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歪路

白芷走后，傅尧用胳膊肘撞了顾宴一下，把顾宴撞得直呲牙：“云川，这姑娘可挺有趣啊，怪不得你中意人家呢。”

顾宴点点头：“她确实聪明伶俐，心思通透，所以一开始我才让她留在这里。”

傅尧：“你装什么傻啊？”

顾宴被他说得一懵：“什么意思？”

傅尧：“我说，你中意人家，是说你对人家一往情深，情意绵绵，谁跟你说中意人家聪明了。”

顾宴这下反应过来，耳尖腾地一下就冒红了：“什么一往情深，我……”

“行了行了，就你给我传的那些信，左一个白芷右一个白芷的，我眼睛都要长茧子了。有情就有情，害什么臊啊。”傅尧仔细看了看顾宴，只见他目光呆滞，好像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怔怔地问傅尧：“我跟你提过很多次白芷吗？”

傅尧简直想掀开老友的脑壳，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浆糊，他相当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不是，你对人家有情，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顾宴把他推远了几寸，迟疑道：“等下，你让我想想。”

“想个屁，这还用想！”傅尧道，“我就问你，白姑娘跟你说，事成了以后她就走，远走天边开店去，你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不想让她走。”

顾宴：“我……”

傅尧压根不等他回答，连珠炮似的又问：“事成之后，白姑娘跟你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你从现在开始跟白姑娘见一面少一面了，你又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对人家没有情意，你说要送她走，她不走，你那么开心做什么。你信里原话怎么说的来着，啊，白芷愿留，我心悦甚，我的天，我看了都倒牙。”

这一嘴连珠炮把顾宴打傻了，他愣在原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一会羞得耳朵通红，一会又闭紧眼睛、面色落寞，半晌才哑声开口道：“就算如此，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说这个了。你来程如何，一路顺利吗？”

“别打岔。”傅尧道，“别的东西都好放下，唯独情一字是最难放下，你去找白姑娘表明心迹，没准她愿意留下呢，我可不想看你什么都憋着不说不做，等八十岁了再后悔，没意思。”

“傅尧。”顾宴揉了揉额角，像是忽然被抽干了气力，无奈道，“白芷曾经说过，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此余生，你看我，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跟山清水秀沾不上半点关系，拿什么留她。”

“怎么，汖州还算不上山清水秀吗？”

“若事能成，我接任景王之位，便要长居景王府，若事不能成，我千刀凌迟……”

“休说以后，只说现在。”傅尧十分强硬地打断了他，“以后还没来呢，你怎么步步都被以后牵绊。云川，自打景王爷受冤以来，你时时刻刻不得松懈，你以前跟我说的话、给我写的信，那真叫字字惊心，直到白姑娘来了以后才恢复了点以前的样。前几个月，要不是知恒给我来信，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失心疯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知心人，你又要眼睁睁看着人家跑到天边去，你就不能把那根弦松一松，放自己一条生路吗？”他越说越急，到最后使劲唉了一声，“弦紧弓断啊，云川，我真是担心你。”

顾宴拍拍傅尧的肩膀，淡笑一声：“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傅尧看他几眼，良久又道：“你一手把知恒定下的计划改成这模样，真的想好了？”

“你不是早就问过我了，怎么如今又问？”

“你要做的我自该全力帮你，本来是不想问的，可刚才听白姑娘说起，你什么都没跟她说，这怎么能让人放得下心。”傅尧干脆坐在石凳上，有些心烦意乱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小碗都跟着震了一下，“你瞒着长风瞒着知恒，现在还瞒着白姑娘，这么大的事只我一个人知道，这多大一条担子，万一我这个当兄弟的该拦着你却没拦，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你叫我怎么有脸见你！”他忽然脸色一变，声音放得极低，“长风现在不在吧？”

“不在，我让他时时暗中保护白芷，白芷在倚水苑没有危险，他此时应当在休息。”顾宴半蹲下身来平视傅尧，心平气和道：“傅尧，箭已在弦上了，我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哪天遭了报应，那也是我自作自受。好兄弟，你就同白芷一样，陪我到最后吧。”

傅尧看着顾宴这双眼睛实在生不起气来，一肚子话硬是给憋回去了，他无奈地摆摆手，没好气道：“陪，那能不陪吗！我上辈子欠你的，他娘的，我看你就是吃准了我这性子，仗着你走歪路我也能跟着，万一以后后悔了可别要死要活的。”

顾宴轻笑一声：“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白芷走进小厨房，看到徐厨娘正对着一个黑咕隆咚的铁桶敲敲打打，嘴里还念念有词：“不错不错，到时候了。”

“什么到时候了？”白芷凑近铁桶，闻到一阵似有若无、十分诱人的肉香，她眼睛一亮，“千锤百炼鸡！”

“对，就是千锤百炼鸡，三夫人，您来得正是时候啊，这鸡成了！”徐厨娘摩拳擦掌，垫了两块抹布把铁桶盖子挪开。这一开盖，里边的香味就洪水决堤似的往出涌，惹得白芷舌根下面不停地蓄口水。徐厨娘拿上一个长杆铁钩子，钓鱼一般从铁桶里钓出一只金黄油亮的鸡。

白芷忍不住想上手掰一块尝尝，徐厨娘赶忙拦住她：“三夫人，这可是明火熏的，烫着呢，婢子给您切下来吃。”徐厨娘把鸡扔到案板上，嘎啦一刀先划了个冒热气的鸡腿下来，扯了块油纸包着底下一小截，省得白芷脏手，“三夫人，吹着吃。”

白芷急匆匆吹了几下，一口咬了上去——就这一口，香得她简直要流下泪来。

鸡肉外皮酥脆，咬起来嘎吱响，里边香嫩有嚼头，细而不柴。不知道怎么做的，解腻的香料十分入味，把鸡肉那股特有的甜香和油香全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