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英年早逝

景熙十年腊月初十这天冯清在宫中甚忙，手中的奏本就没停过，早已经过了酉时，还没停歇。

卫安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爷爷，这都忙了一天了，要不回去歇着？”

冯清抿了抿嘴角，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红色盘龙柱，刚想摇头，就又听卫安道，“也不知道奶奶的病好了没，今日有没有按时吃药，这府中也没个管着的，岂不是想吃便吃，不想吃便不吃！”

这话果真有用，冯清道，“你打发个人去太医院瞧瞧柳院使可还在宫中，他若是还没出宫，咱们和他一同出宫。”

卫安不解，“咱们和太医院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是交往过密，被人瞧在眼中也不好。”

“只这一次，我有求于柳院使。”

卫安只好找个下等小火者去跑这一趟。

冯清则是低着头继续看奏本，看来陛下不勤勉，而司礼监这个批红的权利就会格外的磨人。

他觉得他们这几位秉笔都快要累死了。

尤其是他，现在看见字都想晕。

想到字，冯清又想沈南星有没有看到自己留在书案上的那张大纸，自己可是写了好久，沈南星应该能读懂罢？

应是可以的，他偶尔也见沈南星读些诗集，至少苏大家的诗作能看懂。

在胡思乱想间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有身穿圆领袍的小火者进了偏殿，躬身在冯清面前道，“冯内侍，柳院使听闻您问，正巧也有事与您商谈。”

冯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狼毫毛笔放下，“那便出宫罢。”

此刻月上柳梢头，冯清走在宫廷内长长的甬道中，红墙黄瓦下，站定朝着柳温瑾躬身行礼。

柳院使只摸着胡子笑，“冯内侍客气了，我哪里敢受。”

为陛下代笔的秉笔受四品俸禄，而太医院院使也不过是官居五品。

但因着柳院使年岁高，哪怕是皇帝都要高看一眼，以彰显敬老仁礼。

两人身后跟着个打着灯笼的小火者，一路朝着宫外走去。

冯清回到冯府天早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寒鸦都跳上枝头叫了起来。

而沈南星则是刚放下手中的笔，心说这斟酌药方，若是用心起来，那可真的是太累了！

外间传来小厮口齿清亮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沈南星忙站起来想要迎接呢，冯清便自己挑了帘子进来了，然后几步上前，站在烧的正旺的暖盆前驱着身上的寒气。

笑着道，“可用过晚饭了？”

沈南星站在一旁，笑着道，“还未曾，等你回来一同用饭。”

“我回来有时候早，有时候被事情绊住脚，便会晚些，哪里用等我。”

沈南星只笑笑，没回话，而是上前，一把抓住了冯清的手腕。

冯清也不挣脱，只笑着道，“哪里有刚回来就诊脉的？”

此刻的冯清脉相平稳有力，只跳的有些快了。

沈南星道，“心底有些急躁，你平稳下心态。”

冯清只笑，他可不敢说被爱慕的姑娘抓着手，自然是紧张，哪里能改啊！

沈南星见冯清的脉相一直是快的，总也安静不下来，皱眉，“你今天心底浮躁，可是宫中出了事？”

冯清将手给抽回来，笑着应，“没出什么事，只不过是宫中事情多。”

卫安也在一旁道，“奶奶许是不知道，如今爷爷很得陛下赏识，一些不重要的奏本都让爷爷看着回呢。”

冯清皱眉，“这样的话可莫要再说了。”事倒是这个事儿，可这本就是皇帝的事，他一个太监即便是做了，也没有拿到台面上说嘴让人听的。

卫安忙笑着道，“往后再也不说了。”

沈南星却仍旧将心思放在冯清的脉相上，“看着倒是平稳，没什么大事。”

左右已经进来了不少的丫鬟，开始摆饭。

卫安笑着说自己要下去吃饭了，便直接离了房间，沈南星却问道，“听下面人说你昨日半夜跑去院子里受冷了？”

冯清没想到这事沈南星这么早便知道，他心中有些打鼓，怕沈南星再觉得自己孟浪。

只能一边去一旁将外面的大衫给脱了，一边净手。口中却说起了其他的。“随安居内的药材味儿倒是没这么浓郁了。”

沈南星道，“将药材都放到一旁的耳房去了。冯大人，你还未曾回我话！”

冯清只好道，“昨日你自己可说了，若是不管你，怕是要热傻了，我哪里有弃你不顾的道理。”

“所以就便去了院子里冻着，然后再来钻我被窝？”

这话说的倒是大胆，几个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听。

冯清惊讶于沈南星的大胆，但也只好顺着说下去。“昔年曹魏手下荀桀与妻情甚笃，妇病热，出中庭自取冷，以身熨之。我不过效仿古人，又有何不可？”

沈南星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荀奉倩虽与妻情甚笃，可在妻去后，郁结而终，时年不过二十九。

她从没有想过冯清英年早逝。

“快要过年了，你这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你忘了去年你是下着大雪被我遇上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冷，还这样作践自己。我倒是得说你一句痴傻！你倒不如直接去外面井中打一盆冷水，直接兜我头上，比你这法子还要管用！”

法子多了去了，偏偏冯清用了最笨的那种。

冯清心说若是真的一盆子冷水浇下去，此刻沈南星能不能站在自己跟前都不确定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忙了一天可是饿了，你不饿？”

沈南星道，“哪里会不饿！我今日与你的腿疾重新拟了方子，等用过饭后试一试。”

冯清笑着往沈南星的碗中夹了一小块肥而不腻的肘子，“今日精气神倒是好些了，吃肉！”

沈南星将那肉放入口中，满口生津，“今日没有再发热，精神头确实好了不少。”

但说是这样说，沈南星觉得自己还得多歇几日。

她也觉得奇怪，这次的病来的又快又狠，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冯清看着沈南星吃了半碗粳米，这才开始吃自己碗里的饭。

饭后两人一同饮药，用药后，一个吃酸渍梅子清口，一个喝香茶清口。

整个冯府就随安居最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