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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在偷钱

500元,对于林锐和董平安来说,无疑是笔巨款,不!应该是对于当时所有的工薪阶层来说,都是巨款。因为,1992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

当时国家已经开始发行50元面值的人民币了,但是,很难在市面上看到。所以市面上流通得最多、最大面值的钞票,就是20元。而他们拿到的都是10元纸币。500元,就是50张10元钞票,那可是厚厚的一墩。

近五月的西南地区艳阳高照,已经不冷了。因为董平安对于这次出走是下了决心的,所以刻意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配蓝色西裤,将衬衫扎进西裤里,倒也精神,只可惜那双擦了鞋油的黑皮鞋,被矿区的煤渣路面敷了一层厚厚的灰。

林锐就不同,他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完全是被那句“万一呢”打了鸡血,潜意识里,还有着对这个发小的担心和保护,所以他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竖条纹的短袖衬衫、牛仔裤和灰色懒人皮鞋,就出发了。“巨款”就由董平安保管,并负责本次远行的财务支出,因为西裤的屁包有纽扣。

董平安在小卖部买了两包<红塔山>烟,七块钱一包的<红塔山>是一定要放在衬衫口袋里的,否则别人看不见。

他们两个在去等中巴车的路上,走出了君临天下的气概!

等车的人不少,上车后,已经没有了座位,还有八九个人都站着。林锐和董平安是最后上的车,因为五个站就能到火车站,所以就抓住车顶的扶手站在了汽车门口。

一个三十几岁披着上衣的男子从林锐身后向车门处挤去,以为这人是要下车,林锐便侧身让他过去了,谁知这人就站在了林锐和董平安之间,车停的时候他没下车的意思,还侧脸过来瞪了林锐一眼,想到可能是刚才停车的时碰到了他,便歉意的将脸转向了窗外。又到了一个站,他还是没下,而且在不断的耸动着肩膀调整披在身上的外衣,于是林锐就踮着脚伸头看他在干什么,这人又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了林锐一眼,因为这人身高有一米七五左右,站在林锐和董平安中间,就完全挡住了林锐的视线,就在车开动的时候,他又在耸动肩膀,林锐再次垫着脚,将头越过他的肩膀,往下看去:发现董平安屁包上的纽扣已经被解开,而这人正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夹住钱往外掏……

林锐马上用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猛拉,右手握紧拳头朝他的脸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在偷钱!”

林锐一边喊,一边抓住头发,右手不停地朝他脸上猛砸,司机停车将车门打开,大声喊到:

“要打下去打!”

扒手拼命往车下窜,林锐就对着他拳打脚踢,在扒手窜到车外的那一瞬间,他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林锐的左脚,并使劲往下拖,还大声地叫嚷着:

“下来!你给老子下来!!!”

这时,董平安才反应过来,抬起脚就朝扒手脸狠狠踹去,扒手松开了手,并向后倒去。

司机关上门,一踩油门,“嗡”地一声,车就走了。

车内鸦雀无声,只有司机踩油门时发出的轰鸣声。董平安左手抓住车顶扶手,右手紧紧拽住“巨款”揣在裤兜里,林锐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车上肯定还有他们的同伙,一会儿到火车站不要下,往前再多坐几个站,然后再返回来赶火车。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到火车站!”

董平安默默点头。

离开火车站两公里后,车内已经有空位了,他们叫停了中巴车,司机打开车门后说:

“两位兄弟要注意安全啊,刚才车上那几个全部是小偷。刚才喊你们:要打下去打。是因为我们惹不起他们,请你们谅解。”

“没事、没事。谢谢你,师傅。”

关门前,司机对着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一脚油门,“咻”的一声,走了。

林锐说:

“我们得准备点家伙,万一运气不好,在火车站又遇到他们,动起手来要吃亏!”

“对!如果真的遇到,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他们在五金店买了三把牛角刀揣在身上。

牛角刀,在当时的年轻人当中非常流行,玩得好的人,能够单手抓住刀把,利用刀身的重量,用很小的弧度向前一甩,利用惯性将刀打开,然后再利用刀身上的钥匙环,轻轻斜压刀背上,稍一用力,刀就关上。真正的高手,左右手都能够运用自如。

林锐,就要了两把……

他们又坐上返程的中巴车向火车站赶了过去。墨菲定律应验了:怕什么、就来什么。

当林锐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正好和被打的扒手,面对面的贴在一块。

扒手们当时正在嬉笑着讨论车上打架的事情,林锐的突然出现,让被打的扒手笑容凝结在脸上。因为林锐下车后突然钉住,这让随后下车的董平安没收住脚,撞在林锐背上。

当时的情形就成了这个样子:林锐和扒手面对面的盯着对方,几乎贴在了一起,然后林锐又用上身去撞了扒手一下,这等“气概”和“胆量”让扒手肿胀的脸不自然的转向另一方,并向后退了一步。林锐向左右扫了一眼,然后和董平安从容地走向售票处,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林锐和董平安的心跳已经加速到了300迈,但,面子上又让他们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在售票厅购买了18:00到省会的车票后,他们就直接上了站台。

盘龙火车站是没有检票口的,有没有买车票的人都可以上站台,很多人都是直接上车后再补票,遇到列车员偷懒不查票,那就省下了一笔钱。

林锐和董平安到了站台就开始左右观察,一是防备他们搞偷袭,二是观察逃跑的路线。还真有发现,就在火车要进站的前两分钟,那群扒手朝着站台走了上来,有七个。

林锐和董平安借着人群遮挡,快步朝车尾方向走去,希望能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前登上火车。方法非常奏效,林锐和董平安没有看到扒手他们就登上了火车……

列车开动后,他们慢慢放松了下来,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刚才心跳加速,即使是发小,也不能让对方知道。学着录像上香港大佬的模样,他们将脚搭在对面座位上,嘴角斜叼着香烟,开始自我吹捧:

“老子当时就觉得不对,这个厮儿披着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小偷。我是故意让他把你的屁包纽扣打开的,就就是要看一下你有没有警觉性。没想到你警觉性太差了,居然没有发觉!”

“卵!”

董平安双手抱在胸前,用牙齿咬着<红塔山>的过滤嘴嚼了两下:

“他一靠过来,我就发觉到不对!我就是想看看这厮儿敢不敢动我。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我还分不清楚哪个是小偷??教你一招,所有把外套披在身上的,都是小偷!”

“查票了、查票了,把车票都拿出来放在手上……”列车员披着上衣开始查票了。

这是一趟慢车,遇站就停,所以要到终点站就得坐三个半小时,如果不继续接着吹牛逼,这个时间是非常难熬的。

董平安就是不用手,还坚持用嘴咬着过滤嘴,口水都渗透出来把香烟打湿了。

“如果不是老子最后给他脸上的那一大脚,你可能就要吃大亏了!!!”

“扯卵谈!你没看到我另外一只手已经抓住头上的扶手了??你要是没有踢他,老子跳起来一大飞脚,绝对让他马上休克!哪点还会让这厮儿些追到站台上来?你那一脚——太软噢!”

董平安突然惊恐地看向林锐的身后,林锐转过头,看到了那七个扒手正朝这节车厢走过来。

“把刀准备好!”

说完,林锐站起身子双手插兜,屁股靠在茶几上,手里已经握住了那两把牛角刀。

“你还坐起搞哪样?站起来!”

林锐低声对着董平安吼道。

“我就坐着。”

董平安还是坐在位置上,但是,手也放到了兜里,眼睛却看向漆黑的窗外。

这群人不只是在中巴车上作案,火车上也是他们的犯罪场所。他们的作案方式是:在城市,选择人流量多的公交线路,团伙一起上车,利用车内的拥挤,相互掩护进行作案。在列车上:先派人把车厢的两头堵住,以防发生意外时,有人跑出去报警。其余的人寻找熟睡的旅客下手,技术好的人负责实施盗窃,其余的人负责“恨角子”就是用眼神威胁那些想提醒受害者的旅客,其实,就是明抢!

林锐双手插兜,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这几个人,脸被打肿的扒手走在第一个,他应该是这里面的头,他们就像没有看见林锐一样,自自然然、没有停留地就走到了下一节车厢,继续开始他们的勾当。

林锐没再坐下,只身站在过到中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这时,车正好到个小站停了下来,他们都下了车。在列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林锐转身面向站台,他看到那七个扒手面向列车,也站定不动,被打的那个扒手慢慢抬手指向林锐,林锐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列车将他们甩进了黑暗里……

林锐回到座位,很平静,但严肃地对董平安说:

“平安,如果他们刚才动手,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得。平常牛逼可以吹,但是出门在外,小心为妙哟……”

“卵!我刚才看向窗外,你以为我是真的在看风景啊?告诉你,不是的!!其实,我是在通过车窗的镜面效应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球魄力没有,绝对不敢动手嘞。所以我就要坐着不动,看他们敢搞哪样!你还搞得紧张兮兮的站起来。”

如果不是发小,林锐真的想给他一脚!

厂矿子弟这个群体很特别,他们既不属于农村、也不属于城市,他们生活的圈子非常单纯,因为它的封闭性,在这里的人相互之间都认识,比自己大的,就是哥哥、姐姐,比自己小的,就是弟弟、妹妹,一般大小的就叫名字。所以,同在一个矿上的子弟,是很少有结为夫妻的,因为太熟了,没有感觉。一个矿上的子弟之间也会相互打架,但是,无论激烈到什么程度,声音可以无限大,但都不会下死手,因为,你敢下死手,你老爸也敢对你下死手!

火车终于到站了,林锐抬头望向董平安,发现他又把过滤嘴咬得稀烂,口水又渗湿了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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