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唤灵将至（下）
“当然，唤灵节举办的初衷便是让一切心有所念之人能够再见到心中思念之人，完成心中未了却之愿。”唐云曦回答了代天浩的问题。“我们一族一直坚信，心中的至真情感，是世间最为可贵之物。”
“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唐云墨补充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去往灵界的资格的。”
三人中欲望最高的无疑是代天浩，他一直认真的听着，他所念之人，毫无疑问是已经逝去的妻子秦武瑶。
听到进入灵界还需要资格时，代天浩明显紧张了起来。
“在唤灵节开启后，家族将开放位于瑞溪岛屿之上的一处峡谷，这处峡谷内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植物，也是进入灵界的必要之物——诞灵花。”唐云墨也是耐心的为代天浩答疑解惑。
“在进入瑞溪的峡谷后，每一名参与者将有一定的时间去寻找开放在峡谷之中的诞灵花，或于悬崖峭壁之上，或于密林幽径之间，更或者于清泉小溪之中……峡谷内的各处地方都可能有诞灵花的存在。”
“找到诞灵花，将其带出，而后由家族的相关人士进行唤灵仪式，以诞灵花为媒介进入灵界。”
“这便是所谓的资格，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获取到诞灵花，那就只能遗憾的等待下一次诞灵花绽开之时了。”
代天浩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关键是寻找到诞灵花。
“那这所谓的诞灵花有品质高低之分吗？”代天浩决心刨根问底。
“有的，诞灵花的花瓣大小便是它们品质的体现，体积越大，颜色越深，品质越高，到时所进行唤灵仪式后进入灵界的时间与此直接挂钩。”唐云墨说着，“天浩你不用心急，现在离唤灵节尚有三月，届时再更详细的了解也不迟。”
这时的代天浩已经难以按捺住眼中的期待与喜悦之色，他连连点头，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
“话说回来，唐族长还需要为这唤灵节做什么准备？”代天辰看向唐云曦，“还需卸下族长的职责去应对？”
“依照我族传统，在唤灵节当日，族长需要呈献一支祭祀之舞，向在灵界的故去之人表示慰藉，为外来之人的打扰表示歉意。”唐云墨替唐云曦回答，“其二……”
唐云墨停了一会，她的手中出现了一团蓝色的灵力，她将手中灵力散开，这些灵力纷纷附着在墙壁之上。
“不用担心，只是些防止偷听的小手段。”唐云墨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家族如今断定，族内有江家的棋子。”
代天浩对这话并不意外，他也早就如此猜想了。
上一次的枫眠事件只是江家的试探，这一次他们一改常态四方出击，并且精确的将主要力量锁定在了云川，无论是唐云墨还是唐云曦，在这种情况下都有生死之忧，若非知晓唐家内部的安排，江予初他们怎么可能敢集中这么多的战力于云川？
代天辰似乎也是早有预料，他同样也是平静无言，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唐云墨，等待着她继续说明。
“姐姐去往云川的这三个月，实际上在家族内是保密的，我们只会对外宣传闭关修炼。”唐云墨说着，“恐怕江家在唤灵节到来的这三个月还会有动作。”
“这一次我们得把底牌藏住，让江家知道……”
“到底谁才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等等，如果云曦待在云川的话，离开了洛陵中心，几位长老不在，谁来保障她的安全？”代天浩眼中露出疑惑。
谁知道唐云墨却眯着眼对着代天浩笑了起来。
“咱们来谈个条件，好吗？”
“云墨你是想……”代天浩已经猜到了。
“让我护卫云曦？”
“没错。”
“放心，不是白干的。”
“长老们商量过了，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的话，到时候……”
“不需要。”代天浩也笑了笑。
“我不需要报酬。”
“如果是保护云曦的话，我不会推脱的。”
闻言，唐云曦身形微微抖动，那如海蓝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毕竟，今日她也保护了我。”
“而且在来天屿前，我便是干这个的。”
代天浩在来到天屿前，在帝都担任的最后官职便是天龙卫统领，作为周元武的贴身护卫保卫着周元武的安全，如今重操旧业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甚好。”唐云墨笑着，“至于具体的事宜，等会让姐姐与你再谈吧。”
“然后接下来，是关于你们西方的了……”唐云墨梳理着思路。
“既然与我无关，我就先回去了。”代天浩眼见话题变转，自觉的提出离开。
就在代天浩转身准备离去时，唐云曦的声音响起。
“天浩，我们一起吧，我今天也得回云川那边。”
代天浩回头，看见了眼中带有期待之色的唐云曦。
他点了点头。
……
半个时辰后，云川，唐云曦的秘密住所处。
桃花林下，代天浩与唐云曦坐在石桌旁。
皎皎月色下，平静的夜晚，林间的风声显得格外清凉。
两人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等待着对方出声。
“那个……”两人在等待一番后却又是同时开口。
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代天浩别过头去，“云曦你先说吧。”
唐云曦红着脸，开口问道。
“天浩，今天江予初与我的对话，你听到了吗？”
代天浩没有犹犹豫豫，“嗯，我虽然无法行动出声，但听的一清二楚。”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唐云曦双手放在腿间，不断的揉捏着衣服。
代天浩也没有急着回答，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道。
“愿意听我的过去吗？”
“所有的一切，我都将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当然！”唐云曦一时激动，说话的声音高上许多，在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后，她又很快降低了声调，“我愿意……”
“我的出身你是了解的，我的父亲是上一任西龙皇，而我的母亲，只是个不知名的人族女子。”
代天浩尽力的回忆着母亲的一切，却也只有支离破碎的信息。
“自我出生到现在，我记不得母亲的样貌，甚至都没有人告诉我母亲的姓名。”
他叹息了一声，继续回忆。
“自我记事起，我便在西方龙族的皇都亚希恩生活，由于我私生子和混血种的身份，父亲没能给予我那些皇室成员的待遇，我只能以杂役的身份留在宫中，做一些清洁打扫、接待访者的工作维持生计。”
“不过幸好，父亲决定暗中教授我武艺，在修炼启蒙这方面，他还是没有亏待我……”
说这话的时候，代天浩的脸上浮现出窃喜。
“在白天的工作后，夜晚时分父亲会在他的密室内教导我、天辰还有芷若姐修炼。”
“啊？原来那位叶芷若是你和代天辰从小到大的……”唐云曦有些诧异。
“她本来是亚希恩的落魄家族的孤儿，父母都死在了政治斗争之中，父亲心有怜悯不忍心她受到牵连，将她护了下来，而后一手培养，将她变成了天辰的护卫。”
“不过父亲待芷若姐极好，我和天辰也在诸多方面受到了她的照护，我们都将她当做姐姐来看，在我们心中她并不是外人。”
“我因此踏上了修炼的道路，就这样一连近十年。”
代天浩的眼中有怀念，但也有不安。
在月色下，代天浩的一切变化唐云曦都尽收眼底。
“直到在我十六岁那年，父亲不辞而别，就此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至今也没有与我们联系过。”
“突然消失？”唐云曦问道。
“对，无声无息，就像……”
“人间蒸发。”
“可笑的是，父亲失踪后，我居然连宫里都待不下去了，皇室有人觉得即使是在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阴影处，我也太碍眼了。”
代天浩自嘲般的笑了笑。
“也是，西方龙族讲实力，论血脉，看背景，当时我什么也没有，命不由己。”
“我被逐出了皇宫，在亚希恩城内四处寻求能够谋生的工作。”
“打工？”唐云曦想象着代天浩能靠什么过日。
“听过斗兽吗？”代天浩转过头来看着唐云曦。
“斗兽？”唐云曦也在思考，她似乎听过这个词。
“在斗兽场内与人或者灵兽进行生死搏杀，胜者获得财富与名气，败者付出残疾或是生命的代价。”
他抬头看着空中的皎月，似乎在回想着过去的那些日子。
“我遮掩了自己的身份，将我的所学运用在竞技场内，自我赢下第一次开始，我便知道我是战斗厮杀的好手。”
他站起身来，“在那片竞技场内，我从未输过。”
那是凝聚而成的杀气。
唐云曦感受得到。
“它也教导我，让我知晓——生命何其昂贵，又何其低贱。”
“当刀剑刺入肌肤，当血液喷出胸腔，当灵兽的尖牙利爪来到你的面前……”
“死亡或者活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代天浩周身的气息平静了下来。
“抱歉，扯远了。”
“我参加了数十场斗兽，以全胜的战绩离开了沙场，筹够资金后，我决定为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
“在此期间，亚希恩许多大家族因为我在斗兽场的战绩找上了我，希望我能为他们效力……”
“你有选择吗？”唐云曦好奇。
“我曾一度认真考虑要不要投靠那一个大家族，换取安稳、有前途的生活。”
“当时我很自信，未来的我一定可以突破二次觉醒之境，成为强者。”
“无论在哪，二次觉醒之人都是炙手可热的存在，尤其是在西方这样一个以实力为至尊的社会。”
“但我后来想到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西方社会中实力占了很大的话语权，但由皇室定制颁布的帝国律法决定了一切。”
“国不可一日无主，父亲失踪后，皇室一直在等……”
“等待天辰成年的那一日。”
“是想让天辰直接继承皇位？”唐云曦猜着。
“不错，天辰是我们这一辈中除了我以外最有天赋和资格继承皇位的，他的母亲是亚希恩中除皇室外的最大家族的独女，深受他们家主的喜爱。”
“就类似江家在你们天屿之前的地位。”
虽然两方的政体有很大不同，但总有些可以对比的地方供给代天浩说明的例子，唐云曦也不是不懂政治之人，类比之下很快就理解了代天浩的讲述。
“如果没有我，他会毫无疑问的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新皇。”
“我对那个位置其实是不感兴趣的——因为我知道自己血脉不纯，还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这位置应该于我而言是不可能的。”
“直到天辰找到了我，给我看了帝国律法中的一条。”
说到这里，代天浩从戒指中取出一张纸条。
“给。”代天浩伸出手，将那纸条递给了唐云曦。
唐云曦接过这微微泛黄的纸条，看了起来。
全部是龙文，其上只有一句话。
“帝国律第五十七条，凡身负皇室血脉者，皆有资格参与皇位继承选拔，争夺皇位。”
后面还紧跟了一行显眼的字。
“吾族立身，首为实力，次为血脉。凡有能者，皆可得其应有之位。”
唐云曦算是明白了西方龙族为什么如此好战了。
“云曦你是不知道，天辰在那时完全是个纨绔子弟的样子，皇室为他提供了那么多的修炼资源，他却没有将心思放在修行之上，每日都流连于温柔乡中，对他而言，当个逍遥自在的亲王就行了，至于皇位谁愿意谁就拿去，无所谓……”
“可就是这样，他也依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我们当时还不知道这个位置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我们都想任性一把……”代天浩想到当时自己和天辰做的事情，不禁傻笑起来。
“我在继承人开始选拔的那一天在皇室面前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毫不遮掩的告诉他们我对皇位势在必得。”
代天浩看着唐云曦，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
“当时那些家伙脸上不爽和愤怒的表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也是，你的出现应该打乱了许多人原本的计划。”唐云曦附和。“他们应该将很多东西投资在你弟弟身上了。”
“哈，自然是这样的。”
“不过当年天辰觉得他们推他上位就像在断他的快活日子，那帮人对他越严格，他越是反感。”
“谁都有小孩子心态的时候。”唐云曦捂嘴笑着。“不过他现在看来已经适应了。”
“是啊……”代天浩点头，“当时我毫无疑问的击败了所有拦路之人，最后堂堂正正的与天辰一战，击败了他，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举起了手中的剑，夺到了皇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当然，如果我就此继承大位，后面估计也没这么多破事了……”
不过他也知道，即使继承了皇位，自己背后也没有家族的支持与亲信的帮助，也该是寸步难行……
“所以天浩你为什么没有顺利继位呢？”
“不是说帝国律法有保障吗？”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代天浩垂下头去。
“后来我明白了……”
“西方龙族的所谓律法，不过是强者对弱者基本生存需求的可怜施舍罢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那本厚的离谱的法典，就是一堆无用可笑的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