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忆（2）：行道与茫然
作为一个帝国的接班人，科尔沃从十六岁起就在外历练，打探情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借助机械心脏和某些居民的只言片语，他对所谓的义体、枪械、载具等有了较为初步的认知。同时也知晓自己所在地区为狗镇，一座绝对意义上的堡垒。
除了隔断内外的高墙，所有的出入口都被狗镇的统治者库尔特·汉森把守着，堪称方圆十几里地最坚固的要塞。
这里简直是罪恶天堂，各种三教九流的犯罪分子在这里掀起一场又一场的狂欢盛宴，你能想象到的各种犯罪在这里都能找到。军火、毒品、人口贩卖，最出名也是最人神共愤的罪行在这里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买卖。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如此多的暴力和罪恶？明明大多数人想要的并非如此啊？”
母亲的话语在科尔沃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现在顾不了这些，他迫切需要寻找符文治病。
之前也不是没有去找过义体医生给自己看看，可一来大部分医生都涉及人体贩卖，二来这儿的医疗物资不够丰富。科尔沃这种必须得耗费大笔金钱、在医院住个一年半载才能痊愈。
至于符文，机械心脏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才能感知到魔法物品，在狗镇瞎逛半天科尔沃愣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点并填饱肚子，而这都可以归结到钱上。为了挣钱，科尔沃经人介绍成为一名雇佣兵，代价是帮忙杀个毒贩。
这说不上难，起码对科尔沃来说算不上难事，但知晓此事的人都对这个新来的佣兵很感兴趣。
杀掉毒贩谈不上多难，但科尔沃居然成功暗杀还全身而退，甚至守卫第二天才发现他们的头儿已经成了尸体。
正因为如此，开始有慕名而来的中间人给这个自称是K的面具怪人派单。而他接到的第一个大活，是从清道夫手中拿回一个原型机和它的设计图纸。
“K先生，久闻其名。我是汉兹，太平洲的中间人，想给你个活，报酬丰厚”
“什么活？”
“几天前清道夫抢了个运输队，设备和看守全没影了，后者肯定已经扒光了。本来这在狗镇不算事...结果泽塔科技的cEo找我，车上的东西没贴标签，但其实是他们的”
“贼赃里有个眼部植入体，外带设计图，非常宝贵，但清道夫没发现里面还有GpS追踪器。跟着信号，到长滩堆料场的清道夫窝点走一趟吧，细节我邮件你”
泽塔科技，专门从事于计算机硬件、软件和后台设计，是美国市场上神经处理器、微芯片和机器人的主要供应商之一，那个眼部植入体想必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搞出来的，难怪要求低调。
不低调的话，其他公司可是会很乐意帮忙的。不过代价嘛...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什么。
“他们将那些可怜无辜的人抓到这里，然后拔除所有义体，掏空所有内脏后换钱。人不是财产啊！”
一间烂尾摩天楼的建筑工地，科尔沃收起机械心脏，说起来之前碰到的追兵应该也是清道夫。
清道夫，一群冷酷无情、卑鄙无耻的人渣，他们专门狩猎那些粗心大意的守法公民和帮派喽啰。
收集赛博组件和植入体义体拿去卖的行当虽然不太雅观……但绝对赚钱，他们通过袭击受害者来丰富他们的库存。这些家伙穷凶极恶，视人命如草芥。
对他们来说，人类只是一堆可以拿去黑市换钱的物件罢了。
无论在哪个年代，将人物化成金钱都是罪不容诛的暴行。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必担忧伤及无辜了。
“呵，公司货...这情报真不白给！你看这装备...等回体育场准能卖个好价钱！”
“就怕没发财呢反倒是吃了枪子！这要是被泽塔科技发现了，货被我们黑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让他们滚回夜之城吃屎去！”
底下有两个清道夫正在交谈，二楼的守卫被科尔沃割喉暗杀后塞入冰柜。然后他皱着眉头看向左前方的摄像头，这玩意可不好搞。
好在这儿是摩天楼的建筑工地，到处都是集装箱，正适合飞檐走壁。
“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一个清道夫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后者正吸烟吸的正爽呢，被打断后不爽地顶了一句。
“你要是耳朵有问题就去整个植入体，别整天听风就是雨，疑神疑鬼的”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安全着想，你倒是悠闲”
敢当清道夫的哪有软蛋，他回怼了几句索性也懒得深究，直接往墙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我不干，有的是人干。
进了摩天楼，里面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各种装修用的工具，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布满纷乱的印迹。但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来回扫描的警戒炮塔——军用科技宙斯盾。
科尔沃并不想试试这玩意有多猛，只能试着从各条走廊绕过去，期间还有几次差点被敌人发现。好在他反应快，立刻用易位脱离了视线。
但反复几次后敌人也开始警觉，一个个都分散开来检查各个角落，这反而给了科尔沃溜过去乘坐电梯的机会，毕竟魔法这种东西谁也想不到。
坐电梯来到二十四楼，口袋里的机械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动，科尔沃的眼中闪过一抹喜悦。
这地方有符文或骸骨护符！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解决掉在场的清道夫，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肆无忌惮地搜索整层楼。
心念一动，科尔沃跨越十余米击杀一个正在检查电线的清道夫，然后拖走尸体丢进箱子。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箱子、冰柜，因为人体器官需要低温保存。
清道夫的本质还是游兵散勇，尽管会安排人巡逻站岗，还布放了些许摄像头和警戒炮塔。但在他看来布控得太过随意，到处都是安保漏洞，甚至比丹沃尔王塔的安保还差劲。
替天行道的过程很顺利，期间倒是有几人察觉到不对，不过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开了脑洞。解决掉最后一个清道夫，科尔沃顺着机械心脏的指引在一张桌子底下找到两块符文。
居然拿来垫桌子，真是暴殄天物！
四处看了看，为了避免吸收符文的中途被下面上来的人发现，科尔沃躲到一个小房间，从里面锁上大门后开始强化魔法。
这个过程其实很快，吸收一块符文大约需要两三秒。吸收完成后科尔沃清晰的感觉到印记处涌入一股新的魔力，这股魔力无序、混沌，直觉告诉自己它需要引导。
也就是...选择获取新魔法还是强化已有魔法，科尔沃选择获取新力量——黑暗视觉，那么另一块符文用于强化易位。
在吸收完成后，科尔沃试验了一下黑暗视觉，它能够透视墙体并高亮出生物及其视线范围，还会将声音具象化，这下潜入就更有把握。
至于易位，距离得到小幅度提升，想要有质的飞跃还需要投入更多符文。
不仅如此，科尔沃还感觉自己的力量、速度、魔力上限都得到了提升，五官也有不同程度的强化，身体则变得更加坚韧，想来这就是界外魔所说吸收符文能够救命的原因。
吸收符文越多=实力越强=能接到更多委托=有机会找到更多符文=身体更坚韧=救命！
科尔沃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他决定加紧完成这单委托后马不停蹄的接下一单。
睁开眼睛，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台电脑，刚刚忙着吸收符文没注意。
打开电脑，发现它控制着所有摄像头，里面还有清道夫向泽塔科技勒索的信息。
“好大的胆子，不但截了货还想勒索人家”
科尔沃失笑地摇摇头，关掉摄像头后跟着信号往前走，那是从牢笼里的囚犯身上发出的。
“我猜猜，泽塔科技雇你的？我知道你干嘛来了”
“我来找一个原型设备，看样子你知道它在哪”
“聪明，我是哈桑·德米尔，泽塔科技的工程师，清道夫就留了我一个活口，因为原型机在我身体里。设计图被清道夫偷走了。你把我放出去，我就帮你去找怎么样？”
“清道夫居然没有杀你？”
“他们只要我的植入体，但是那东西已经被我装脑袋里，这让我多活了一会。留我等死，你什么都别想要”
“他对原型机起了歹心，想拿到原型机和设计图以后就在狗镇人间蒸发，不再回泽塔科技”
利用机械心脏听到的秘密以后科尔沃眯了眯眼，这家伙有所隐瞒，不过确实需要他去找设计图，而且委托只要求取回原型机和设计图。
“好，我放你出来”
“你得去...”
哈桑刚想让科尔沃去找门禁密码，然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看到门锁断成两截。
“泽塔科技真是下血本了，居然请到这么牛的高手”
“赶紧的，别磨磨唧唧，我赶时间”
科尔沃将折叠刀收起，也不知道打造它的虚空物质是什么，目前来看简直是无物不可斩。
“那你得解决外面的清道夫，这样我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去找”
“死完了，快点”
说这话时科尔沃皱着眉看向床上的尸体，来的时候想着救人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内脏全被掏空，眼睛成了两个血窟窿，放眼望去整层楼都是这样的尸体。
“我天！那是...哈里吗？他是挺烦人，可这...也太没人性了...”
哈桑也看到了尸体，这是他的同事，可惜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清道夫就这样，没人性的东西”
“幸好你来了，不然明年的今天天就是我的忌日...嘿找到设计图了，现在我们该跑路了，我看看...嗯，从吊桥走吧”
“那走吧”
契约精神对佣兵来说非常重要，这关系到能不能接更多的委托，因此在路上科尔沃给汉兹发了短信。
“原型图在泽塔科技的工程师身上，要义体大夫才能拿出来，设计图在我手上”
“那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还有救，把位置告诉我，我派车把他送到义体大夫那里”
过了吊桥又断电后哈桑如释重负地坐在椅子上：“谢谢你，等下我自己回去吧。等跟上级报告时，就说你表现很出色”
“你在想peach，我的委托是带回原型机跟图纸，等下中间人亲自来接你”
科尔沃冷笑一声，这家伙还想回去？怕不是自己一走就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不，不，等一下，我，呃...不能回泽塔科技”
“想在狗镇甩掉泽塔科技？”
“对，我下家都找好了，谁料突然杀出一伙清道夫，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为泽塔科技兢兢业业奉献一辈子，到头来却因为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被卖，你不能放任不管”
母亲的话让科尔沃犹豫了一会儿，他其实想置之不理的，但既然这样...
“汉兹，把人带走后找个好大夫取东西出来，然后人放了。反正委托只提到了原型机和设计图，钱从报酬上扣”
“行吧，既然K你大发慈悲，我这边也卖个面子，权当为日后的合作打基础。不过我说，为了这人值吗？”
“有人说值，那就值，设计图我一会儿交给你的人”
挂断电话，哈桑一脸感激地看向科尔沃：“谢谢你帮我说话，谢谢你，真的”
“走运的蠢货，给人耍得团团转”
科尔沃站起身，刚刚汉兹给他发信息说他的人到了，现在得去交设计图。
“表现可嘉，K。接下来按照事先安排的，交给我的人就好，你的报酬马上就到”
...
往后一个月，K的名气越来越大，接的委托越来越丰富，也找到了不少符文，但与此同时科尔沃秉行正义的心开始动摇。
他接了个委托，一个叫妮卡·扬科维奇的清道夫绑了个叫安东尼·安德森的义体医生，可赶到现场却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妮卡的弟弟加斯帕尔因为吸毒过量烧毁了代谢编辑器，安东尼判断出必死无疑后为他注射过量的吗啡，以确保他身上的植入体不会坏掉，这可以拿来救更多的人。
而妮卡也深知冤有头债有主，让诊所里边的所有病人都出去，单单留下了安东尼。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安东尼为救更多病人选择提前结束加斯帕尔的生命，而妮卡也没有伤及无辜，有些事注定没有正确的选项”
问清情况的科尔沃沉默良久，让妮卡带走她的弟弟，同时救下安东尼的性命。
“安东尼是一个好医生，他在尽力拯救更多的病人，尽管手段并不那么道德，可他也没得选，可是他为什么没得选呢？”
“妮卡虽然是清道夫，但她内心渴望成为一名舞蹈家。可惜天堂和地狱，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母亲的话让科尔沃思考了很久，后来他在一处坟头上再度遇见妮卡。
“你知道吗？我和弟弟是双胞胎，我先出生...所以以为最后也是我先走”
“你还好吗妮卡？”
“还好”
“你当清道夫从活人身上拔取义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弟弟也会被人拔取义体？”
科尔沃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疑惑，但妮卡沉默良久，最后才轻声说道。
“在狗镇，我又有多少条路可以选呢？要么吃掉别人，要么被别人吃掉。”
后面发生了什么科尔沃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把妮卡跟她弟弟葬在一起。
往后再接委托，这种两难的情况出现得越来越多。为救身患重病的孩子而不得不与清道夫同流合污的父亲，良心发现打算阻止爆炸的恐怖组织成员，还有两个贪功冒进结果差点被毒贩做掉的警察。
最难以接受的是，狗镇里开了家体育学院，专门给小孩子植入义体以便能在运动场上取得好成绩。可小孩子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义体的负担？
少部分幸运儿被外面的俱乐部签下，大部分的孩子被毁掉人生，未来将成为流浪汉的一员。
但科尔沃记得很清楚，体育学院的院长曾经骄傲地说过：“那些孩子他们本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是我给了另一个选择！”
确实如此，穷人的命不是命，但难道没有别的选择吗？
他不知道，母亲也没法给出更多意见，这里比德莱拉的统治时期还要黑暗、绝望。狗镇就像一个泥潭，你只能慢慢地等待被吞噬殆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