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半年前的事
辰时三刻，马车拐入一条巷子，沈南星还没掀开帘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她不用脂粉，常闻药材，所以对这种香气格外的敏感。
挑开帘子想要朝外面看去，却没想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沈南星一时不察，差点撞到车厢上，幸好冯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沈南星的衣袖。
不然今日沈南星就要满头包去看诊了。
冯清皱眉挑开帘子看了一眼，随即将车帘子放下，对在外面驾车的车把式道，“不用管这人，走罢。”
沈南星也挑开车帘看了看，是个看起来和冯清一般大的青年人，就站在路边，最后叫着，“冯清，让我见一见！”
这人还是认得冯清的。
马车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沈南星拎着自己的药箱就下了马车，冯清站在沈南星身后，那人急忙又跟上前来，行礼道，“冯兄，让我见一见可好？这位姑娘拎着药箱而来，玉沁可是病了？”
冯清皱眉，“她说了，不想见你，我自是想让你们见一见的，可她不想。且如今，你也不该再叫她的闺名！”
沈南星看那人，身穿织金绣宝相花纹直缀，身上腰间哪一样都是不便宜的，这怎么看都是个大家公子，这样直接叫冯清妹妹的名字，确实不大好。
还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周守为被冯清这样一说，整个人有些颓然，但仍旧是道，“那她是不是病了？”
冯清不愿多答。
沈南星在一旁道，“这位公子，我会尽力。”
周守为面对沈南星，恭敬的行了一礼。
冯清撩起衣摆，上了台阶，进了一处角门。沈南星对周守为笑笑，也跟了过去。
一进角门，就像是换了一方天地，和外面嘈杂的街市完全的隔绝开来，这里一步一景，虽是在北方，却硬生生的让人有一种在江南水乡的错觉。
雕栏玉砌，假山流水，各处美不胜收。沈南星却奇怪，这是什么地方？比冯清住的宅邸还要豪奢，若冯清家中有这样的家底，还用得着去做太监？
可若是因着做了太监才这般豪奢，那冯清为何不搬过来一起住？
毕竟有些权势大，富贵滔天的太监也会出来住私宅。
陛下就是赏了宅子，也不管你是不是天天住着。
远处有莺莺燕燕，女子嬉笑并着丝竹之声传来，沈南星嘀咕着，难不成自己这是进入冯府的内宅了？
可这时不时传来的脂粉气味让她又觉得奇怪。
冯清带着沈南星穿过游廊，他对沈南星说了一句，“等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多问。”
沈南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接着她就看到了她想问的！在不远处有一凉亭，几个男子坐着品茶，互相交谈。
这并没有什么，怪异的是，那些男子身边都坐着一个貌美女子，在一旁斟酒倒茶。
沈南星想问，这不是内宅吗？怎么会这样？
可冯清不让问啊！
有人看到了冯清，还起身打了招呼。
冯清站定，面容和煦的行了一礼，才带着沈南星离开。
沈南星好像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不欲开口说话，而是默默地跟在冯清身后，两个人在游廊尽头转了一个弯，然后进了一个小门，此时才算是安静了许多。
只一进门便有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上前，“四爷，你可算是过来了。”
冯清整个人看起来颇有礼数，“姨娘，玉沁妹妹呢？”
“在屋子歇着呢，这位便是四爷请来的女医者？”
冯清点头，他的这位姨娘对他是愈发恭敬了，连一声哥儿都不喊了。
那妇人看到沈南星，二话不说便要下跪，沈南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急忙拉人。
既然是冯清口中的姨娘，那也是大户人家的贵人了，“夫人，您不必如此，我自当尽心！”
只是沈南星心惊，这位玉沁姑娘，病的很重吗？
“我女儿的命，就交给姑娘了！”那妇人说着落下泪来。
冯清也是不忍心，扶着刘姨娘的胳膊将其扶了起来，“姨娘，这位沈姑娘的医术极好，玉沁定会没事的。”
沈南星也跟着点头，“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先去看看玉沁姑娘。”她是真怕这位再给自己跪下磕头。
在乡野之地，病人的家人没钱付药费的时候，也常常对沈南星下跪，沈南星一直对这个疲于应对。
她不求别人对她感恩戴德，她只是在努力做好事罢了。
刘姨娘擦了擦眼泪，“对！去看看，去看看玉沁。”说着领着沈南星便要进门。
屋子里稍稍有些昏暗，大概是没有将窗户打开所致，沈南星进了屋子，便见一个极大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床榻，沈南星转过床榻，见榻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看起来五官清丽，但是面容昏暗，微微闭着眼，看到有人进来，便想要挣扎着起身，“四哥哥来看我了？”
只听这话，沈南星就觉得这人中气不足。
冯清轻轻的嗯了一声，“玉沁，你躺着，莫动。”
冯玉沁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又重新的躺了回去，“四哥哥这是又帮我请了郎中过来？”
沈南星站在冯清身后，心说这个冯清怎么不早些让自己过来，这病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是，这次请了女医者，她医术极好，你定会好的。”冯清说话的时候语调都轻了几分。
沈南星上前，微微颔首，“冯姑娘，我姓沈，名叫沈南星。”
“南星，极好的名字，若是让我给你起字，定是要以北辰来配你。”说着嘴角弯了弯，觉得像是什么开心事。
沈南星心想，还有心思想这些，那就说明还好。“多谢姑娘了，不过我先给姑娘请脉。”
沈南星说完这话，上前几步，走到床榻前，直接伸手把脉。
看脉像确实虚弱，但还不至于到现在这样说话都没力气的地步。沈南星有些疑惑，她靠近冯玉如，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
纵使是用脂粉香囊盖着也掩不了的气味。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南星转头看向冯清，“冯大人，您出去吹吹风罢！”
这话说的冯清不容拒绝，冯清也知道他妹妹极有可能得的是下体的病症，之前请的郎中也都是男子，无法医治，如今看沈南星的面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冯清眼神严肃，稽首行礼，“沈姑娘，劳烦你了。”
说完转身出了屋子，顺带将房门给关上了。
冯玉沁看她四哥出去了，开口问道，“沈姑娘，我这病是不是不大好？”
沈南星没回她，而是直接一把掀开了被子，“如今一入五月，都五月中了，又何必盖着这样厚重的被子？”
被子掀开，味道就更大了，冯玉沁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想要说什么，可不知如何开口。
大概是因为羞愧。
沈南星只淡然的说了一句，“比你这严重的我都见过，不必羞愧。”
说着动手去解冯玉沁的衣裤。
只是当沈南星看到冯玉沁的下体时，仍旧是愣了一下，当即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冬时，离着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冯玉沁的声音压得极低，沈南星差点听不到。
这都半年了！沈南星皱眉，“这么长时间，没请郎中瞧过？”
刘姨娘在一旁搭话，“请过的，可都是男人家，只给请了脉，写了方子吃汤药，这也一直不见好。”
下体溃烂，请什么男人看啊！沈南星想说，你就是请个稳婆给你瞧瞧，都比那些男人要好！
那些坐堂郎中，又有几个会认真研究妇人之症的？
刘姨娘只看沈南星皱眉，以为是她女儿的病太过严重不好治，当即想要落泪。
沈南星却看向冯玉沁，“有些严重，我不能有十足的把握。”
冯玉沁却笑了起来，“没事，沈姑娘尽力便好。”
沈南星点了点头，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刘姨娘道，“夫人，麻烦你煮一碗麻沸散来，喝了后能少疼些。”
刘姨娘惊讶，“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南星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把小刀，那小刀泛着一丝寒光。“溃烂的肉，我得割掉，冯姑娘兴许还有救。”
可即便如此，沈南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后续的治疗会很漫长，很痛苦。
但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人去死。
刘姨娘听了沈南星的话，顿时哭天抹泪，嘴里喊着自己那苦命的女儿。
这种场景，沈南星不好劝，不哭一哭，让其发泄一下，又怎么办呢？
冯玉沁却出声制止了她母亲，“姨娘，别哭了，去煮一碗我喝了，若是不治，那我可就真的死了。”
刘姨娘只得抹干了眼泪，出去煮麻沸散去。
沈南星则是找了带子，将衣袖给绑起来，这样等会干活才利索。
她收拾好后，抬头看向冯玉沁，“刚刚在来的路上，我们的马车被拦下过，是个约莫弱冠的青年，说要见你，你可知晓？”
沈南星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冯姑娘的注意力，毕竟冯姑娘在听说要动刀子的时候，眼神中的害怕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