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门

一切准备完毕，肩头上蹲着圆圈圈的夜小天跨入门槛，妖姬的倩影随行，进入大门。

里面是长长的好似洞穴一般的甬道，光线昏暗，夜小天不得不小心应对。沉默的行走，单一的画风，一场大战过后的夜小天忍不住爆粗口：“草拟妹啊”。

细雪掩嘴笑道，“吓我一跳”。

“这要是没个灵宝什么的，这不是亏大了”。

“秘境探险，可不是你小说话本里面的情节，掉落山崖就有武林秘籍和神功相授”。

夜小天一路上骂骂咧咧，“妈的，结结实实打了好几架，没爆装备总感觉不值”。

妖姬早就习惯夜小天的性格了，白了他一眼，“道生，你又说胡话了”。

说说笑笑的，一路上就没那么压抑了，这是夜小天故意为之，他不想自己的女人想太多。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有光线射入，景色为之一变。

如果说一路走来看到的形形色色都是有如镜花水月的虚实，眼前的一幕真实的让人震撼。

移山倒海才可形容这里的一切，到处是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焦土，削平了的山头，巨大的爆炸留下的深坑，天地间的灵气十分活跃和暴躁，

“看来这里才是大战时的现场，这般景象，该是化神期的修士才能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妖姬仔细观察着。

夜小天拿起一块不该在此处的鹅卵石，酥脆异常，轻轻用手一捏就化粉了。

一路上只见各种自然的死物，不见任何能开口说话的东西。

爬上那座削平山头的山峰，眼前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满目疮痍。

夜小天的灵眼犀利，老远看到一处巨大的深坑之中，有一个好似人体的东西。

夜小天不急不缓的走到巨坑的边缘，是一个勉力打坐的身影，低垂的头颅看不清面容，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日，只不过身躯不倒。

来到深坑的中心，尸体还留有往日的光辉，虽然筋脉寸断，丹室损坏，心湖干涸，但是在这些残垣断壁之中，还望看到往日的辉煌。

也就是在这时，破天不受控制的出鞘，妖姬虚握长刀，干脆利落的斩断此人的头颅，口中愤怒异常，“吴道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说完紧接着就是一顿劈砍，夜小天默默看着这一切，因为从一开始，他知道这里面有些内幕。

尸体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夜小天对此不发一言，也不阻止，他不是圣母婊，他更关心妖姬的心情。

“雪姐，好点了吗？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能分担的绝不会只让你难受”。

“道生，帮我一把火把他烧了吧，我现在心情很复杂，等我不那么乱了，再说好嘛”？！

面对着细雪的哀求，夜小天遵命，只是有些难过不能给她依靠。

火焰在圆圈圈的口中燃烧，一切归于灰烬。

也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有人声响起：“生死之间一念，爱恨情缘一世，穿过这处战场，贫道在前方等你”。

该来的终究要来，夜小天大踏步走向前去。

越走越是心惊，战斗涉及到的场面实在太多，那些成片倒下的大树，断流的河流，突然形成的小瀑布群，洞穿的山体，一切的一切，都演示着当时的激战。

终于，有一处茅草房突兀的出现在一个湖边，静谧的湖水掩盖了湖底别处来的石头和树木。

这处茅草房，夜小天感到了似曾相识，那是一路走来一直打交道的熟悉感。

“既然出手果决，这么快就破解了老夫的谜题，请进来，有缘人，老夫不便出门”。

“鬼鬼祟祟，是何居心，有本事出来”，早已无法沉默的妖姬，一下子爆发出来，不再以夜小天为中心。

短暂的沉默，房门无风自开，一个更为飘忽的影子冲了出来，夜小天的灵眼下，这是一个神魂将要消失的元婴。

“慕容仙子？是你吗，慕容仙子！！！天可怜见，老夫竟然梦想成真了，”几近癫狂的笑声竟然让湖水和茅草房都有些失真，他笑中带泪的画面，一下子让人感到难受不已。

妖姬本来已到了爆发的边缘，看着这个老头，竟然有些忘语。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仙逝了，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很高兴，很高兴”，两两相望，一个是更为模糊的身影，一个是沦为器灵的妖姬。

“破天刀？！小子，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带上佩戴这把武器”，老头语气很冲，但是面容有些好奇。

“狗道士，你想干什么”？妖姬像极了护崽子的母鸡，一下子拦在夜小天的身前。

“你乱给我取的绰号，能不能换个地方叫”？老头颇有些认怂的说道。

“门外那两张臭嘴是你的杰作”？妖姬熟人见面也不想太过分，抱着手说道。

“此二人最为狠毒，男子汉大丈夫只做事少说话，这二人小肚鸡肠，逢人便说你的坏话，老夫找个机会封了他们的神智，留着看门，我死后就陪老夫入黄泉，老夫死都不会放过他们”，老头说道这里，有些眉飞色舞，炫耀的样子很是有活力。

“他又是怎么回事”，妖姬继续问道。

“这才是真正的伪君子，当日你的身死和他有莫大的关系，老夫也是查验多年，这才误打误撞发现的。最后一直留心他的踪迹，这才找到这个机会，让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翻身，一下子帮你报仇了。”

说完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很是畅快。看到妖姬的脸色不变，老头感觉有些尴尬，渐渐收声，“慕容仙子，你不要嫌我多事啊，我以为你已经转入轮回了，谁曾想还能再见到你。当日我孤注一掷，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将不久于人世”。

妖姬听闻，眼神有些黯淡，“原本我是不成了的，幸而遇到来救我的鱼游子，他晚一步，只好把我封印在这把破天刀里，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器灵。”

道士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遗憾，“哎，可叹，早年间就遥遥仰慕过逍遥上仙，果然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只可惜未能一见”。

“他已经仙逝了”。

“我知道，白日飞升了，都成了传说。嗯？！仙逝了”？

“此事说来话长”。

道士见妖姬脸色为难，就不忍心多问，看着夜小天就换了话题，“这小子怎么回事，胆敢以主人的身份使唤慕容仙子？想当年，拜倒在慕容仙子石榴裙下的哪个不是年轻俊杰，你小子注意点”。

妖姬原本还有些惆怅，说到夜小天，她一下子眼神犀利，“狗道士，你是不是皮子痒了，在我面前还敢放肆”？

道士赶紧认怂，“这不是一时口快嘛，不敢了，不敢了，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计较了”

妖姬没忍心说重话，“我早已知之，你不必如此的”。

道人洒脱一笑，“老夫一生问道，情为何物不知所以。遇见你，老夫才知修道为何，只恨能力不够，否则也不会手段用尽才能和他同归于尽”。

老头有些坦然的说道，看到妖姬脸色不好看，这才补充说道：“我知道你并未寄情于我，但是喜欢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情感，我曾经为此迷茫。今时今日，我认为喜欢没有错，并不是因为你喜不喜欢，接不接受而有变化”。

妖姬在老头眼前破天荒的有些害臊，“行了，别说了，我已有托付终身的人，你说些其他的”。

老头子再次认真打量夜小天，“小子，她说的人不会是你吧，高高大大的，一点都不风流，长相更是和我相差十万八千里，哎，缘法和命运哟”。

妖姬一瞪眼，“少废话，不要以为我现在收拾不了你”。

老头只好缩头，“您说啥是啥。”

“嗯”？！

老头子转头看着夜小天，赶紧换话题：“既然我苦等多时的有缘人是你，并且你还把慕容仙子带来这里，你的仙缘应该是极其深厚的。之前那些所谓的考验，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幸运儿，帮我完成一件心事，现在不用了。

老夫看你修行时日应该尚短，虽然有慕容仙子带路，老夫一生所学愿意为你抛砖引玉，这部《天地冥想》是我一生的修道心得，你可以借鉴一下。这些年来老夫并未收徒，多年问道无愧天地，独愧宗门，以后若是有空，请将这部心得交回玄宝阁的人，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为表谢意，老夫另有一物相赠，此宝物乃老夫毕生心血，特将此物赠予你，望你不会有用到他的一天。对了，老夫真名苟明博，未请教”。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称呼，夜小天愣了一下神，这才回答道，“额，鱼游宗夜小天”。

“他是鱼游子的亲传弟子，这是他留下的传承，夜小天，夜道生”。妖姬赶紧补充。

苟明博一脸的了然神情，“难怪难怪”。

妖姬一皱眉，“难怪什么，有屁快放”。

苟明博赶紧换了神情，满脸真诚的说道：“此子骨骼清奇，一看就是一个修道的人才，逍遥上仙鱼游子前辈的眼光老夫是信得过的”。

妖姬心情仿佛也好了许多，“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嘴碎。”

苟明博挠挠头，“太长时间一个人，有时候闷得慌”。

听到这里，妖姬还是有些不忍，“你，还有多少时日”？

苟明博故作潇洒的说道，“长长短短的，又有什么意义，修道谁能长生？今日见你，很好”。

妖姬欲言又止。

“苟活一世哪有得偿所愿有意思”。

妖姬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你身死魂还在，为何不选择轮回重生”？

苟明博眼神一暗，突然又明亮起来，“老夫在一日，他们就别想轮回，疯狗就是咬住了就不撒嘴，哈哈哈哈”。

“老夫的愿望已经达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想太多。小子，去吧，既然你是我等着这么多年的有缘人，替我把她照顾好。

当年我没有做到，我希望你能做到，做到最好，做到更好。如果有一天，你能上天入地，我希望你能帮帮慕容仙子，完成她的心愿。老夫虽然心胸不宽，看你还算顺眼，祝你仙缘不断，你们永世不分离”。

妖姬看着眼前装作大度的老头子，想起了当年他们第一次认识的画面，那时节，他意气风发，她成名已久；她在人前神色飞扬，他一眼误终生。

苟明博原名不叫这个，他原名苟天德，狗命薄是霸道妖姬酒后胡言的成果。

妖姬看着这个年轻干净的男子稍微顺眼一点，就点名让他送她回去，幸福来得太快的苟天德，忍不住笑得很阳光，在一众人复杂、羡慕、嫉妒的人眼中，急匆匆的跟上酒醉的妖姬。

他发誓，那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刻。

苟天德好不容易当了一回护花使者，妖姬迷迷糊糊的问他的名字，妖姬就听了前头，没听清后头，自顾自的说，“狗命薄”，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随后，酒意正浓的她还一本正经的让他改名字：“以后你就是叫这个名字了，我还从未给哪个小道士取过名字，今天算你运气好，我心情好，赏你了”。

苟天德近距离看着醉态可掬的妖姬，心里是很美的，专属称呼，这个可以有。

眼神迷离的妖姬看着苟天德，“警告你啊，离我远一点，你们这些臭男人，心思龌龊肮脏，老娘逗你们玩呢”。

苟天德矢口否认，坚称自己不敢有非分之想，不会行小人之举。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流，慕容仙子上楼休息，苟天德在外面站了一宿，给仙子护法，一点都不觉得累，只恨时间过得太快，他遐想的故事还没有结尾。

第二日，妖姬冷眼看着楼下的傻子，她一直都是酒醉心明白，这种人她见太多了。下楼了，敷衍一番，扯了扯嘴角，妖姬自顾自的去了，留下苟天德幸福了很久。

以后的很多时候，这个被她厌恶的“狗道士”，总会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不打扰，用很专情的眼神欣赏她，但是她只会觉得恶心，她认为，所有男人都一样。

对于有污言秽语出现在他的耳中，他总会以力服人，直到别人求饶改口为止，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好脾气。

后来，苟天德加入了一个同盟会，简单来说就是霸道妖姬的护卫团。一开始大家相处得还算是其乐融融。

只不过有一次酒酣面红之际，被人问道苟天德是如何认识慕容仙子，苟天德老实回答，酒壮怂人胆，顺便说出自己的心声，“在我眼中，她才是最完美的女子，我一介俗人，万万是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之所以这般痴缠，不过是望着美好，希望她能找到美好”。

他刚说完，才发现所有人早已停下动作，短暂的安静过后，是不约而同的嘲笑声，更有甚者骂他是“土包子、初哥、傻子”，这种被围在中间喷口水的事情，苟天德是第一次经历，很丢人，转念一想，很愤怒。

苟天德才发现，这些人想法不纯，所谓的护卫团，其实内心肮脏，心思不纯，遂离席而走，道不同不相为谋。后来苟天德多了一个道号：“傻狗”。

他的感情是专一的，他认为他的喜欢是单纯的，不占有的，是憧憬的，是希望的被喜欢的人一直闪亮，更闪亮，以后会找到自己更合适的幸福，那是他最希翼的存在。

为此，他孤军奋战，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疯狗”。成为疯狗之后，苟天德干脆改名“苟明博”。

大家都知道了，他堕入情网，有宗门长辈为此心急，外人不屑一顾，他不为所动。师门多次出手相劝，软的硬的都来，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往日里最为温柔的男子，如此可笑的坚持，不得已，只好一贬再贬，成为玄宝阁宗门长老亲传弟子中，唯一一个金丹期的外门弟子。

这样的安排，他反而好受一些。年少时不懂什么叫忠孝难两全，现在明白了，成年人要的是取舍不是对错。自己已经对不起宗门，就不能对不起她。茫茫人海中，他发现，她孤身一人，所以，他要站在她这一边，无所谓他人冷漠的眼光。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很久，妖姬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放浪形骸，游走于男人之间，冷眼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师大打出手，背后捅刀子，很有趣也很无趣。

但是她是明眼人，她知道这个“疯狗”的痴情，她让他滚，让他清醒，让他不要纠缠她，他温柔一笑，不为所动。

苟天德成了一个认认真真的护花使者，他渐渐看清了霸道妖姬的一部分真面目，有过不解和失望，为此买醉过很久，一个阳光男子变得很邋遢。

直到他知道她的不屈，她的曾经，他又重拾对她的欢喜，心里厌恶自己朝三暮四，不够专一。在以后的时间里，离她更远，关心更细，他甚至觉得他连喜欢都配不上她，所以只能在暗中默默守护她。

听说有人欲加害于她，他发疯似的去救场，一步晚，步步晚。终究还是噩耗传来，他的理念崩塌，一生绚烂的女子，终于在玩火中自焚，他的世界也灰暗了。

他发誓要为她报仇，这些年来，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直到世界的尽头。

妖姬看着这个虚无的身影和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可还有心愿未了”？

疯狗轻轻摇头，“并无”。

妖姬原本克制的笑着，笑着笑着就眼泪流，“那就永别了”。

疯狗快意地笑道，“哈哈哈，老夫可以瞑目了”。

看着妖姬突然消失不见，夜小天只好告别这个痴情种，“前辈珍重”。

苟天德大方的挥手，“去吧去吧”。

夜小天的面前出现一道门，苟天德送他们最后一程，夜小天挥手告别，苟天德催他们赶紧走。

想着夜小天斩钉截铁的那句心语，苟天德心说这小子还他娘的是个读书人，老夫当年怎么没想到这另辟蹊径的好办法。

不久后，这方天地留下一句话：“鱼游子收了一个好徒弟，慕容仙子有了一个好归宿，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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