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火锅
几天后,京城下了初雪。
白芷在院子里清出一块空地,带着大家摞了一个简单的土灶,然后指挥傅尧把小厨房里的重铁锅搬到了土灶上。巧巧和林初七领白芷的令,买了半扇切好的羊肉回来,徐厨娘洗了一筐菜,顾宴往铸铁锅中倒上大半锅清水,白芷调好了一大碗芝麻酱。众人围着铁锅坐成一圈,手里都端着一副碗筷。
“小姐!你真聪明,这样吃饭肯定香!”巧巧还没等水开,就迫不及待地夹了几筷子羊肉涮下去,林初七问道:“小姐,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
白芷正往大家碗中倒芝麻酱,笑道:“这呀,我从梦中学到的,这叫火锅,火上架锅,现煮现捞。”
徐厨娘喜道:“三夫人聪慧呀,这可,哈哈哈,这可省了我徐厨娘不少事,只消切切菜就能开饭了,我可从来没想过。”
白芷十分大气地挥挥手:“那这法子我便送你了,就当是千锤百炼鸡的谢礼。”
徐厨娘:“三夫人,这可如何使得啊?”
“怎么使不得,你少在这假客气了。”白芷揶揄道,“眼珠子都要掉进锅里了,眼馋坏了吧。”
徐厨娘被说中,有些羞赧地垂下了头去。
“三夫人,这火锅是个好东西,颇有江湖做派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傅尧豪爽地给白芷倒了一碗酒,白芷笑道:“你作为三老爷的书童,管都不管三老爷一下,先给我倒酒啊?”
傅尧看了看边上盯着他的巧巧、林初七和徐厨娘,赶紧给顾宴也满上了一碗酒,找补道:“这个,三老爷处处以三夫人为先,我这碗酒是先替三老爷倒的。”
顾宴唰地一展折扇,抬眉道:“说得好,赏!”
傅尧脸上抖了两下,不情不愿地按着规矩垂头谢恩。
不过雪天配折扇属实不伦不类,想来那位顾宴本尊也总是展扇展扇,才搞得顾宴现在动不动就要扇扇子,大雪天还不忘稳住“顾宴”的形象。白芷心中暗笑,你们俩真是难兄难弟,个顶个的憋屈。
徐厨娘往灶里又加了两把柴,柴禾沾雪后不太好烧,好一会儿铁锅中的水才咕嘟咕嘟冒泡。
白芷:“水开了就能捞了,可别煮太久,不然咬都咬不动。”
众人抄起筷子严阵以待。待锅中的水终于上下狂翻,六双筷子齐齐地伸进了锅中。蘸料,吹肉,夹到口中。
片刻之后,倚水苑便不停地响出满足的喟叹。
下雪天总是要暖和一些,更何况是围着火灶吃饭,没一个人说冷,倒是吃过了肉又下菜,吃过了菜又下肉,赶场子玩游戏一般乐此不疲,直到都撑得肚皮浑圆,徐厨娘下了一把扯面,这才一人捞了一根,权作收底。
徐厨娘勤快惯了,看大家都吃完了就开始收拾,傅尧把重铁锅搬回小厨房,拆了土灶,只剩一圈烧柴的焦痕留在原处。
巧巧和林初七两个半大孩子吃撑了饭就开始困,眼皮直耷拉,白芷干脆把他们俩赶回屋去睡觉。
倚水苑重归寂静,只剩白芷和顾宴坐在凉亭中赏雪,喝着热茶消食。
白芷看了两眼顾宴。他今天从头到尾都安静得有些奇怪,也不怎么说话,只顾着吃和看别人吃,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老楚。”白芷敲敲顾宴的茶杯,“想什么呢?”
顾宴回过神来,轻笑一声:“这顿饭吃得实在舒畅。”
“你这人怎么回事,舒畅还这副表情,就跟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一样。”白芷顿了顿,“你要想吃,明天还能吃,后天还能吃,不过就怕这么吃下去,巧巧和初七到过年得圆润一圈。”
顾宴平淡道:“我这下懂你了。”
“懂什么?”
“你的小店,你的千锤百炼鸡,你的山水之地。”顾宴道,“等你去了青县,想是天天过这样的日子,怪不得你总是心心念念要走。”
“是啊,你才懂啊?”白芷面带餍足地往后一靠,“人活一辈子图啥啊,我拼命过风光过家财万贯过,甚至还死过了,余下的就差吃喝玩乐,等我百年之后去地府见白芷姑娘,也能堂堂正正地对她说,我没愧对你辛辛苦苦送给我的这条命。”
傅尧大踏步走过来,给白芷递来了一封信:“白姑娘,门房送来的信。”
白芷坐正身子,有些雀跃地撕开信封:“我的线报!”
顾宴:“线报?”
“我前几天托万事通打听青县的现状,他们说过几天会送信给我……”白芷抽出信纸一看,“陆季良?”
顾宴听到这个名字,不动声色地往白芷身边挪近了:“那位陆公子?”
“对。”白芷抬头看到傅尧走远了,才对顾宴道,“他是白芷姑娘孩童时的好友。”
顾宴早就把白芷的身世生平查了个底掉,当然知道这个陆季良与白芷姑娘童年交好,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应了一句:“原来如此。”
白芷一目十行地扫完信。陆季良在信中说道,他本该明年参试,朝中却不知出了什么变动,让程伯伯做了今年秋闱的主考官,他娘便来信要他今年参试,他上个月考完秋闱,如今已经放榜,他自觉不足中举却仍然榜上有名,如今就要回家去做官了,下派令急,无缘相见,只修书一封,充作拜别。
顾宴的目光不住地往信纸上瞟,有些想看却又怕惹恼了白芷不敢多看。白芷余光中看到他一会喝茶一会揉脖子,总之就是想借机看上两眼,好奇道:“你怎么对陆季良的信这么有兴趣?”
顾宴被戳破心思,轻咳两声:“既是你的好友,我自然……我自然想知道他有何事找你,也好为你分忧。”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白芷却觉得不对劲,问道,“你不会是觉得……我和陆季良来往不纯吧?”
应该不至于吧,谁还没几个好友了,他还要个个排着队怀疑一番?
没成想顾宴一下子定住了,半句反驳的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