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棠儿很乖的。
旧案重查?宋大人不明白段景忱是何意图,若是换做别人,信那逆党贼首之言还情有可原,但宣王殿下……难不成,十年前发生的事,他都忘了么?
段景忱说的没错,无兵可用难以争权,这么多年来,他敛藏羽翼,不敢越权半步,便是迫于这一点。
而原本,宣王府并不是无兵傍身的,宣王殿下的舅父,兰贵妃亲兄秦恕,曾任大齐将领,手握重兵,乃是宣王最殷实的庇护。
可十年前,正是因为晏林军叛逃一案,致使统帅秦恕深陷敌人埋伏,一代名将就此殒命。
如此追溯,段景忱应当是最想把晏林逆党千刀万剐的人,而今却想着要为其翻案,即便是为了招揽兵马,抗衡东宫,也断不可轻信这些人。
“殿下,你难道忘了秦统帅……”
宋大人想出言劝阻,但段景忱摆了摆手,打断他道:“大人不必多言了,本王心中有数,速调案宗,送到我府上。”
宋大人无可奈何,只得应允,“是,下官遵命。”
从宅院离开,已是深夜,回府路上,段景忱一路沉默。
马背上,他靠着段景忱胸膛,觉得这气氛太过低沉,思来想去,主动搭话:“那刺客的荷包,是我在御花园拿的,王爷,我聪明吗?”
“嗯。”段景忱漠然的态度,不能再敷衍了。
他鼓鼓腮帮,侧首问:“王爷在想什么啊?”
段景忱喘息两声,稍显不耐,“没想什么。”
他抿了抿嘴巴,安静片刻,试探又问:“是不是,在想晏林党的事呢?”
段景忱没有应话。
马蹄继续向前,风声呼啸,须臾沉默后,他不死心地又开口:“王爷,秦统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吁——马蹄高高抬起,段景忱勒紧缰绳,停了马。
“你,知道我舅舅?”
这是段景忱没有想到的,这些时日的经历,足以看得出他隐藏了不少密事,定有不同寻常的身份,可舅舅秦恕十年前就已殒身,他又非朝廷中人,怎么会连这个都知晓?
“我……”他手指缠绕着发梢,含糊道:“是方才,听尚书大人说的啊。”
又撒谎。
段景忱冷冷凝视他。
“哎呀,秦统帅乃千古名将,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随口一问罢了,王爷怎么又怀疑起我来了,我闭嘴好不好,我不说话了。”
他身子一扭,开始装傻,段景忱也没有继续逼问他,沉默片刻,策马继续前行。
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的段景忱尚且年少,对当世英雄的全部理解,便是舅舅秦恕的模样。
神兵营是他亲自操练的,晏林军交由他掌管之后,成为了战无不胜的一代神军,舅舅曾说,晏林军乃是帝王之师, 得此神军者方能称霸天下。
“忱儿,你长大后,晏林军就由你号令了。”
儿时的嘱托言犹在耳,舅舅苦心孤诣,倾注毕生心血培养的晏林军,怎么可能会背叛大齐?
尘封十年的旧案,到底有没有隐情,段景忱眼下还不知,但他明白,这把刀一旦启用,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他便是万劫不复,死后也要背上千古骂名。
心中思虑着事情,段景忱没有将马策得太快,不知不觉,夜快到尽头了。
“王爷。”怀中的人耐不住寂寞,再次开了口,这次没有胡乱说话,只亲昵地提醒:“天快亮了。”
“嗯,累了吧。”
他摇摇头,“我不累,王爷,咱们别回府了,上山吧。”
“上山?”
“嗯。”他一指前方,兴冲冲道:“那座山上景致不错,王爷去山顶看过日出吗?”
段景忱眉头皱起,“没有。”
“我带你去,跟我走!”
不等段景忱答应,他双腿一夹,喊了声“驾”,与他同握缰绳,策马前行。
日出前的风有些凉,段景忱在马上将他拥紧,到了山上,路不那么好走了,二人便下了马,牵手步行。
若是从前,段景忱会想不通,一个在教坊司里娇生惯养的人,怎么会在荒山野岭里穿梭得这么自在。
可现在,他做什么,段景忱也不会觉得奇怪。
“马就拴在这吧。”
山不高,快到顶的时候,他指着一棵树对段景忱道。
“嗯。”
二人留下马匹,继续往上走。
不多时,到了山顶,天际已经泛起了淡淡曙光,“要再等半个时辰。”他一如往日娇俏,轻盈跳到段景忱面前,手臂一展,笑道:“王爷可以抱着我等!”
方才不是抱了一路,还没抱够?
脸上的阴霾散去,段景忱伸手搂住他腰,猛一用力,把人紧紧抱在了身前。
而后问他:“跟谁来过?”
看他这样子,不是第一次来了,从前是跟谁来的?总不会闲来无事,自己一个人跑到山顶吧。
他一本正经思考起来,掰着手指头细数:“赵公子,王大人,公孙少爷,宇文掌柜,还有……哎呀,太多了,再久的想不起来了呀……”
明知他是胡言乱语,段景忱还是不高兴了,“想不起来就使劲想,一个一个数,别漏下。”
他继续不知是摆摆手,“哎,春事无痕,都是红尘过客,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段景忱不说话。
“干嘛呀。”他满脸的清纯,无辜发问:“王爷吃醋啦?”
“本王给你机会,重新说一次,跟谁来过?”
他忍不住笑,伸手捏上了段景忱脸颊,“堂堂宣王殿下,怎么如此小气啊?”
“啧。”当真是将他惯得没规矩了,段景忱一把抓住他手,“快说。”
“怎么了嘛。”他不满地问:“我跟别人来过,王爷就不跟我好了?”
段景忱不作答,呼吸时胸膛一起一伏。
“哦,那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他唉声叹气地推开段景忱手臂,“终究是残花败柳,遭人嫌弃咯……”
转身一阵清风,将他发丝吹起,段景忱扣着他手腕将他拉回怀里,当真是一点治他的法子也没有。
“我这样说了?”
他撇嘴,摇头。
段景忱盯着他,良久一声叹气,“不论你做过什么,我都……”
“都,如何?”他期待追问。
说情话实在不是宣王殿下擅长的事,喜欢你这三个字很难讲吗?
好吧,不讲就不讲,他明白的。
“没有跟旁人来过的。”他贴在段景忱耳畔,蹭他的脸,再轻吻上他唇角,“忱哥哥放心,棠儿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