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夜相会
夜深人静中,达地一人在营帐外等待,从日落时分到如今他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只觉得腹中饥饿,辛苦长年在军旅之中,这点苦楚也能忍受,天气越来越寒,他不得不再喝口烈酒以驱赶寒意,就在这时,营门终于开了,一个老仆人提了一笼气死风前来寻找,找了半天,借着灯光,老仆人模模糊糊的似乎看到了达地,达地识得老仆人,慌忙上前搀扶住老仆人,说道:“阿叔!”老仆人听着声音抬头看了半天,不识得来人,忙问:“哪位贵人,欺杀我老头子!”
达地忙说道:“我是达地啊,阿叔,达地,那个以前常常缠着你的达地!”顺势做了以前常常在老仆人面前戏耍的动作,老仆人看了半天,才缓缓道:“是达地主子啊,一别多年,不想你已经这么大了,唉,我都老成这样了,你怎么能不大呢!”
达地笑道:“阿叔不老,这次阿叔跟我去汉地吧……”
老仆人打断达地的话道:“不了,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经不起折腾,也许还没到汉地,就已经散架了。”
达地忙笑道:“阿叔玩笑了,阿叔身子还甚是硬朗!”
老仆人笑了,他看着达地长这么大,又是欣慰,又是高兴,但是转念想到巴丹门召见达地,便又问道:“你这次怎么突然从汉地回来了?”
达地道:“汉地换了新皇帝,夏太师让我回西戎一是看看父母,二是看看西戎百姓如何!我这次回来,要多住些时日,陪陪你,父亲,兄长,以叙天伦之情,还有阿花!”说完阿花后,达地整个脸都变红了,老仆人看着达地涨红的脸,笑着说道:“阿花也常常念叨着她的少主人哥哥,不想你回来了,她见了你怕是高兴的连我这个父亲都顾不上了!”此语一出,一下子让达地回想起自己少时,还在西戎的日子,年少的他并不受巴丹门重视,陪伴自己长大的只有阿叔和阿花,那段时日虽然苦了一点,却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阿花那少女的脸庞再一次从达地脑海中出现,他想着阿花现在是不是变了呢,肯定变了,毕竟好几年了
老仆人提醒道:“你快随我进去吧,主人一会要睡了!”
达地道:“你老先请!”于是一老一少,颤颤巍巍的进了营门,走在路上,达地看着眼前的高堂大厦惊讶道:“西戎偏远,如何竟然有如此高堂大厦,这不比京中王公贵族的住所差!”
老仆人摇了摇头道:“少主人你有所不知,主人随着年长,逐渐就变得骄奢起来,从汉地请来能工巧匠,特建造此处宫室!”
达地又问道:“我西戎贫瘠,如此多金木玉石,从哪里来?”
老仆人叹了口气道:“还能从哪里来?不都是从汉地运来,整个部族多少年的积蓄全花在这座楼上了!”
达地道:“父亲年老,想是日子过得舒服些吧!”
老仆人摇了摇头便不说话,当踏入楼中,曲折走廊中,暖气温煦,一点西北的寒意都未曾感到,厅堂楼阁之中花草盛开,水池假山之上莲荷成片,麋鹿仙鹤点缀其中,达地惊讶道:“就算汉地皇宫之中,也未曾能有此景象……”
老仆人打断达地的话嘟囔道:“景象、哼,那是拿人尸骨堆起来的。”
正在这时,一队汉家女子捧着各种器皿从他两人身边经过,达地慌忙问道:“我西戎如何有此?”
老仆人道:“那是主人从汉地一个叫做江南的地方买来的,不光是眼前这些,这只是服侍主人睡觉的,还有其他的!”
达地昂了一声,便默不作语,继续前行,忽然又有一队汉家女子从他们身旁经过,衣衫宽薄,身材曼妙,正行走之间,忽然从旁出一人将一女子强拉硬扯入一间屋子,达地见此,气愤不过,立马要上前解救,却被老仆人拦住道:“莫要管,这些女子是给主人侍寝的,刚才那个是你大哥,你的几个长兄经常在此强拉你父亲的侍妾行淫欲之事,你回来一趟不易,莫要惹他们!”
达地虽然还是想上前营救,可是当听到屋子里此起彼伏的淫声荡语后,他止住了脚步,他又能救得了谁?就算他将这个女子救出后,又能怎样?今日可逃脱,那明日呢?就算他不顾嫌隙,将此女子带入汉地,那其他女子呢?只要他的父兄在,这些女子都逃脱不了被蹂躏的命运,而为这座宫室付出血汗生命的戎族百姓呢?他谁都救不了,他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终于他走过了那让人煎熬的走廊,宫室,在人传报中,他踏入了那个许久未曾见过的父亲的寝宫,老仆人被拦在门外,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豪华的寝宫之中面对着自己的父亲。
巴丹门毫无生气的躺着哪里,几个少女在他身边服侍,有两个给揉腿捶背,有两个给暖脚,有两个侍候吸烟,还有两个奉茶,达地看着眼前的父亲,他感觉到的是陌生,这分明就是一个汉地王公的做派,哪里像一个戎人的首领,突然抽烟导致一口痰堵在巴丹门嗓子了,被下人折腾半天才吐了出来,不过这一吐,让达地不由的对巴丹门厌恶到底,如果不是他的父亲,他可能当时便要杀了他,楼台华屋,人之常情,美姬侍妾,尚可理解,暖脚丫鬟,还能接受,美人痰盂,这岂是人之所为,就算夏太师及皇帝也不曾如此,巴丹门何为人也?难道还有肛狗等事,达地断断不敢在想,他立马转身,想要离开此处,再也不回来,这些行为完全让他不能接受,正要扭头走时,被从咳痰中缓过来的巴丹门叫住:“达地,你回来了!”
达地此时走也不是,便转过身来行礼道:“父亲,汉地新皇登基,我奉夏太师之命,回西戎看望一下您老人家,今已见您,便要回汉地复命了!”
巴丹门瞟了一眼达地道:“你从小在汉地多年,出入宫廷帅府,也算颇有见识,那夏太师府可有我处华丽!”
达地忙道:“夏太师虽贵为宰辅,但日常饮食起居远远不及父亲!”
巴丹门笑了笑道:“人岂不有自知之明,那夏太师贵为汉地太师,自然是胜过我这边地小族千百倍,你这是宽慰我罢了!”
达地连忙说:“夏太师实是远远比不上父亲,如今父亲安泰,朝廷新皇登基,事务颇多,我的赶紧回朝复命,想这就就告辞!”
巴丹门道:“慢着,这次叫你来是有事要交代你!”
达地默默道:“昂,原来是有事才叫达地前来……”语声渐渐低落,几不可闻。、
巴丹门转头问:“那个畜生怎么还没到?”
身边人知是指得巴丹门的大儿子,忙有人说:“这就去催!”
不一会,去催的人领着达地的大哥衣衫不整的进来,达地的大哥一边收拾衣衫,一边嘟囔着什么,抬头一看达地,立马一愣,想到刚才之事被眼前此人撞到,如今在此,莫不是前来告密,平常父亲身边这些人自然不敢乱嚼舌根,可是这个陌生人,他却不敢确定,于是慌忙擦拭掉额头的冷汗,对着巴丹门大声道:“父亲,这人原本是我仆人,偷了我东西逃掉,不想在此,定是前来诬告陷害我…………”一大堆胡编乱造的话就开始从他嘴中奔出。
巴丹门不耐烦的打住道:“畜生,怎么连你弟弟达地都不认识!”
他慌忙反应了半天,上前拥抱住达地做亲切状大诉思念之苦,而在达地耳边小声哀求及威胁道,不让达地把刚才所见之事说出。达地厌恶的将他一把推出,道:“兄长请注重礼数!”
巴丹门看了看漏刻道:“说事吧,我要睡了!”
两人慌忙称是,
巴丹门道:“前些时日拔都护突袭此处,强收我部族,今虽然日常供养不变,但是终究非长久之策,原本也就无所作为,不想这拔都护狂心不死,居然要称帝建国,与汉家王朝相抗衡,此乃是天赐良机啊。”
巴丹门的大儿子颇为不耐烦,但是又不敢发作,整个人坐在那里就是难受两个字。
而达地问:“父亲意欲如何?”
巴丹门道:“其称帝建国,必然选一使者要通告汉家皇帝,我想为你争取下这个使命!”
达地道:“为何?”
巴丹门道:“一来你久在汉地,熟悉汉地事务,二来你可向夏太师及汉家皇帝表明,此为拔都护一人所为,我西戎各族贵人皆不愿随其从逆,愿意生生世世效忠汉地大皇帝陛下,我已经与其他部族长老联络好,只要汉家皇帝一发兵,拔都护必然率领人马前去迎战,我等从后方断其归路,如此一来其必败!”
达地道:“那然后呢?”
巴丹门道:“只愿汉家大皇帝陛下依旧按照旧制统御我西戎,我等愿意每年供奉翻倍!”
达地道:“昂!”
巴丹门又指了指大儿子道:“达地,我如今年迈,身体每况愈下,恐怕下一次你回来时就看不到我了,我如今把你大哥叫来,还有一事告诉你,你们兄弟几个,皆不成器,只有你大哥还算个人中龙凤,将来我百年之后,这部族就交给你大哥了,你可要尽心辅佐你大哥啊!”
达地看了看自己大哥那副丑态,又面向巴丹门道:“是!”
巴丹门道:“你们退去吧,我累了!”
达地与自己的大哥刚退,刚才那队侍妾就进去了,门刚关,里面就传出巴丹门生龙活虎的声音,接着淫声荡语便传来,达地的大哥悄悄爬在窗子附耳偷听,当听到关键处,便骂:“呸,老不死的,怎么还能这么折腾…………”
达地听着里面的声音,看着眼前的大哥,露出深深厌恶的表情,恨不得马上离开,于是他赶紧催促老仆人带他离开,他大哥也感觉无趣也就悻悻跟着他们离开。
出了大门老仆人的女儿怕深夜寒冷前来给老仆人送衣服,正在絮叨着自己的父亲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这么晚穿衣如此单薄时,突然听到一句声音“阿花,你是阿花吗?”
老仆人的女儿四处寻找声音,发现是父亲身后的一个少年发出的,慌忙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仆人笑呵呵的给自己的女儿阿花介绍:“你天天念叨着你达地哥哥,怎么见了你达地哥哥就不认识了!”
阿花惊呼:“啊!你是达地哥哥!”想上前,可是突然又躲到父亲的身后,露出羞涩的脸庞,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去看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达地哥哥,当她细瞧眼前的达地时,映入她眼帘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草原的少年,而是一个汉地英武之气遍身的俊朗青年,她不由的又羞涩的躲到自己父亲身后,但是达地的身影却已经在那一眼中紧紧的映入她心中。
老仆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道:“你看阿花,天天说想你,这见了你就躲了起来,不敢见你了!”
阿花在老仆人身后嗔怪道:“阿爸!”
达地见小时候的玩伴如今也长成婷婷少女,不免想要上前寒暄几句,可是阿花躲在老仆人身后,他也无从下嘴,
老仆人看了看达地,一把把阿花从背后拉出来,另外一只手抓着达地的手道:“我老了,没有几年活头,阿花一个弱女子在这西戎也没个依靠,少主人,你这次走就把阿花带上吧,看得起给他的名分,看不起就让她服侍你!”
阿花既害羞又期盼的一边嗔怪父亲,一边用眼睛悄悄偷瞧达地,
达地听闻老仆人话慌忙道:“我这一生心中只有阿花一人,我愿与阿花结为夫妇,照顾她下半生!”
老仆人高兴得说:“今天晚了,你明日就去我家把阿花接走吧,今晚也好让阿花收拾一下,咱们戎人没汉人那么多礼数,只要你愿意,她现在就是你的人了!”
阿花听闻此言,又高兴又害羞得说:“阿爸,人家还要给您养老呢!”说完,甩开老仆人的手就害羞得躲到一边了,
达地与老仆人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问些现住哪里,希望老仆人同他一同去汉地等等后便告辞走了。
而一旁达地大哥的护卫随从也在等候自己的主子,达地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后面少女的哭喊声,他回头看居然是自己的大哥在轻薄阿花,一边轻薄,一边还说道:“让那老家伙搞得我欲火焚身,难受死了,可找到个泻火的地方!”老仆人连忙哭喊阻止道:“主人,她是我女儿阿花,求求你放过她,放过她……”达地的大哥不耐烦的将老仆人一把甩到地上,达地回头正要上前去营救,可是被自己大哥的护卫们给逼退,自己的大哥回头看了一眼达地,骂了句:“晦气!”便一把将阿花抱起来扔进自己的马车中便钻了进去,然后钻进去,马夫便抽鞭赶马,马未动,便从车中传来阿花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等达地在瞧时,马车已经走远,护卫们看自己主人走了,也就收起兵刃撤了,达地慌忙上前查看老仆人伤势,可是老仆人经过这一推,砸在一块尖石上已经断气,达地抱着老仆人的尸体,看着自己大哥远去的马车和护卫,他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阿叔!阿花!”这一声在整个西戎的草原上游荡,它顺着悲伤,心死传到了睡梦中的拔都护的耳边,拔都护猛的惊醒,浑身冷汗,他看了看闪烁的灯光,慌忙问身体的侍从:“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嘛?”
侍从们忙答:“没有!”
拔都护回过神来,看向大帐外,天边的星光在闪烁,他认得那是天狼星,他喃喃自语道:“达地、达地,你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