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回府
白芷把这个小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顾宴一眼就看出来,院落里的陈设都是照着倚水苑布置的,一个圆石桌带俩长石凳,上面还放了一个大架子搭了块布充作凉亭,一架躺椅,手边一个小木凳上放着一碗清茶。
顾宴屏退长风,稍显拘谨地落了座。白芷从屋里拿出一个模样怪异的茶壶给他倒茶。
“你……你这些天过得可好?”
白芷点了两下石桌:“茶敬客来,不喝无礼。”
顾宴立刻十分有礼地把一碗茶仰头干了。
白芷给他续了一碗,顾宴又干了,直到干了第五碗后,顾宴按住了白芷即将又要拎起来的茶壶,言语中带着一丝示弱的意味:“这不是酒……别再灌我了。”
“哦。”白芷从善如流地放下了茶壶,小院里一时寂静下来,只剩路边垂垂老矣的大树往下噼里啪啦掉枯叶的声音。
良久过后,白芷开口问道:“你在外边等着站……站着等什么呢?”
顾宴:“等你赶我走,或是出来见我。”
“那我要是赶你走呢?”
“你已经在见我了。”
白芷:“……”
院子里又寂静下来。这回是顾宴打破了沉默:“我有话想问你。”
“我好像知道你想问什么。”白芷又给顾宴满上了一碗茶,语气放轻,“你……能不能等过了明年开春再问?”
顾宴微微睁大眼睛,身子前倾:“为什么?”
白芷把茶碗推近:“喝茶,喝完这碗茶这事就算先停了,一切等之后再说。”
顾宴拿起碗,看着白芷温笑一声,仰头把茶干了。
白芷喃喃道:“吊桥效应,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顾宴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白芷摆摆手,“行了,你回吧。”
顾宴没动,他轻声道:“老夫人自从大觉寺回来后,这些天总是昏昏欲睡,没有一日清醒。”
白芷:“哦。”
顾宴又道:“你种下的黄瓜已经结出来了,大概明日就能吃了。”
白芷:“哦。”
顾宴再道:“再过几天该要下雪了,这里凄风冷雨,不如倚水苑暖和。”
意图可谓是昭然若揭,这下白芷脑子再糊也听懂了顾宴这是明里暗里在叫她回去。她挠挠眉毛:“那就……那就等下了雪,我再回去吧。”说着就要收拾茶壶茶碗,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顾宴一把抓住了茶壶柄,看向白芷的眼睛:“你刚才说,这事就算先停了……这话还作数吗?”
不得不说,他真是长了一双多情目,尽管眼皮被面具绷得看不出桃花眼的形状,但依然留有摄魂夺魄的本事。只需深深一望,就能搅扰人心,让人连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简直就跟话本里的狐狸精似的。
白芷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他眼睛上扒下来,认命一般叹道:“行,回,我现在就收拾。”
顾宴肉眼可见地笑逐颜开,一下子抓过了茶壶茶碗:“我来帮你收拾。”
看着他在这丁点大的小院子里忙里忙外,白芷突然觉得自己这一通有点滑稽。
杂尘作祟就作祟吧,白芷心想,愁这些有的没的都他娘的是徒劳。
白芷搬回倚水苑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这一页暂且搁下,还是同之前一般相处,似乎白芷真的只是为了躲顾老夫人聒噪才出去清静了几天。
菜地里的黄瓜确实是长出来了,只是长得各有想法,一个个歪七扭八的,没一根正常黄瓜。白芷披着皮子披风蹲在菜地前面,问旁边的顾宴道:“……这就是你说的能吃了?”
顾宴披着同样的披风,在黄瓜架子上翻来翻去,摘来一根歪得不算离谱的黄瓜:“你看这个这么翠绿,一定清甜。”
白芷从他手里撅了半根,拿袖子擦了擦就是咔吃一口,然后便停住了嘴。
顾宴眨眨眼睛:“不好吃?”
白芷又嚼了两下,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好吃好吃,你快尝尝!”
顾宴也是咔吃一口。
“……”顾宴默默地咽了下去,道,“你种的这个……真是黄瓜?”
“哈哈哈哈哈哈,那不然还是什么,你不是说一定清甜吗,再吃一根!”白芷摘下一根把自己拧成了圆环的黄瓜塞到顾宴手里,一脸坏笑,顾宴看样子打死也不信黄瓜能这么难吃,不死心地又咬了一口。
这下顾宴死心了。他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把手里的黄瓜包得严严实实:“这个,这个给徐厨娘看看吧。”
当天的午饭,倚水苑众人都加餐一道拍黄瓜,下午,巧巧就带着林初七把黄瓜菜地铲干净了。白芷看了可惜,还试图抢回几根黄瓜,说就算喂猪也不浪费,巧巧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说这玩意猪吃了都怕拉痢疾。
顾老夫人依旧迷迷糊糊地瘫在床上,顾宴每天都亲自去喂阿鼻草汤,药只放之前的两成,吊着顾老夫人的命又不至于让她太过清醒。
宣平侯府如今算是群龙无首,没了当家主母后,连各房的例银和下人的工钱都没人发,白芷曾试过偷偷拿着乔婉婉走前留下的府库外门钥匙去拿自己的那份例银,却被周围守着的护卫拦在门外,他们只认顾老夫人不认钥匙。
侯府都快散架子了,这些护卫倒是守职。
宣平侯名头响亮,却实在是草包一个,除了去宋姨娘房中厮混,就是去看望顾老夫人,又哭又嚎地盼她快些好起来,府上的家务事一点不过手。顾老二倒是有心,来倚水苑找过白芷,苦口婆心地劝白芷暂掌中馈,把侯府撑起来。傻子都清楚这是糟心事,更何况是这种时候,因此白芷寒毛直竖地婉拒了,连连道自己庶女出身哪学过掌家。这么一来二去的,掌家的担子竟被顾老二自己给接了,他照猫画虎地学着乔婉婉以往掌家的手段,居然真的稳住了侯府这棵将倾的大树,给白芷发下了她心心念念的例银。
在白芷看来,顾老二的野心不止这么一点点,只不过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