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倒插门的李阁主
李文绝一伸手勾起店小二的肩膀。然后拍了拍他身上灰尘,用着和善的口气说道:“小二啊,咱们商量件事行不?”
“商量什么?”店小二稍一思索,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该不会身上没钱,想赊账吧?”
“怎么会!我像这种人吗?”李文绝脸色一沉。
这店小二情商不是很高啊,开口就直奔主题,一点都不给人面子。
店小二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态度也渐渐没先前那般热情了。“你有话直说。不过这饭钱是一文都不能少。不然我可没办法跟掌柜的交代。”
“这是当然。”李文绝见有商量的余地,于是一张脸笑的格外的灿烂。“其实不瞒小二哥说。我那钱袋放在包袱里。而包袱由我家娘子保管……”
“你怕老婆?”店小二还未等他说完,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李文绝呆愣了片刻,继而很配合的点了点头,顺便还不忘纠正了一下。“其实这不叫怕,这叫疼她。”
店小二嗤地一笑,肩膀动了动挣脱了李文绝的勾搭。“你堂堂七尺男儿,身形也不差。怎会怕一个女人。莫非你娘子是哪位名门闺秀,你是倒插门的?”
李文绝俊脸铁青,起身张开双臂不悦道:“胡说!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
店小二双手抱胸仔细的打量起李文绝,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像!”
李文绝刚要发作,店小二已朝另一处方向指了指。他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正摆放着一块铜镜。
他狐疑的走到铜镜前,端详起铜镜内的自己。只见铜镜内的他眼圈泛黑,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就连他那件常常穿在身上的蓝色长衫如今也破了几处洞。也不知是路上被树枝给划破的,还是那日与人交手时割破的。
昨日一番奔波,片刻不曾安歇。就他现在这副模样,与当初那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风华阁阁主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店小二双手抱胸,冷笑道:“这位客官。我原本见你衣着破旧,满脸风尘之色。可你言行举止却又与那些骗吃骗喝的无赖不同。谁曾想你与那些人一样是一丘之貉。这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天,这钱必须得给!”
李文绝被他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可终究是他理亏在前,自己偏偏又无法反驳。
他一拂衣袖,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端起一杯酒便是一饮而尽。“也罢也罢,要不你差个人在这里盯着我。等我娘子他们进了城,我在楼上看到他们,第一时间便唤他们过来替我结了这笔饭钱,你意下如何?”
店小二依旧是双手抱胸,趾高气昂的模样。“对不起,咱们店里人人都有活计,哪有功夫盯着你一个人。你要是再不给钱,我可就喊人了。到时候官府的人来把你带走,进了牢房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嘭!”李文绝重重一拍桌子,霎时间桌上的碗碟被震的飞起。汤汁菜肴撒了满桌,其余的溅到了地上。
“既然说了会给银子,断不会少你的。你这厮可别欺人太甚。”李文绝冷冷的盯着店小二,眼中寒光毕露。
店小二被李文绝这道凌厉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一双腿竟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他想鼓起勇气说几句狠厉的话给自己壮壮胆,可刚一看到李文绝的目光,刚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哎哎哎,不过是一顿饭钱,何足挂齿。我替这位李兄弟出了便是。”
一道洪亮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雅间外传来,打破了屋内尴尬的气氛。
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三十来岁,身形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朝这里走来。
店小二一见到来人,立马陪着笑迎了上去。“原来是乔大人当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乔大人?不会这么巧吧……”李文绝心中暗想。
乔恒“嗯”的一声,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随手丢给了店小二。“这位李兄弟的饭钱我替他出了,顺便你再给我来两坛你们这儿最烈的酒。若是发现酒了掺了水糊弄人,你这一笑楼也别想开了!”
店小二接过银子,陪着笑脸连连点头称是。随后立即急匆匆的下了去准备了。只是他心中有些不解,这姓李的什么来路,竟能让乔大人请他吃饭。莫非他真的不是倒插门的?
店小二走后,乔恒抬脚走到李文绝桌前。
李文绝正一人独酌,随意的吃着桌上还未吃完的菜。看见乔恒过来,放下手中的筷子便欲起身行礼。
谁知他刚放下筷子,乔恒已经一屁股坐在他对面,随手取过一支未曾用的酒杯,端起酒壶便给自己满上,而后一饮而尽。
喝完,他还忍不住砸了咂嘴,摇了摇头:“啧啧,这酒味道未免淡了些,不行不行。”
李文绝双手抱拳道:“李某还未谢过乔大人出手相助。待得取回银子,必当归还。”
“李兄弟哪里的话。”乔恒放下酒杯,哈哈一笑:“当日在渔樵镇,李兄弟仗义出手救下那一对老少。乔某当时与李兄弟一见如故,只恨未能一叙。如今区区一顿饭钱而已,权当是交个朋友。”
“交朋友……”李文绝哑然失笑。
这位乔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以他如今这副模样,寻常人见了都未必搭理,他倒是主动上前与自己交好。丝毫没有官员的架子,实在是难得。
…………
乔恒的面子当然不容小觑。未过多时他要的两坛烈酒很快便端上来了。
然而乔恒嫌杯子太小,喝的不尽兴。于是又吩咐小二取过两个大盏。
两个大碗放在桌上,乔恒熟练的撕开酒坛上的布,也顾不得品味酒坛里的酒香。端起来便给李文绝的碗里满上,而后在给自己满上。
二人相互举起大碗碰了碰,然后猛地喝了下去。
平心而论。李文绝酒量一直不错。当年论酒量在三位结拜兄弟中他堪称第一。只不过由于唐清焰总说他饮酒误事,且喝多伤身。久而久之这酒便喝的少了。
也不知这烈酒是什么来路。李文绝虽早有准备,可这一口闷,险些把他辣的喷出火来。
他顾及面子,强忍着不倒吸凉气。只是那通红的脸早已把他给出卖了。
乔恒见他这副窘态,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他倒也不说破,而是问起了正是。
“听李兄弟的口音应该是江南人氏。江南地界距离我广平县路途遥远,不知李兄弟路过此地所谓何事。”
李文绝再一次浅浅的小酌一口酒,摇头苦笑:“不瞒乔大人说……”
“哎哎哎。”乔恒朝他摆了摆手,皱眉道:“我未身着官袍,又不曾在衙门里。‘大人’二字你也不必唤了。我痴长你几岁,你唤我一声‘兄长’便是。”
李文绝点了点头,接口道:“不瞒乔兄。只因拙荆身染顽疾,药石难医。听闻昆仑山乾元洞有一位老神仙,此人本领非凡,或许有医治之法。是以我夫妻二人与两位同伴一同前往昆仑山,只求能得见尊颜。”
“昆仑山乾元洞……”乔恒摸着下巴,浓眉一皱,反复念叨着这个地方。过了半晌,他迟疑道:“乔某当初随商队纵横西域,亦曾登过昆仑山脉。可从未听说过昆仑山有个什么‘乾元洞’,更未曾听说过山中有什么老神仙。李兄弟莫不是记错了?”
李文绝默默地喝了口酒,没有回答。
事实上无论旁人是否知晓乾元洞的所在,昆仑一行他都势在必行。焰儿的身子他如今最清楚不过。长久推迟下去非但武功尽废,就连命都难以保住。焰儿此生为他付出良多,而他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他都没理由去放弃。
乔恒见李文绝不再回答,于是也不在逼问。
二人面对面各自饮着酒,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李文绝放下手中的筷子,冷不丁的问道:“乔兄说当年随商队纵横西域,登过昆仑山脉。敢问乔兄早年间是做什么的?”
“我啊。”乔恒哈哈一笑,豪爽的端起一大碗酒便往嘴里一灌。“我当年也曾跟李兄弟一样,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刀客……”
“打住打住!李文绝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的纠正道:“在下其实并不擅长‘拔刀相助’。”
“哎呀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言归正传。因为我这刀法勉强能上的了台面,所以常常跟一些商队们一同前往西域各地,与一帮镖局的兄弟们沿途互他们周全,从而换取报酬。这走的路多了,自然所见所闻也就丰富了许多。直到后来在广平县当起了官,这心也就收了回来。”
李文绝眼中露出明悟之色。看来这位乔大人果真也是江湖中人。想想也是,朝廷选拔官员通常都是正儿八经科考出生的读书人。即便有人走后面托关系上位,最起码也要装出读书人的样子。可偏偏这位乔大人反倒剑走偏锋,言行举止之中满满的江湖气。
可以想象,若是有同僚与他争论。这位乔大人没准脾气上来,撸起袖子上去便是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