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月开学

新的学期开始了，虽然一早鸟儿在枝头欢唱着，但对于即将步入小学二年级的雯雯来说，这个早晨却充满了不安与焦虑。虽然自己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在家也很自觉地学习看书，但并不期望暑期就这么快没了。

二年级分班了，村镇的学校接收着附近五六个村庄的学生，为公平起见，也能让孩子们更好的认识和交流，每一完整学年，总归把学生名单打乱再重新分班，雯雯 晓丽、晓燕缓缓挤向板报前，各自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俺的名字。”雯雯终于在二班的名单里找到了自己。

“俺的在这，雯雯，咱俩又是一个班。”晓丽哈哈笑着。

“啊，为啥把俺分开了。”晓燕失落地说道。

晓燕她们三个人去年还是同一个班，习惯了同进同出，晓燕为落单的事抱怨起来。

“没关系，至少都在一个学校啊，下课了，还是可以聚在一起玩啊。”雯雯安慰道。

“就是，你就在俺隔壁，还是可以一起来一起走呢。”

“如果班里谁欺负俺，都没有个照应。”晓燕嘟着嘴，故作委屈地说道。

“就你这种脾气，谁敢欺负你。”晓丽不屑地说道。

浩浩和萌萌比她们大一届，像大哥哥一样的口吻，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不要怕，谁要是敢欺负你们，告诉俺，非弄死他。”

几个女孩子听完咯咯地笑着。

下课，雯雯并没有心思出去玩，站在窗前看着室外操场上，这里的操场也是很简陋的，和村里的路一个样，高低不平，没遇到下雨天还好，一旦下雨，外面泥泞不堪，学生只能留在教室里。

还好，今天艳阳高照，雯雯看着窗外的学生欢快地跳绳、跳方格，还有几个男生用糖精加在玻璃瓶里上面插着吸管做起了“生意”，吆喝着：“谁要喝？谁要喝？一张纸换一口。”

许多学生尤其低年级的，并没有卫生的概念，就把家里不用的书一张张撕下来拿来换取，就这样一瓶水不知道有多少个学生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

那些那些用换到的纸再叠成方块，围在一起朝地上不停地拍打着。

雯雯呆呆的望着远处，她的不安来自对新学期的不确定性。她不知道新的老师是否严厉，新的同学是否友好，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新的环境。

甚至担心弟弟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注意安全？妈妈会不会骂他？妈妈的好脾气似乎都给了爸爸，和自己说话，尤其是弟弟，态度经常180度大转变，声音立马从温转变为暴躁。

妈妈常说，带孩子很心累，雯雯和弟弟想要表达什么，也经常听得不耐烦。

每次被骂，难过的时候，奶奶总安慰着，“你妈妈带俩孩子，又有很多农活要做，烦躁是很正常的，要多体谅下。不开心了，就到奶奶这里来。”

晓丽也安静地待在教室里，同样表现得心事重重，她担心着爸爸的身体，妈妈忙的时候妹妹能不能照顾好弟弟。

医院高昂的康复费用，令家里深感压力，爸爸已被接回家来休养，妈妈说:“浪费那钱干啥，在家躺着，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

晓燕原本就男孩子性格，又剪着男孩发型，这会正和浩浩玩弹珠玩得开心呢。

“雯雯她俩为啥不出来？”萌萌一边数着用糖精水换来的纸张，边问道。

“不清楚，刚才我爬她们班窗户上喊她俩，就说不想出来玩。”晓燕回应道。

“在学校不就是玩的吗？不玩来学校干啥？及格万岁，多一分都有罪。”浩浩边弹珠，边调皮地说道。

“你能的很，你下次在你妈面前说这话试试。”萌萌挑衅的语气说道。

终于熬到了晌午放学时间，中午有个两三小时的自由安排，学校离家也不算远，两里路的距离，学生基本都是要回家吃饭的。到下课铃一响，早已经收拾好书包的学生，就飞快地向着大门方向冲去。

这一刻，雯雯内心是放松的，她跟晓丽他们不停地跑啊，中途一点不耽搁，直奔家的方向。

浩浩和萌萌倒没有直接回家，路经村头的位置，直接到河边的泥洞里，抓螃蟹、捉泥鳅去了。

雯雯期待着到家后，和奶奶分享着学校的事情，可一到家门口，就听到奶奶在和妈妈争吵，只好静地走进屋，默默地把书包放在木凳上。

“如果不是你天天给俺脸色，没有男孩，俺会再生睿睿吗？”妈妈愤怒的发泄着。

“要不是为了生男孩，老二都成型了，也不可能再打掉。想到这些事，心里就膈应得很。”妈妈继续说道。

“咱们村的媳妇不都是这样吗？有几个没打过胎？这是咱女人的命，要不就不拖成个女人。”奶奶难过地回应道。

“俺不管什么命不命，打掉的孩子不也是一条命啊，”妈妈喘着粗气说道。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俺做的不对，到现在了，你还是放不下，俺给你道歉。”奶奶眼含泪花说着。

说到村里的孩子，按照政策一般一家最多让生俩，大多家庭都是一儿一女，一般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可哪有这么巧的事呢，很早就听人家说，之所以这么巧，是因为很多村民从第二胎起，一怀孕就去检查男女，如果女的，就会打掉，直到生到男孩为止。

……

雯雯看到弟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用手里的小棍拨弄着蚂蚁，多愁善感的雯雯顿感心酸，也不知道弟弟一个人在这里听她们俩吵多久了，不争气的眼泪马上要流出来了。

弟弟回过头看到身后的雯雯，没有作声，马上站起来，跟着走进了房间。

“为啥吵架啊？”雯雯小声地问道。

“俺饿了，想到厨屋找吃的，把一个碗打碎了，咱妈就发火了，说俺是饿死鬼托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弟弟委屈地说道。

“咱妈说的气话，你还饿吗？看俺给你带的什么？”雯雯拿出了从学校小卖部购买的芝麻糖。

“哇，俺喜欢吃，但咱们在房间里偷偷吃吧，妈看到了，又不开心了，刚才她俩吵起来了，俺有点害怕，也感觉不到饿了。”睿睿无奈地说道。

“一起吃，一人一个。”雯雯开心地说着。

“就知道吃，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正巧妈妈快步走进屋看到了俩孩子。

雯雯从小就在妈妈面前谨言慎行，心思也比较敏感，不争气是觉得他俩不怎么聪明吗？或者看上去呆呆的，不像其他孩子那么活泼吗？又或者是用叫骂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吗？还是之前听爸爸说过妈妈进入了更年期？

看到妈妈直接进了房间里睡觉去了，雯雯知道中午做饭的事妈妈肯定是不管了。

还好家里有现成的馍，雯雯锅里淘好了米，并在上面上面放置个篦帘子，把四个鸡蛋、七八个馍、和一碗把酱豆加了豆腐放在上面。

坐在大锅的锅洞旁，雯雯点燃了柴火。弟弟则搬着小凳子坐到小锅的位置。

雯雯用双手轻轻戳开弟弟的小嘴巴，示意他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弟弟笑了，也用同样的动作，示意她也要开心。

晓丽一回到家就忙个不停，弟弟可能饿了，躺在床上哭闹不停，妹妹从小受宠，则在抱怨着今天出门玩遇到的不开心的事，烦躁的喊着讨厌死了。

爸爸不能下床，一直咳着，嗓子里不停地有痰，妈妈就在旁边忙碌着，时不时帮他拍拍肩膀。

打水、做饭、喂猪、弄柴火的事情自然由晓丽更多地分担了。

晓燕则在跟爸妈聊着今天学校分班的事，老师换人了，晓燕跟在妈妈身后，不停地分享着。

妈妈则对她说着：“这学期好好学，咱一定要超过雯雯、晓丽她们啊。给咱家争光。”

“知道啦，知道啦。”晓燕笑着应付着。她知道妈妈啥都喜欢比，但晓燕本身就很自信，也不觉得超越她们是什么难事。

到了饭点，各家都已经围在饭桌前吃饭了，大门外也先后传来呼喊萌萌、浩浩的声音。

萌萌从头到脚都是泥巴，妈妈气得骂道：“你和浩浩以后别上学了，浪费钱，就给大社下河逮鱼逮泥鳅吧？”

妈妈说的大社是村里搞水产养殖的，一到繁忙季节，就花钱找村里人帮忙。

“俺不是想给你捉泥鳅让你吃好点嘛，看你矮瘦的。”萌萌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兔崽子，你嫌弃你妈的长相？泥鳅呢？”

萌萌把手里的活物往妈妈旁边一扔，笑嘻嘻地说道：“在这，好大一条呢，足够吃啦。”

啊！这哪是泥鳅，这分明是条蛇，妈妈吓得大叫道：“咋生出你这个孬种。非要吓死俺你就开心了。”

“哈哈哈。”萌萌大笑着，“没事的，它舌头拔了，又不咬人。”

“以后不要吓唬别人，别没轻重，不是危险，会把人吓死不是咬死。”妈妈解释着。

“快去换衣服、吃饭，下午还要上学。”

浩浩回到家，妈妈倒没有生气，就是告诉他已经开学了，就要有时间观念，不要总是跟着萌萌到处晃荡，浩浩乖乖地答应着。

雯雯和弟弟还有奶奶已经坐在一起吃饭了，饭桌上除了酱豆，还有两盘菜，原来听到厨房声响的奶奶，赶紧进了厨房为孩子们做饭，强颜欢笑地问着雯雯今天在学校开心吗？雯雯光说着开心的事，他希望奶奶也开心。

奶奶让弟弟去叫妈妈吃饭，此时情绪平复的妈妈，不再是之前凶巴巴的样子，暂时还不想出屋，就轻声地说道：“你几个吃吧，俺不饿。”

待弟弟走出房间，妈妈一个人在房间抹眼泪。

下午课堂上，雯雯又想到弟弟一个人在家，那心碎的背影，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老师倒没有发现，反而左右俩男孩，开心地坏笑起着，嘲笑着雯雯，这么大人还哭，还相互传着之纸条，上面写着嘲讽雯雯的语言。

雯雯不理会她们，低着头擦拭着眼泪，生怕老师还有其他同学看见。

下午放学回到家，雯雯拖着沉重的心情，生怕家里又在为什么事争吵着。

她首先看到了亲爱的奶奶，已经站在大门口，慈祥的笑容在望着自己，弟弟也开心地飞奔过来，一把接住雯雯地书包。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妈妈和爸爸有说有笑地谈着事，看上去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画面。

雯雯如释重负，她不关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她只希望家里的气氛是温馨幸福的。

趁室外的天空还很明亮，雯雯把数学书和作业本摊在院子里的水泥桌上。

妈妈做着饭，奶奶在烧锅，弟弟安静地趴在旁边，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随性的画着药箱。弟弟说他希望将来能成为一名医生。

“为啥想做医生呢？”雯雯笑着问道。

“你看咱们村看病先生，每天背着药箱东奔西跑，光给别人扎针，自己不会生病。”弟弟一副天真的模样说着。

“可老是被咱村里的孩子骂呀，你也想做啊。”雯雯笑着问道。

“那俺以后只给大人看病，不给小孩打针，孩子就不骂了。”

哈哈……雯雯和弟弟大笑着。

“这俩在聊啥，看笑的那傻样。”妈妈无语地说道。

“这俩孩子好，不像人家的，搁一块天天吵，开心就好。”奶奶欣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