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惶问

徐厨娘颇为自信地问道：“三夫人，好吃吧。”

白芷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口齿不清道：“好吃！不愧是御厨的传人！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

“三夫人，不是我徐香秋自夸，”徐厨娘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整个京城若是能找出比这更好吃的鸡，我把这桶活吞了。”

就它了。白芷心里暗自定下，问徐厨娘道：“徐厨娘，把这千锤百炼鸡的食谱给我看看吧。”

徐厨娘道：“三夫人，这鸡做法繁杂，单看食谱可不容易看，还是婢子亲自教您吧。”

“我跟你学了这么久做饭了，还能看不懂一个食谱。”白芷笑道，“怎么，怕我把食谱拿出去变卖啊？”

徐厨娘忙道：“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哎呦，三夫人，您要看也行，不过食谱在婢子家里放着呢，婢子这就给您写一份，下午就送您屋里去。”

白芷点点头：“那也成。”

案板上还放着缺腿的千锤百炼鸡，徐厨娘的目光滑来滑去，道：“三夫人……这鸡，您还吃吗？”

白芷看徐厨娘的样子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爽快道：“拿回家去吧。”

徐厨娘笑得眼睛眯起来：“多谢三夫人！”

傅尧来到侯府已有几天了，顾宴给他弄了一身书童的衣裳，他那魁梧的体型打扮得这么文质彬彬，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十分好笑。傅尧为人风趣洒脱，颇得巧巧和林初七喜欢，短短几天时间，就跟两个孩子打成了一片，今天领着上树抓鸟，明天领着下河捞鱼，昨天还帮白芷给黄瓜菜地搭了架子，每天白着出门灰着回来。

两个孩子看上去玩得十分开心，白芷在心里暗暗记下，得隔三差五加上一堂出去疯跑疯玩的课。

徐厨娘送来的食谱，白芷研究了已有几天了，每天都做两只练手。做千锤百炼鸡最重要的就是敲打。开始要把生鸡放在案板上，用两根擀面杖不停敲打，敲打的部位、力度都有讲究，等敲过一轮后，滚水烫半熟，涂上混好的香料，再度敲打，而后用细针挑准地方扎上几十下，最后才能放到铁桶中慢慢熏熟。此谓千锤百炼。

一开始做得的要么太柴要么不入味，再就是太用力敲成了碎肉，做坏了的鸡都由徐厨娘再做烹制，给林初七拿回家了。后面几只慢慢就找到那个意思了，直到白芷尝鸡都快尝吐了，才终于在今天上午做出了和徐厨娘九分相似的味道。

徐厨娘先尝了一口，十分欣慰地称赞白芷做得好，下一刻白芷就端起鸡冲出了小厨房。

过了中秋后，一日比一日更凉了。顾宴今日无事，披了件稍厚的衣裳就坐在老地方看书，正看到精彩处，白芷嘭地一声撞门进来，挥着一盘子金黄油亮的整鸡兴奋道：“老楚！快尝尝！我做的！”

盘子下一刻就端到了顾宴面前，白芷催他：“快别看书了，你吃过的好东西多，看看我的熏鸡够不够格开店。”

顾宴凑上去深吸了一鼻子香气，赞许道：“色香味，色和香都够格了。”

“别光闻啊，尝尝。”

盘子上和白芷手里都没看到筷子，顾宴放下书起身道：“我去拿筷子。”

白芷一手把顾宴按回了椅子上：“谁拿筷子吃熏鸡，上手！”说着，白芷直接撕下了一只腿怼到顾宴手里，满脸期待道，“快尝尝快尝尝。”

顾宴只好就这么拿着，探头咬了一口后，眼睛一亮：“这味道确实独一无二。”

“哈哈哈哈，行，那就可以了。”白芷心满意足地放下盘子，舒展双臂使劲伸了个懒腰，一个后仰瘫在床榻上，“也不枉我辛苦这么多天。左右我怎么做也不会和徐厨娘的味道一模一样，这在小地方开个店肯定是够用了。”

顾宴忽然叫了一声：“白芷。”

白芷闭着眼睛懒散地回应：“嗯？”

“你……”话到嘴边，顾宴却有些问不出口了，心里不停地闪过那天他和傅尧的对谈，一会儿傅尧占上风，一会儿自己占上风，两个小人相互说服，顾宴却拿不定主意要听谁的。

怎么办，扪心自问，他想让白芷走吗？一点也不想。但白芷是一定不愿长留的，只有他向白芷走。

他想问白芷以后会去哪。

这话他曾经问过一次，被白芷摺过去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白芷不想跟他有多余的牵扯。但是在那之后，是白芷亲口说了愿意留下，没准此时再问，能问得出来呢？

可若是问不出来呢？若不开口问，便永远有问得出来的希望，若真问了，白芷还不愿说，就真的没有下一次了。这是最好的时机吗？

顾宴独自坐在窗边天人交战。

白芷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顾宴的动静，带着疲累的鼻音追问道：“你要说什么？怎么没声了？”

顾宴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稳住声音问道：“你以后打算去哪？”

一句话问出来，顾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暗暗想道，如果你不愿说，我便再也不问。

但是，告诉我吧，白芷，告诉我吧。

白芷揉了揉眼睛，没有回答。

顾宴的手掌紧握成拳，一点一点地发麻。

外面傅尧带着两孩子玩闹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白芷迟迟没作声。半柱香过后，顾宴只等来了窗边透进来的一束冷风。

他无声地长呼一口气，全身的血涌都安静下来。

到此为止了。

白芷突然一个猛子坐了起来，说道：“青县，这地儿你熟吗？”

顾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青县，汖州的一个小地方，我听说景王府就在汖州城，你应该是在汖州长大的吧。”白芷道，“初七说那地方还有些十三州的百姓，我们就打算去那了。”

一瞬之间，顾宴心如擂鼓，他听到自己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白芷看着顾宴，展颜笑了起来：“虽然我没问过你，但我猜你会让十三州恢复生机，我先去占个地方，买几个便宜的宅子，日后十三州再繁华起来，宅子的价钱翻几番，我看我都不用开店了，天天躺着收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