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子弄死他
检票口打开后,扛着大包小包的人们朝着火车狂奔而去。林锐和董平安,也不知所以地跟着跑,他们觉得:大家都在跑,一定有跑的道理。
林锐手上提着矿泉水,董平安手上提着方便面,所以他们跑得很快,属于最先上车的那一批人。可是,上来了该干什么,不知道。他们就站在车厢中间,看到别人往货架上放行李,也学着把塑料袋装着的矿泉水和方便面放了上去,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冲上车厢的人争先恐后地将行李往货架上和座位底下塞,不一会儿车厢里就挤满了人,而后上来的人,却提着行李左顾右盼,为找个地方放行李而发愁。善良的人,就会将自己的行李挪一挪,让后边的旅客将行李也放上去,提行李的人会万分感激,因为车上此时已无立锥之地,若是就地放下,必会招来周围人的阻挠及呵斥。而不近人情的旅客,会在你想挪动他行李的时候提醒你:“注意哈!我的包不能压哟,里面的东西容易碎!”你就只能提着行李继续往前走,去找能放得下行李的地方。
慢吞吞上车的旅客,才是这场旅行途中的人生赢家,他们气定神闲地走到你面前,拿出车票:“请让一下,这是我的座位。”你就得乖乖站起来。真正有经验的人会在上车后,就有计划性地坐在座位的最边上,而且必须是三人座的靠过道这一边,这样,即使有座号的旅客过来,你也不用起身让座,只需要屁股象征性地往外边挪一挪,他们就会条件性地往窗户边挤一挤,这样,你也就会有半个屁股坐下,等列车开动,大家聊熟悉了,你也就坐踏实了。这让林锐和董平安大开眼界,心想:再有下一次,自己也能够坐在位置。但这一次,他们只能站在过道边上,靠着椅背站着了。
10点49分,火车准时启动。
就在开动的这一刻,车厢里的人们迅速将语音调转到普通话频道,仿佛,不说普通话就会融入不到外面的世界一样,夹杂着“包谷味儿”的贵普话,让林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锐问董平安:
“要开几个小时才到?”
“明天下午3点多钟到。”
林锐心里默算了一下,睁大了眼:
“28个小时?!”
董平安苦笑着点了下头。
“天!这个时间咋个熬……”
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们,用心倾听着返厂打工仔的传道授业,打工仔偶尔飙出的几句广东话,引得大家的阵阵赞美和惊叹。
“快……餐,盒饭,鸡……腿、鸡蛋、麻辣……豆腐。让一下!让一下!没长眼睛呀,看到餐车来了都不知道让一下!”送餐的大哥呵斥到疲倦的旅客。六点多钟,开饭的时间到了。
15元钱一份的盒饭、10元一个的鸡腿,让林锐和董平安不敢问津,等餐车开到边上,林锐取出两盒桶装方便面,跟着餐车朝列车接头处的开水房走去。
到了开水房,看到红灯还未变绿,就决定先在边上等水烧开后再泡面。
“老乡,过来泡面哟!”身后传来熟悉的川音。
“哟,你这位置安逸哟,甲座!”林锐转身看见购票厅里的那个四川人,将自己的两个大编织袋并排着放在车门口,几乎占据了整个车门位置,他就坐在外边的编织袋上。
接过林锐递过来的<红塔山>烟,四川老乡问到:
“你们坐在哪哩嘛?”
“我们在车厢中间站着,到处是人,哪点有位置坐哟!”
“去喊你兄弟伙过来坐噻,这哩坐得到三个人!”
“好好好,一会儿我叫他过来!”
“你们啷凯会走到中间去哟?先上来要占到车门口位置,这哩离开水房和茅厮都近,方便得很!”林锐不断点头:
“就是就是,没经验嘛。你吃饭没得?一起吃,我们买得有多的!”
“我吃过了,你莫讲理(不客气)”老乡又指着开水炉子说到:
“你最好现在就去接开水,等不到水开就会有人过来把热水接走。”
“这样啊!”
看到有人抬着桶装面和空水杯就要过来,林锐迅速走过去打开了水龙头。这哪是开水,溅到手背上的水都感觉不到温度,但你要是不接走,别人就会接走,剩下的就是冷水。林锐抬着两桶方便面对老乡说了句“我们吃完面再过来”便慢慢的走了回去。
董平安接过方便,疑惑的问到:
“你用冷水泡面?”
“这已经是最‘烫’的水了!”
林锐给他说起了四川老乡的事,董平安说:
“人家只是一句客套话你就当真?我们过去人家晚上还睡不睡觉的?算了……”
林锐一想,也是。就没再说话,和董平安把那盒方便面硬撑了下去。
凌晨一点的车厢里只能听到火车压过铁轨接头处发出的“哐啷、哐啷”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搞得他们无法入睡,林锐和董平安早已经坐到了地上。十几个小时让他们的双脚已经肿胀,董平安双手抱腿,将头枕在上边睡觉,林锐靠在旁边观察着对面座位上的那对男女:
靠窗坐着的是个穿西装、打领带,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士,三十来岁。挨着他坐的也是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双手趴在茶几上睡觉,茶几边上站着个男人,他屁股靠在茶几边上,抱着双手低着头打盹,还不时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左右看看。座位中间还有两个席地而坐、已经熟睡了的旅客。
林锐盯着他们,是因为这个少妇和站着的男士是夫妻,他们也没有座位,从上车后就一直站在这个茶几边上,长时间的站立,让这位娇滴滴的少妇已经痛苦不堪,她不时用双手勾住自己男人的脖子,以缓解自己酸痛难耐的双脚,但手臂的力量却支撑不了几分钟。男人怜爱地搂着娇妻,苍老的面上露出无助的表情。不知原本就是老夫少妻,还是因为男人的操劳,让这个男人看上去有五十来岁,而保养较好的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六七岁。从少妇的打扮,就能看出老公平常对她的宠爱:黑色的紧身裤配着小巧的高跟鞋,深紫色的长袖体恤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坎肩,脸上痛苦的表情,更让人怜爱。戴眼镜的男人终于注意到了少妇的无助,便往窗口挪了挪身体,对女人说:
“挤一挤吧,看你站得好辛苦。”邀请女人坐下。
女人的丈夫万分感谢,扶着娇妻坐了下去。
少妇害羞地对着男人回眸一笑,表示了谢意之后,便趴在茶几上睡了起来,她真的是太累了。
“这世界,还是好人占多数啊!”林锐内心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一米七八的身高,让林锐蜷缩在过道上非常不舒服,他甚至几次冒出过:“车只要一停,老子马上就下车找地方睡觉去,明天再走!”的想法,当然没有这么做。他再次抬起了头,瞪着猩红的双眼到处乱看,突然,他看到了那个眼镜男,把左手放在了少妇的小挎包上!少妇在睡觉的时候,将随身的小挎包拉到身前,放在腿上,男人的左肩就挨着少妇,所以用左手摆弄挎包非常别扭,几次轻轻提起又掉下。
林锐用肩碰了碰董平安,噘嘴朝着眼镜男指去:“小偷!”董平安眯着眼看向林锐示意的方向。眼镜男几次移不开挎包,竟然用手去轻轻地拉少妇压在裤子里的体恤衫,“难道是这少妇也和我们一样把钱放在了裤衩里?”林锐心想,眼镜男见拉不开,就朝着腿上慢慢摸去。林锐和董平安心里非常着急:“这么大的动作,女人竟然还没有发现,怎么能够睡得这么死呢!”
女人趴在茶几上,正好挡住自己老公的视线,身披的坎肩,又正好挡住左边的旅客,而座位中间的两个人,早已经低着头打起了呼噜。所以这一切动作,只有他们斜对面、坐在地上的林锐和董平安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这个眼镜男也因为女人的丈夫挡住他,看不到林锐和董平安。
见还未得手,眼镜男收回摆弄的左手站了起来,将西装脱掉,对着女人的丈夫说:
“拿我的衣服给夫人披上吧,晚上天冷,睡觉可能会感冒。”
“不用不用”男人感激地谢过眼镜男,并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女人身上:
“用我的衣服,谢谢您了,太谢谢您了。”
眼镜男也不再将西服穿上,而是直接披在了自己身上,客气的说:
“都是出门在外,客气什么哟。没有座位就是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嘛。”
男人连连道谢,眼镜男就披着西服坐了下去。
林锐和董平安对视了一眼:“高手!”又迅速将眼光转向了对面。
眼镜男披着西服的模样,让林锐想到了昨天打的那个小偷:“原来做小偷,外套一定要披着!”他得出了这个结论。女人披着的外套,更好地保护了眼镜男的动作:眼镜男放大了左手的幅度,轻轻地用力扯着女人的体恤,还不时的轻捏女人的大腿,看得林锐和董平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看来这女人是太累了,真想过去大喝一声,将女人叫醒!!
女人动了一下,缓缓坐起身来,将自己的体恤从裤子里抽了出来,老公怜爱的问到:
“热了?”
“嗯”
女人眯着眼点了点头,然后坐下继续趴在茶几上,睡了过去。
林锐和董平安疑惑的对视一眼:什么意思?看对方都在摇头,朝继续看向对面。
只见眼镜男的左手,缓缓伸进了女人的体恤,向着胸部摸了过去……
林锐和董平安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通奸啊!
看着就要起身身的林锐,董平安拉住他问:
“你要干哪样?”
“老子要去告诉她老公!那四眼狗要是敢还手,老子弄死他!”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觉得她老公冤得很!自己的婆娘正在被别人欺负!”
董平安轻蔑的笑道:
“母狗不摇尾巴,公狗敢上?!”林锐泄气地又坐了下来。
就这样,一个多小时候后列车上传来乘务员的吆喝声:
“冷水江站到了!冷水江站到了!有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
女人将手抽回,在眼镜男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见眼镜男没反应,就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拉了拉,见眼镜男还不动,掐了一下他的手臂,眼镜男贪婪地又捏了几下,才将手抽了出来。女人伸手到自己的体恤衫内整理了一下,又拉了拉衣服,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她满脸红晕,额头上和鬓角上沾着被汗水打湿了的几指秀发,轻轻用手指捋了捋,对着丈夫娇声到:
“好热哟……”
男人温柔的说:
“热了不怕,就怕冷了感冒。终于到了!”
“你们也是在清水江站下?巧了,我也是在这个站下车!”眼镜男拿出纸和笔,继续说到:
“太有缘分了,留个电话,改天一起吃个饭!”
“好好好,留个电话。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明天我请你吃饭!”男人接过纸和笔,在上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少妇没有看他们,高冷的背着小挎包,朝着车门慢慢走过去。此时,身后的老公可能还在埋怨娇妻的不懂事。
火车开动时,林锐看到眼镜男站在铁轨边上,撒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