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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多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公公的声音响起才叫许晏知清醒几分,她微微扭动脖颈,余光瞥见谢辞跟李忠明正窃窃私语,她默默凑近一点,说:“你们说什么呢?”

“说一会下了朝去吃炙肉。”

许晏知嘴角扯了扯,“果然,你们俩会说什么正经事儿。”

谢辞反驳,“食乃民生之大事,怎么不算正经事儿?”

李忠明一边留意着高台上的动静一边压低声音说:“许晏知,你今儿忙不忙?”

许晏知想到钱庄就头疼,蹙了眉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俩不也挺忙的?怎么还有空去吃炙肉?”

谢辞笑两声,“总不能饿着肚子忙吧?”

“谢辞。”

谢辞立马敛了笑意,“臣在。”

“何鹫峰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回圣上,仵作查验过尸首说何大人是自尽而亡。”

靳玄礼冷下脸,“自尽?朕的官员还有会自尽的?”

整个朝堂气温骤降,高台上的年轻帝王一言不发,眸如寒潭一般扫视底下官员,指腹慢慢划过扳指,殿内没有任何声响,除许晏知以外的官员都跪在殿内。

柯简之有先帝赦免,不用行跪拜之礼。

靳玄礼突然露出一抹笑,“柯爱卿这是做什么?许晏知,快去扶柯爱卿起来。”

“是,臣谨遵圣意。”

许晏知穿过众多跪着的官员来到柯相面前,面含浅笑的扶着他的胳膊,轻声道:“柯大人,快请起吧。”

岂料柯相并未动身,不理会许晏知的搀扶,依旧跪着,“老臣有罪。”

“哦?”靳玄礼好整以暇的望着,“柯爱卿何罪之有啊?”

“文官习武之时臣身子不适未曾到场还望圣上恕罪,罪臣张韩胜是老臣举荐,他犯下大错臣难辞其咎,还望圣上责罚。”

靳玄礼眉头轻挑,漆黑的双眸中卷着冰霜,嘴角却是微微勾起,“柯爱卿,你年事高身子不适很正常,朕又岂会怪罪你?至于张韩胜,他自己犯的罪与柯爱卿有何关系?朕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柯爱卿,快些起吧。”

柯相的额头贴着地面,纹丝不动。

高台上靳玄礼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双方又是一阵沉默,这场无声地对峙让在场的所有人冷汗直冒。靳玄礼的手慢慢松开,从高台上走下来,走到柯相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柯爱卿,是要朕来扶你吗?”

柯相依旧一言不发的跪着,许晏知挡住靳玄礼已有伸出之势的手,先一步弯下腰再次扶上柯相的胳膊,含笑扬声说:“柯大人,下官扶你起来。”又压低了嗓音,“柯大人,逼得当今圣上下高台到底是想彰显荣宠还是胆大妄为?柯雍还未入仕吧?要不要下官帮一把?”

跪着的人终于松动,借着许晏知的搀扶缓缓起身,许晏知笑眯眯的说:“圣上慈悲,担心柯大人身体竟亲自来关怀。”

周围的官员齐刷刷的开口:“圣上慈悲,乃我朝之幸。”

等靳玄礼坐回龙椅,许晏知才再次穿过跪着的官员回到原位,回去时她不经意踢了踢谢辞的胳膊,谢辞会意,开口道:“圣上,何大人的事臣觉得太过蹊跷,还望圣上准许臣在调查一番。”

“准了。”靳玄礼看一眼李公公,李公公点点头,高声道:“退朝。”

“臣等恭送圣上。”

靳玄礼一走殿内才觉渐渐回暖,众人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来,谢辞拍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说:“这是唱的哪出?”

许晏知望着人群中柯相的背影,不由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倚老卖老。”

李忠明拐拐她,“你就这么烦柯相?”

“岂止是烦,”谢辞哼笑,“许晏知巴不得能罢了他的官。”

“为何?”

谢辞没搭理,只是问许晏知,“你目前在查的所有事都跟柯相有关?”

许晏知点头,“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到时再连累你们。”

谢辞不满的瞅她一眼,“这朝堂纷争谁能独善其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朝堂势力被分为四份,以柯相为首的一份,太后为首的一份,瑞阳王占一份还有圣上的一份,都知道我们与你亲近,恐怕早就以为我们站了你这一队,事已至此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李忠明也点点头,“迟早都得站队,我们还不如站个正统的队。”

沈玉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沈家世世代代只为君主效忠,你们可别忘了我。”

许晏知笑着,“哪敢忘了小侯爷。”

谢辞突然变了脸,“完了,炙肉吃不成了,还得再去何鹫峰府上一趟。”

许晏知这才想起来问,“何鹫峰?光禄寺卿?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忠明说:“何鹫峰昨夜被发现在家中自缢,毕竟是跟圣上有关的官员,府衙不敢耽搁连夜报给大理寺,严大人也是连夜进宫禀告圣上,事发突然好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谢辞所言,仵作真说了是自缢?”

谢辞点点头,“仵作连验了好几次,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受伤的痕迹,确实是上吊引起的窒息死亡。”

“好端端的,为何会自缢?”沈玉林问道。

“还不清楚,只能今日再去他府上查探一二。”

李忠明叹口气,“我也闲不了,我要去走访跟何鹫峰相熟的人,看看能有什么线索。”

许晏知也叹一声,“年关一来都察院就得筹备考核官员,审查的就更多了,我也清闲不了。”

唯有沈玉林笑笑,“看来就我清闲了。”

三人异口同声:“谁让你是侯爷呢。”

“哈......哈哈......哈”沈玉林讪笑。

四人分别,各有各的目的地。

都察院。

“张戬。”

“属下在。”

“付白回来了吗?”

“回来了,被陆大人叫去了。”

许晏知一愣,“陆大人找他做什么?”

正说着,付白抱着一堆卷宗进来。

“这些是什么?”

“陆大人说这是往年考核官员的记录,让属下拿给你做个参考。”

看着这如小山似的卷宗许晏知心头一梗,良久无言。

“大人,大人?”付白见许晏知许久未吭声唤了两声。

许晏知回过神来,“付白,通知下去,今年要查各官员的财目。”

“大人,这个在每年的考核中都有的。”

“我知道,但每年都是由官员自行上报数额,今年去钱庄里查,看看各官员今年往钱庄里存了多少钱,这是下面人的事,你和张戬趁这个时机去查各钱庄近几个月取出巨大数额的账目,别让人发觉。”

“到时取得各家官员的账目后直接登门核对,若哪一笔来路不清,直接记下来报给我。”

“是,大人。”张戬答应的痛快。

反倒是付白有些犹豫,“大人,你这样恐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都察院这么多年来跟众多官员维持和平,我这么做无非是断了他们的利,打破了这层各自相安的表面,就彻底乱了。可是付白,你可曾想过都察院的职责?我既然担了这个职位,总要做出点什么,有些官员是时候清扫一番了。”

“可是大人,属下怕大人会出事。”

“出事?无非就是要我的命,现下想要我命的人还少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若死了,这事你们也得继续做。”

“是,大人。”

许晏知翻看着书案上堆砌的卷宗,陆凊突然推门进来,疾步到许晏知案前,“许大人,你这样不行!”

许晏知从一堆卷宗中抬起头来,笑眯眯的:“陆大人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

陆凊僵着脸,“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要知道你这样会让都察院成为众矢之的,包括你自己,也会不得安生!”

许晏知依旧言笑晏晏,嗓音温和:“陆大人,都察院在建立之时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至于下官会不会安生就不劳陆大人操心了。”

“许晏知,你想清楚了吗?”

“自然,下官这一步是一定要走的。”

陆凊气的脸颊涨红,一甩袖瞪一眼,走了。

人刚一走,外头就有人通报,“都御史大人让大人去一趟。”

许晏知还奇了,宋承启今日怎么来当值了。

“宋大人,找下官有何事?”

宋承启咳嗽着,喝一口热茶才缓下来,“许大人,你别怪陆大人,他只是怕都察院太过显眼,都察院上上下下的人他都得护着。”

许晏知闻言笑一笑,“宋大人说的话下官知道了,只是大人,这事儿下官是不会停止的。”

宋承启摆摆手,“你误会了,我也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别与陆大人起嫌隙。”他说完又是一阵猛烈咳嗽,许晏知上前给他倒一杯热茶,他接过热茶喝一口,深深呼吸着才平缓一些,“许大人,都察院本该有都察院的样子,可惜我身子骨不中用,都察院在我手里渐渐没了它该有的样子,这些年都察院被打压的太重,陆大人为护着众人只能在朝堂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许大人,或许都察院得靠你了。“

许晏知正色,“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自知性子跳脱不爱默守陈规定会拖累都察院的,大人是都察御史,你若不压制着些,我恐怕是要不管不顾闹翻天的,我理解陆大人的顾虑,只是都察院不该再这样下去了,都察院的建立本就不是能与官员建立和平的存在,大人,终归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宋承启笑笑:“许大人放心去做吧,都察院会竭力配合的。”

“下官谢大人体谅,下官定会竭尽全力。”

“许大人,大理寺右少卿谢辞请大人走一趟。”

宋承启朝她笑一笑,“去吧。”

“下官告退。”

......

何鹫峰府邸。

“怎么了?你们大理寺查案有我什么事?”

谢辞递给她一个账本,“刚刚在书房搜到的,这种事想必是你们都察院管的,就叫你来一趟。”

许晏知翻着账本,“哟,这贪墨数量可不少。”

“这就怪咯,自缢还留着账本,畏罪自杀?”

“你查到什么了?”许晏知问道。

“何鹫峰确实是死于自缢,但恐怕不是自愿 的。”谢辞领着她到书房。

“照你这么说,是被人逼着上吊的?”

谢辞点头,“他书案上的摆设杂乱无章,我问过何夫人,他的书房是日日有人打扫的,何鹫峰本人也受不了脏乱,一定是慌乱之下才会没精力管书案乱不乱。桌上留着他的认罪书,对比过字迹,是他本人写的,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封认罪书的字迹不比平日沉稳,有些许波动,就像是被人逼着写的。”

“根据李忠明那边的消息,何鹫峰为人随和从不与人结怨,没有自缢的动机,就连何夫人也说他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

许晏知盯着手里的账本,“这东西是怎么搜到的?”

谢辞指了指书架,“就这么在书架上摆着,生怕我们找不到似的。”

“那这就是明摆着让你查的。”

谢辞点头,问:“你怎么看?”

“我回去让人查查账本的真伪,你说费了这么大劲将人逼死,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你手里的账本。”

“正是,既然费尽心思将账本送到我们手里,那我们就顺着这条线查一查,你这边也别停,查查谁能出入官员府邸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人逼死。”

谢辞不由扶额,“太后寿辰和年关都摆在这儿,真是叫人不安生。”

“都察院这边也有改动,恐怕明日早朝我就要被那群官员的唾沫淹死了。”

“你又作什么妖?”

许晏知斜一眼,“都察院今年登记官员账目不再由官员本人上报,由都察院去查。”

谢辞笑出声,“不愧是你啊许晏知,这么一来你就成眼中钉了。“他伸个懒腰,“也是,都察院也该有都察院的样子,只是你恐怕不太好开展啊。”

许晏知承认,“确实,到时候还得仰仗你大理寺。”

“哟,许大人难得啊,还有仰仗大理寺的时候?”

“你个贱人,”许晏知白他一眼,“就盼着我求你呢吧?”

谢辞哈哈大笑,“可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呢么。”

许晏知突然又问,“严大人信得过吗?”

谢辞思忖片刻,“目前没发现他跟哪一个党派有联系,他出了名的公正严明,是个信得过的人,可要我和李忠明去拉拢一番?”

她摇头,“不必了,何必勉强他人,只要他像你所说的公正严明就够了。”

见她要走,谢辞问道:“这就走了?”

“自然,我爹等我吃饭呢。”

“啧,德性。”

许晏知对着他挥挥手,“走了。”临了她又说了一句:“你和李忠明的帐都察院也是要查的。”

“知道了,查你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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