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浩然天地,辰星熠熠（上）
将要迎来清晨的云川平原，薄雾弥漫，在阳光到来前，其不会散去。
屋外的绿草上，滴滴露水缓慢的沿着脉络滑下，融入微微湿润的土壤。远方的山林里传来依稀可闻的鸟鸣声。
溪水如常不急不慢的流过，冲刷着河中的青石。
代天浩尚在熟睡中，他的作息习惯十分奇特，平常一般到了点便要躺下歇息，头碰着枕头就睡意涌来，然后闭上眼睛陷入梦乡。
同样的，虽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和想法，但在每天固定的那一刻到来前，他也不会提前醒来，就像一台上好了发条的机器，准时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血肉之躯，不然如何做到与机巧造物般的精确。
睡得正香的他平稳的呼吸着，丝毫没有将要醒来的感觉。
不过今天出现了点意外。
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将代天浩从睡梦中给拽了出来。
他恍惚的起身，来不及穿上衣服，连走带跑的来到门前，打开了门栓。
唐云墨似乎是一路疾驰而来，白嫩的脸上此刻已经红的通透，口中不停喘着气。
“云墨？”代天浩疑惑的看着唐云墨，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便被唐云墨一把拉进了屋内，然后紧紧的闭上了门。
“天……天浩……”
唐云墨喘着气，缓缓开口。
“先别急，你先喝口水吧。”代天浩转身为唐云墨倒了一杯水。
“呼……”唐云墨一饮而尽，好一会才喘过气来。
“天浩，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弟弟叫代天辰？”没想到唐云墨开口便是这样一句。
“嗯，代天辰。”代天浩直接回答。
但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个想法。
但，应该不可能……不，绝对不可能！
“我和你仔细说说……”唐云墨将茶杯放下，在脑中快速的思考了下如何说明，便开始了讲述。
“昨天深夜，云川的外围海岸，也就是当时你进入天屿的那个地方的护岛大阵外传来了强大的灵力波动。”
“当时洛陵中正在值夜的族人将这一异常紧急通知给了姐姐和几名长老。”
代天浩心中的猜想在唐云墨口中已经越来越接近了，但在唐云墨亲口说出来前，他怎么也不愿相信。
“长老们和姐姐一同前往了灵力传出的位置，打开了护岛大阵的一角……”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艘巨舰。”
“舰船？”代天浩的语气中也透露着不可思议。
亚希恩至天屿，中间隔了整个神州大陆，北海四处都是永久不化的冰原冻土，不可能乘船通过，那只有南海……
但南海部分海域在人族修炼世家的监视下，还有一些虚空污染的区域没有被净化，以及那海中潜伏着的许多危险灵兽……
抛开这些不谈，西方龙族的手上应该是没有具体完整的世界地图的，在这样充满着不确定性和危险性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进行如此遥远的航行，而且还成功抵达了天屿？！
“我听族中的人说，约莫四十多人，领头的是一名金发少年，就叫代天辰！”
“不……”代天浩喃喃着，“天辰一个人，是完成不了这样的行动的。”
“除他外，还有什么显眼的人物吗？”
“啊……对！他们说还有一名黑发的女人紧随在代天辰的左右，寸步不离，就像是贴身护卫一样。”
“错不了。”代天浩瞬间明白了唐云墨口中的人是谁，“芷若姐也来了，嗯……这不意外。”
“然后呢，他们怎么了？”
“那个叫代天辰的说自己是西龙皇，从你们西方的西海海域驾驶着那艘巨舰一路经过南海、东海，前来天屿拜访。”
“好小子……”代天浩感叹着，“还真是干了件大事啊。”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把船停在了岸边，我们按照接待外宾的最高待遇将他们请回了洛陵。”
“那你这么着急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代天浩继续问着。
“别急，听我说……”
“那个叫代天辰的与长老和姐姐他们谈了好半天的话，听说他此次前来带着西方龙族中的顶级绘图者，一路沿途而来，将路过的地方都进行了详细的记载，如今已经初步整理出了一张比较准确的自西方到天屿的海洋航行地图，他说如果我们信得过他，两族可以按照这条路线进行交流往来，打破人族用大陆间隔我们两族互通交流的现状。”唐云墨说完后，代天浩面露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野心不小啊，天辰……”他感叹着，“这是想要破除五千年前的协议约束吗？”
“还有，他还和我们谈了谈对于重归大陆的想法……”唐云墨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说天龙帝国立国不久，国中有功的能臣大多因掌权过大，地位过高而被天龙帝国的皇帝忌惮，如今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被清除或者打压，正是国中无可用重臣之际。而且还说什么地方百姓好不容易等来战火平息国家安定的时代，从秦末近百万天龙军，到现在大部分士兵已经卸甲归田，只想过上几天安逸日子。国内弥漫着享乐、厌战的情绪，人类帝国方面的威胁已经很低了。”唐云墨一边回想着，一边向代天浩转述着代天辰的看法。“反正他的意思是这样的机会千载难得，人族如今天恂不在，修炼者们各自为家族出力，不受任何一人或者任何一国管理约束，正是尝试破除五千年前两族不公平协议的时候……他要再兴起战争，从人族的手中拿回大陆！”
“他询问我们是否有意向共成这般大事……”
“这人，简直是个战争贩子，生怕战争打不起来。”唐云墨默默说着。
“天浩，你怎么看？”
代天浩听后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喂！什么不错不错啊！？你弟弟这样的疯狂想法要是真得逞了，大陆……不，整个世界都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唐云墨以为代天浩这是在赞成代天辰的想法，顿时急了起来。
“想什么呢？”代天浩笑了笑。
“我只感叹下，多年不见这小子，倒是有几分作为国家领导者的眼光了。”
“稳居亚希恩中，只凭着安插在大陆的执行部暗子传回去的情报，居然还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说的天龙帝国的现状，的确是一点不错，若是要挑起战争撕毁当年的协议，比起之前的大陆状况，现在这勉强算得上是个好机会。”代天浩看着唐云墨，为她解释着。
“勉强？还有更好的情况？”唐云墨倒是被代天浩带偏了注意力。
“当然，只不过那种情况，天辰怕是等不及了——人族不还有三位暨天令使么？这才是多年来人族对龙族的最强威慑，但这几位年寿都已经过了五千年，如果无法突破实力层次……”
“而天辰他年轻的很，只要愿意等，说不定呢？”
代天浩开玩笑似的，但唐云墨知道，他说的的确有道理，而且是核心所在。
没错，这么多年来，两大龙族愿意遵守当年的不平等协议，起初是天恂的存在，一人之力威震天下，压制所有“心怀不轨”的存在，而后天恂失踪，但暨天令使中的几位强者仍存在于世，他们接替了天恂的位置，同时也发挥着天恂的作用。
长久以来，两大龙族于千年前的几场大战后，顶端战力缺失，只有联手才能与人族平起平坐，但论及中间偏上层次——例如二次觉醒的低阶战力，别说东方龙族，只算上西方龙族，都比人类强上一些。
还是那条亘古不变的法则，修炼之途，机缘奇遇，造化天赋，始终是头位，人龙两族各有自己的优势——龙族寿命漫长，起点高，但越修炼到后期，就如同被自然法则限定了一般，几何式的难上加难；人族寿命短暂，起点低，但只要天赋机遇足够，就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弯道超越，只需数年便可抵得上龙族的百年。
最有说服力的，便是天恂。
昔日天恂开创独属于人族的修炼方法，初展头角、代表人族与龙族达成联盟共同抵御虚空时，不过二次觉醒五阶，然而在十几年的虚空之战中便达到了二次觉醒八阶。后来又是个数十年的人龙战争，突破到九阶，以绝对的实力超越了所有的大陆强者。
但这只是极少数，几千年来，人族就出了一个天恂。大多数的修士，能用一辈子的时间达到一次觉醒九阶便是不错，至于突破二次觉醒这道天堑，只是奢望——毕竟大部分人族修炼世家中，家主、长老这些家族重要领导者也就是个二次觉醒一二阶的平均水准。
代天浩的意思十分简单易懂，若是代天辰真想稳重求胜，他就应该耐心的等下去——等待暨天令使中的哪一位甚至说几位到达大限，那时候人族的尖端战力不复存在，到了比拼中上层战力之时，人族是很难胜过龙族的。
“可现在，这几位暨天令使可活得好好的，尤其是其中最强的那一位与龙族怀有血海深仇。”
“哼，要不是协议约束，那位名为明裕的前辈怕是比任何人都想要再战一次。”
“但试问两大龙族中，有什么人可以匹敌二次觉醒九阶的巅峰强者？”
“想要开战，就得准备好最坏的结果。赢了，他就是带领整个龙族重归大陆的第一人，往后历史会如何记载他的丰功伟绩就不用多说了。”代天浩说着也是笑了起来。
“少年啊，渴望建功立业，立下不朽功名，也是正常。但……”代天浩的语气猛地转变。
“他可能没有想过，败了，整个龙族能受的起人族的再一次摧残吗？”
“那时候，他可就不是什么功臣了，他就是整个龙族的罪人！”
“这些年他的确比少年时多了几分见识，但也就是多了一点点。”
“不过相信东方龙族的几位长老都是明白人，应该不会轻易答应。”代天浩看向唐云墨，“对吗？”
唐云墨点了点头，“当然，大长老几个就和你弟弟打太极似的，反正就是不直接开口答应，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那云墨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情？没必要这么着急……”代天浩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唐云墨打断。
“肯定没这么简单啊。”唐云墨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画像。
代天浩见后呆滞在原地，接过了唐云墨手中的画像。
那是他当年在即将登基前，宫廷画师为自己作的一幅画，也就是代天辰一直放在自己寝宫墙上的那一幅画。
画中他的形象与现在的形象……真是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所以，他这次来，还想找到我？”代天浩问着。
“没错，他和我们讲，这也是他来到天屿的重要原因。他说他要将你捉拿回西方，接受皇族的审判。”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他那语气恨不得要把你给千刀万剐了一样……”
“你们真会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一见面就非战斗不可吗？”唐云墨有点担忧的看着代天浩，“姐姐告诉他你这几日外出不在天屿，不知何时回来，希望他不会待上太久……”
“逃不了的，该来的总会来。”代天浩将那画像点燃，余烬洒落在盆中。
“与他，我终有一战。”代天浩看向唐云墨，“云墨，我得去见他了。”
“可是……”唐云墨犹豫不决。
“我一日不露面，他一日不归。”代天浩的手中出现了裁星长剑。
“那我们就躲着呗，我还真不信他一个外来人真能等这么久……”唐云墨想再劝一劝。
代天浩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亮起，他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条银色的项链，在项链正中处，是一枚双翼的巨龙纹章。
奇怪的是，这条项链本体是银色的，怎么偏偏那巨龙纹章是金色的？而且还隐约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父亲曾经给过我们兄弟二人两条项链，我的是银链金纹，天辰的是金链银纹。我们互相将血液滴落在这上面，结成了契约。这套项链的作用一是我们兄弟二人身份与血统的象征，二是用以确认对方生死……”
“只要有哪一方死亡，这纹章便会断裂。若是两者距离越近，这纹章上的光芒便会越盛。”
代天浩看着手中项链，“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缓兵之计，只是不愿戳穿，等着我亲自去见他罢了。”
唐云墨看着代天浩那如钢铁般坚定不移的眼神，她明白，她已经劝不住代天浩了。
“我与他……”
代天浩将项链收回，向外走去。
“该了断了。”
离地面百米的高空中，代天浩以最快的速度御风而行，体内不断吸收着外界的灵力，耳边呼啸的风声无法分散代天浩的注意，他那暗红的眼中只有下方不断向后退去的山林云海。
他正全速赶往洛陵。
……
此刻的洛陵城中，代天辰一行人在唐家的安排下入住进了一家客栈，代天辰正与叶芷若同站在这座楼的最高处，眺望着远方的自然之景。
“天屿，不愧被称为人间天堂。”代天辰看着远方的景色，由衷的感叹着。“虽然这里建筑群远不如亚希恩密集恢宏，但与这一方天地已经浑然一体，别有风味啊……”
“陛下若是感兴趣，大可以多住上几日，好好的游览一番。”叶芷若附和着。
“当然，只不过得先把正事做完。”
“今天与东方同族们的交谈大体还是顺利，两族间的交流方式有了个具体的解决方法，但我看得出，他们的参战意愿并不强烈。”代天辰回头看着叶芷若，“而且，芷若姐，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陛下指的是今日见到的那些长老吗？”
“没错，虽然东方的同族们并不像我们一样追求战斗之道，但无论怎么说，实力的差距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但今天的那位唐族长实力也就只有一阶，其余的四名长老，除去那位大长老是五阶，剩下的都是些三阶四阶的，这样的实力对于一个历史悠久底蕴雄厚的家族来说，应该是不够看的才对。”代天辰分析着。
“唐家的二次觉醒……不，应该说是整个东方同族们的二次觉醒强者的数量，简直少的反常。”
“难道这些年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代天辰自言自语着。
“也许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不必强求。”
“比起这个……”代天辰的手中出现了一条与代天浩几乎完全相同的项链，只是它们的链身与纹章的颜色截然相反。
“我更关心哥哥的所在。”
“他们在这点上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从这条项链看来，兄长他明明就在天屿境内，但他们却说他不在……”
“的确难办，他们说不在，我也没法强要人，哥哥要是躲着，我们毕竟是外人，也不能在天屿四处搜查……”
代天辰心有不甘的说着，脸上满是愁容。
“嗯？”代天辰看了一眼手中的项链，发觉那银色纹章正逐渐亮起，宛如明星。
两人都注意到了这项链的变化，四目相对，难以置信。
就在下一秒，洛陵的上空传来代天辰已经十年未曾听见的声音。
那声音穿破层层云霄，直抵他的耳中。也传到了所有身在洛陵之中的人们耳中。
“代天浩在此。”
“天辰……”
“可敢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