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寻
萧暮云一阵风闪过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丢在地上,拉开柜门,随手翻出件衣服,就往身上套,这才发现这是昨日他给石水凤套的那件。
衣服上还有她的气息和清香。
这种无处不在的焦虑心悸,这种无时无刻的惴惴不安,令他发狂。
水凤,你到底在哪?
该找的方向都找了,石水凤到底在哪里?或者说,她究竟落在谁的手上?
萧暮云思前想后,反复回顾着各种细节。
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在验尸室里发生的一些情节,他心中总觉得唐仵作这个人有些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又想到李胡一的死状,那诡异的瞳孔,如同蜥蜴蟒蛇的瞳孔。。。。。。
那些伤口若不是致命伤,那么李胡一又是怎么经历了怎么样的死亡呢?
神情无比平静的他,其实孤独、无助、懊悔,或许只有恐惧?
他一心求死,想快点去死。。。。。。
可是谁又能使出这么刁钻可怕的招数令李胡一死得悄无声息,又痛苦至极呢?
萧暮云想起,小时候,母亲曾说,若是医者想杀掉一个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个人受尽折磨。
当医者为所欲为的时候,那么他完全可以既是救星,又是灾星。
这完全取决于医者自己的爱憎。
想到这里,萧暮云从衣柜的夹层里翻出来一本书。
这是一本非常古旧的书,书皮是一种很奇特的材质,糅合了一种深海鱼腹部的油脂,遇水不沉,遇火又会迅速软化封闭成膜,能够把书内的文字都保护下来。
这本书据说来历不小,曾经的拥有者都是海上十八国里响当当的人物。
萧暮云拿着书,走到桌案前,将桌上烛台上的半截红烛点着。他单手执起烛台,以蜡油滴着在书皮的中央,瞬时,书皮中央部分浮起一层丹红色,他放下烛台,用拇指磨挫着那个地方。
书皮立刻浮现四个大字——《海塞斯药典》。
这本书是当初离家时,萧暮云从母亲不多的遗物中找出来的。
听闻,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曾是位救死扶伤的医女。
她这一生,救过许多许多的人,治过很多很多的病。
可最终,却无法救她自己的命,也治不了她自己的心病。
萧暮云翻开书的扉页,上面依旧是那行他熟悉到即使在梦中仍旧清晰的字迹。
那是母亲的字迹。
“单嘶淩碧雾,风扬入青云。”右下角还有一行日期。萧暮云记得,年幼的他曾坐在母亲的怀里问过,这日期是什么意思。
“云儿,当时,娘与你父亲刚认识不久,我们倾心于彼此。不久后,北地有战事,他必须要赶去平乱,而娘这边又有许多病患要医治和照顾,就不得不与你父亲分开。”
“我还记得,那天清晨,他出发时,坐在他的银鳞,隔着薄薄的晨雾朝着我挥挥手,他怕自己回不来,连句‘再见’都没敢与我说。但隔着云雾,我还是朝着他喊道‘我等你’。”
说到这里,母亲淡淡地笑了,一时间,她眼底沉淀的忧愁仿佛被鱼儿搅动开的碧绿色的湖水,乍然漾起了短暂的欢愉的涟漪。
萧暮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曾经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忽然变得疏离陌生?
母亲最终又为何会郁郁寡欢?父亲为何又那么快地续娶?
母亲。。。。。。
萧暮云心痛地捂着胸口,掌心忽地被什么咯了一下。他摸了摸,从领口里拉出一枚白玉坠子,那是母亲留给他的,自小便戴在身上,只是这坠子在他九岁被送去魔山之后的一次训练中,不小心磕了一条裂痕,迸溅了一些野兽的鲜血,产生一道道独特的血沁色。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管事安伯,说张县令唤他。
萧暮云应了声,忙把玉坠塞回去,又急忙收好了书,开门随安伯过去。
张县令的意思是还是让萧暮云继续调查,并及时将有用的信息传递回来,还有石水凤的下落也要查。
另一件事,吕守备已经写了公文,估计不需太长时间,就会有人接洽他的工作,而他要尽力将眼前的事处理清楚再走人。
听见此话,萧暮云微微发愣。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张县令却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暮云,人之命运,如朝暮,似云雾,变幻无数,聚散无常。但,始终有迹可循,也许此时,你我缘分已尽,但也可能将来在某一天某个地方,咱们可能会换个身份再次相见。”
萧暮云愣了下,又道:“大人,此话还为时过早。也许,”
张县令摆摆手,“本官遗憾的是,没能为莲花县的百姓们多做几件实事。实在惭愧!惭愧!”
萧暮云拜别张县令,刚要出去,突然想起一事,又调转回来。
张县令正埋首看案卷,见他进来又走近了几步,小声问:“大人,属下想知道关于唐仵作的人事案档记录。”
张县令慢慢扭头看向萧暮云,定了:“你是说。。。。。。”
萧暮云皱了下眉头,重重地点点头。
吃过午饭,众人都各领了命出门干活。
照常巡街的巡街,查案的查案,张挺、王坚负责别的案子,萧暮云则继续负责李胡一一案。
萧暮云带着几名捕快刚要出门,就看见身着鹅黄衣裙的一少女立于门廊之下。
那鹅黄是石水凤常穿的颜色,恍惚间,萧暮云多看了一眼,一见眼前人并非石水凤心里顿时又暗了下去。
刘敏儿转过身,泪眼涟涟:“萧大哥,我实在放心不下水凤,今早特地跟我爹磨了半个时辰,叫我爹的几个护卫也跟着你吧,兴许能帮上点忙。”
萧暮云眉头拧了起来,“多谢刘小姐,我心领了。但我并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反而碍事。”
刘敏儿并不死心,走过来,拉住了萧暮云的缰绳,他的疾云立即反感地发出“噗嗤”的鼻息,刘敏儿被喷得吓退得连忙松开了缰绳。
“萧大哥,你若不肯带上这些人,不如带上我吧,”她还未曾说完,那刘深、杜沉二人已然骑马过来,杜沉的马在几步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
刘深的马突然刹不住闸地往前猛冲,扬了刘敏儿半头的沙尘,脸上的泪痕都成了泥浆。
刘深抱了抱拳:“实在抱歉啊,刘小姐,我这母马最近发情,前蹄子没什么分寸,看见啥它都想扒拉一下,我拽都拽不住。”
刘敏儿像听出来什么似的,脸红着又像气到了,甩了下袖子,扭头就走。
杜沉骑马过来对刘深小声地呵呵冷笑:“人家刘小姐也姓刘,就对自家人就这么不留情面地骂?”
刘深挑了挑眉头:“世子不喜欢的人,咱们也不用喜欢。”
杜沉翘起嘴角:“机灵得很~不过你的墨染可不是什么母马,你下次再这么说它,别怪他不认主人把你甩下去。”
墨染适时地甩了甩鬃毛表示了赞同。
萧暮云面无表情瞥了他俩一眼:“还不快跟上。”
一行人刚到村口,就看见一行几十人正在那里等他们。
刘深纳闷道:“谁这么神机妙算,算好了地点在这里等?”
杜沉一瞧,叹了口气,“渔帮的二公子,那天在菜市场大出风头的那个,刚在衙门口也威风得紧。”
刘深“哦”了一声,表示明了。
于展源骑马过来,朝萧暮云拱了拱手,“那么大的案子,萧捕头就带这么点人,怎么能行?”
萧暮云蹙眉,心想,我这又不是去郊游。
他笑容淡然拱手回了礼:“于二公子,今日天气晴朗,风平浪静,这么好的天气怎得不出海打渔?”
于展源笑了笑:“小弟担心水凤安危,想出城寻找,不如与萧捕头一道吧,也好有个照应。”
“我这里人够,你若想跟着,告诉你的人不许破坏现场,有任何发现必须告知于我。否则,就别跟来捣乱了。”
萧暮云冷着一张脸,不想多说,话毕,他扬鞭催马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