,那是桌上他唯一能吃的菜,虽然没有吃多少。
但是现下却像是怎么吐都吐不完一样,红红黄黄绿绿的东西被他克制的呕出,声音被流水声覆盖,他抖着手接水抹了把脸,细碎的刘海被水打湿,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喘着粗气。
水龙头的流水声哗哗,他的牙齿都在打颤,脑海中的思绪终于串联了起来。
最恐怖的想法成了真,他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鱼”,也不是他想的怪物,也许是有一些关联,但,那的的确确是一个婴儿。
想到了这里,他再次抠起了嗓子眼儿,撕心裂肺的呕吐着。
“你吃了我。”在吐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声音。
沈不归抬起了头,镜中的青年,面色惨白,丹凤眸里满是水光,眼尾泛着红,刘海被水打湿,看上去很是脆弱,而在镜中的他的肩膀上,趴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紫红色的身体,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浮肿的小手慢慢的将要攀上他的脖颈。
“你为什么要吃了我?”冰凉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垂,恨恨的质问。
脖颈被紧紧的缠绕,他的脑子里恍惚回忆起了自己高举起来的屠刀。
水龙头还开着,水流哗啦啦的冲洗着他呕出来的秽物,片刻就将那些东西冲洗了个干净,但是留在他心底里的阴影挥之不去,如同那婴儿质问的一样。
他真的吃掉了一个孩子的肉。
“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婴儿的声音细若蚊呐,语气里却满是恶毒,“你早就变成了不属于你的样子。”
“你的师门教导你要慈爱天下,将天下苍生为己任,而你做了什么?复仇?杀人?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你的师父知道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会不会后悔将你教导成人?”
婴儿的双手死死的缴住他的脖子,慢慢的发力,“不归不归,你的师父早就看穿了你的命运,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为什么还要回头?为什么还要.......”
“咚!”沈不归一拳砸在了镜子旁边的墙面上,他的双眼赤红,右手翻转出现三枚银币,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那三枚银币高高的抛起,银币悬浮在上首,盛放出剧烈的银光。
这一下唤醒了他的理智,他终于灵台得以清明,婴鬼消失,镜子里面除了双目血红的他,什么都没有。
水流发出哗哗的声音,银币在空中消失,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颓然的垂下了手。
隔壁房间的声音还在持续,惨叫声,还有乒铃乓啷的动静,让他的内心更加撕裂,口中的味道好像怎么洗刷也洗刷不掉,人肉滑嫩的口感一遍遍的被他想起,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他关上灯,疲惫的躺在床上,房间里一丝光亮也没有,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嘶吼声,他闭上了双眼。
他的耳朵里再次响起刚刚婴鬼的那些质问,疲惫感涌上四肢百骸,一个小小的白符从他的口袋里悄悄的爬了出来,凑到了他的脸颊旁边,轻轻的拭去一滴滑落进发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