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两世为人,意志显化
萧季安低头沉吟的时候，老爷子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好气地道：“小六你还呆在这里干嘛，赶紧有多远滚多远，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老头子不乐意看到你。”
萧老六本来还想指点一下萧季安，听这么一说，只能苦笑着离开了。
萧季安也为老爷子的话惊醒，回过头来一看，正见得萧老六从楼梯口处消失的背影，现如今阁楼三层，只剩下他与老爷子两人。
“你不要急着做选择，小六也罢，天儿也好，还有你得罪的无情那个坏脾气的娃儿，当初都是在我这糟老头子这，学到了先天功法。”
老爷子躺在摇椅里，悠悠然地说着，眼睛半眯着，说不出的惬意洒脱，声音也愈发地低沉含糊，如欲睡去。
“咦？”
萧季安一下子抬起了头，此刻倒是清醒了过来，看着老爷子暗道：“这老爷子足不出户，竟然什么都知道，刚才问我姓名怕也是例行公事而已，连与执事大长老的恩怨刚刚发生他都知晓了。”
心中明悟，顿时灵光一闪，笑着说道：“老爷子，您可有什么好建议？整个家族怕是没人比你对此处更为熟悉了。”
“你这小娃儿倒也灵醒，不过拍马屁没用，到头来还是要看你自己。”
老爷子笑着，一指楼阁三层周围堆放着的那些破旧石板道：“去看看。”
萧季安虽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绕着三层楼阁重头看了一遍。只是几块石板看过去，原有的那一丝漫不经心，顿时消散一空。
石板年代久远，多有破损残缺之处，唯独上面的勾勒了人物动作，仿佛带有一股精气神残存，即便是岁月也不能也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历久弥新一般的感觉。
这赫然是一道功法图谱！
它们看似凌乱摆放，实则又有玄机在其中，萧季安不过是随意找了一块石板开始查看，一路看下去，每块都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这就好像是围成一圈的围墙，不管从哪里开始，只要绕上一圈，终究完整地得见全貌。
“这是……”萧季安越看越是心惊，“萧家撼山劲！”
这些被老爷子摆在身旁，让他珍而重之去看的，竟然只是萧家所有子弟都能学习的入门功法撼山劲。
这门功法在修身境确实强悍无比，刚猛霸道，可与传说中的先天功法比起来，又差得远了。
心中虽然带着疑惑，但也知道老爷子这般人物，不可能是拿他来玩笑的，还是按捺下来，仔细地揣摩。
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少东西来。
不知不觉中，萧季安就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忘记了一旁还有个老爷子在看着他，绕着楼阁上层短短时间里不知多少圈。
每绕石板一圈，他脸上的神色就愈发地茫然，那石板上用简洁的壁画勾勒出来的人物形象好像活了过来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出拳收脚，将萧家撼山劲于心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悟性还不错。”
老爷子躺在摇椅上，彻底闭上了眼睛，暗暗点了点头。
在这个情况下，能沉浸入武学当中，浑然忘我，也是一种悟性，没有这种悟性，无论如何也登不上巅峰。
不过这只是基本的，老爷子这辈子见过的家族精英无数，能如此时萧季安者也有不少，故而也只是说了一句不错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萧季安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茫然不减，既像是看到了什么关键，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明白一般。
“你明白了没有？”
老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萧季安循声望去，却见老爷子依然是一副双目紧闭，即将睡去的模样。
他的神态举动，都逃不过老爷子的眼睛，这点萧季安心知肚明。偌大萧园，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都瞒不住他，遑论近在咫尺的动静。
萧季安想了想，坦然地摇了摇头：“不明白。”
“好，好一个是不明白。”
老爷子开怀大笑，身子虽然还是好像跟摇椅连在了一起一般，但其欢喜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多少年过去了，能在老头子面前坦然说一声‘不明白’的有几个？”
“他们一个个都能找出一大堆的问题感悟，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样，其实那才是真正的不明白。”
“小娃儿你不错，混混沌沌，沉浸其中，比起捉住片鳞半爪，就敢妄言明白的要了不起得多。”
萧季安哭笑不得，一直等老爷子笑够了，才上前道：“小子请老爷子指教。”
“很简单，打一套拳给老头子看看吧。”老爷子的眼睛半眯着说道。
“打一套拳？”
萧季安下意识地反问，旋即明白了过来，老爷子这个时候让他打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其他的拳法。
默默行了一个礼，退到空旷处，将身上银袍脱去，甩到了一旁，就这么精赤着上半身，一口气提起。
“喝！”
吐气开声，一套撼山劲的根本拳法，被萧季安从头到尾施展了出来。
一招一式，像模像样，标准得如同秘境上刻画出来的图谱，足以让人称赞。
单单从这套拳法上说来，萧季安已经打到了极致，不管是动作还是劲道，全无差错，换在任何时候任何人的面前，都足以博一声赞叹。
老爷子则不然，看在眼中，他的脸上现出了一抹失望之色，正准备出言喝止的时候，情况突变。
一套萧家撼山劲打到一半，萧季安彻底地将自己从周遭的环境中脱离出来，如在那绿玉竹林，似于自家小院中，独独忘却了此刻身在何处。
已然忘我。
带着这种感觉，拳法渐渐入味，老爷子到口的话也忍住了不曾吐出，不过也仅此而已，失望之色依旧不改。
情况再变。
一套拳法打到尾声，萧季安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难受，明明是练习了十余年，早就熟及而流，身体将其牢牢记忆的拳架，在这个时候仿佛是牢笼一般，让他不得解脱，呼吸都显得困难了起来。
“喝！”
又是一声大喝，收起拳架子，萧季安没有停手，自然而然地再次从头开始。伴着他的动作，口中一声长啸，似将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的积郁一并宣泄。
而正是这一声长啸，把老爷子到口的评价又给重新堵了回去，让他憋闷得难受，忍不住在摇椅上扭动了几下。
“这小子，有什么不能一次表现出来，当真不让人省心。”
此念一生，老爷子也彻底熄了喝止的念头，准备等萧季安打了个痛快，再提其他。
萧季安此时是已经全然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反正单单能让老爷子憋得如此难受，一句话吐不出来，他也足以自傲了。
一拳，一脚，拳法还是那套拳法，在这个时候被萧季安打出来，却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样。
“崩！”
拳法变动，本当一往无前的一拳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地抖动，恍若眼前再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有一块小山般的巨石拦路，一拳崩碎。
“咦！”
这个改变了原本拳法的发劲，反而让老爷子一下子来了兴趣。
“有点意思了，再看看。”
老爷子一双老眼不再是半睡半醒的模样，神光熠熠，在略显昏暗的楼阁三层中仿佛夜明珠般闪烁。
萧季安并不知道他终于引起了老爷子的关注，自顾自地打着拳法，正如那一声长啸，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在其中。
“缠！”
刚猛的拳法中，出现如缠丝一般的劲力，又尽去其柔，化作雄浑似山脉起伏，一波一波直向天际的宏大。
“透！”
双拳并举，豁然轰出，带起劲风如怒，落拳处又波澜不惊，反而是数丈开外的前方空气中隐现波纹，好像巨力轰击空气波动显露。
这一拳出时，萧季安整个人抽离了出来，恍惚间似可见一座高山拦在面前，拳击山体而不动，山体背面有山石破碎滚落，力量贯穿透过。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钻！”
山在前，灵蛇入动，扭动间将一切阻碍破碎，贯穿山体。
“扑！”
一扑而出，倏忽数丈，就好像山中猛虎借着山势扑下，威势不可挡。
“靠！”
以肩膀靠山，地动山摇，不知是晃膀撞山摇，亦或是人山一体，将来敌粉碎。
……
“闪！”
萧季安身形电射而出，拳发如炮，此前接连不断不知打了多少遍撼山劲所凝聚的力量，似乎都随着这一拳爆发了出来。
这一拳，好似天底下最大的投石机，积蓄了强大无比的力量，一拳轰出，天崩地裂。
“轰~”
整座武藏殿都在震动，既为萧季安拳出之际的一踏足，亦为他击中在虚空中，带动了空气汹涌如激流的一拳。
“好，好拳法！”
老爷子抚掌而笑，那种失望之色再也找不到了。
萧季安融合了前世今生，宣泄了两世积郁的拳法，可说是他从未到达过的巅峰。
从头到尾不知多少遍打下来，单单从拳架上已经看不出萧家撼山劲的影子，但那种意境却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仅此一点，在老爷子眼中，便是“孺子可教”的好苗子了。
他正要再夸奖上两句，顺便再提下先天功法的事情，却是忽然住了口。
“又在做什么？”
“这小子还要给我多少惊喜？”
不远处，萧季安提着双手，略微低着头，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如神游物外，还沉浸在那拳法的意境中不曾拔出。
稍顷，风乍起，啸音现，异象环绕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