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娶我。
七日前那封信,他不是一时冲动给他留的,谋权篡位不是儿戏,仅凭着一腔孤勇夺不了天下。
如今他手中虽有晏林军的兵符,可剩余将士全数集结也不过数千人,就算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高手,也难与宫中几万禁军抗衡,这一仗九死一生,没有后路。
他垂下眼角,委屈地问:“又赶我走吗?”
段景忱轻抚他的头,“我不想你陪我送死。”
“娶我。”
段景忱一怔,“你说什么?”
“你之前说过娶我的,反悔了吗?”
深幽的眼底开始涌动,段景忱胸膛起伏愈发重,回答他说:“不反悔。”
“那成婚吧,我们成婚,做了夫妻,就要生死与共。”
“小棠……”
一夜春恩抚平了内心动荡,第二日,段景忱醒来时身旁的人已经先起床了,屋外有叮叮当当的声响,袅袅炊烟在万仞山的肃杀之中显得温馨异常。
好久没有自己生火做过饭了,他实在有些生疏,忙活一早上才把火点起来,脸蛋上蹭着灰,笑起来傻兮兮的,看见段景忱起来了,笑着对他道:“等我一下,马上做好。”
食材是他早上去山中猎的野鸡,得熬上一个时辰这鸡汤的味道才足够鲜美,还要再等一会,他怕段景忱等得着急,过来跟他说话:“昨晚睡得好吗?那床是不是太硬了?”
段景忱伸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浮灰,望着周身简陋的陈设,只觉得这样的平淡日子才是世间至味。
“睡得很好。”他朝屋外的厨房看了看,问:“你会做饭?”
“这说的是什么话,做饭有什么难,一会儿给王爷尝尝我的手艺,你要是喜欢,以后王府里就不要厨子了,我天天给你做。”
段景忱笑了,“好。”
等了一会,火候差不多了,他起身,“王爷等着,我去盛汤。”
段景忱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不舍得离开,片刻,见他端了一碗金灿灿的鸡汤进来,上头浮了一层油花,瞧着卖相是十分不错。
“尝尝。”他把汤匙递过来。
段景忱接过汤匙,舀了一口送进嘴里,慢慢吞咽。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可王爷这表情,实在看不明白。
“好喝吗?”他忐忑地问。
段景忱将那口汤咽下,嘴角扬起,对他点头,“嗯,好喝。”
“真的吗!”他迫不及待地将汤匙抢过来,自己也尝了一口。
可汤进了口中,却咂么越不对劲,这味道怎么……这么腥啊。
他嫌弃地吐出来,道:“糟糕,忘记倒血水,直接生炖了。”他把汤碗从段景忱面前拿走,“不要喝了,还是去山下买些吃的。”
“哎……”段景忱拦他,“我觉得味道尚可。”
当真是疼爱他,这味道还能叫尚可。
他坚决摇头,“不可,非常不可,还是下山吧,正好置办拜堂用的东西。”
“拜堂……用的东西?”
“是啊。”他无辜且理直气壮,“不是说好要成婚的吗,你昨晚亲口说娶我的。”
真的要在这里么?是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嫁给他了吗。
段景忱心疼地默默他的头,“嗯,娶你。”
山脚下的镇子人烟稀少,二人找了间铺子一人一碗阳春面吃了。
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实在扎眼,这里虽离京城有一段距离,还是要警惕,吃完了面,他对段景忱道:“前面有家喜铺,我进去看看,王爷在外头等着我。”
“好。”
那喜铺的掌柜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客人,明日成婚,今日才来量身裁衣制喜服,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吗。
“客官,真的做不了,不是银子的问题,您看看我这名册上,多少人按日期排着呢,我先给您做,那不是把别人的婚期耽搁了,再说,就算我把您排到前头,这喜服不比平常的衣物,哪是一两天能赶制出来的,实在抱歉,我这铺子开得偏僻,做得都是小本生意,要不您去京城的市集瞧瞧,离着也不远,租一匹快马天黑前就能赶到,说不定能买到成衣。”
眼下京城全是太子的人,这个时候回去,那是找死。
他思来想去,算了,婚服嘛,不过是个形式,谁说不穿婚服就不能成婚的。
不难为掌柜了,他背着手在铺子里逡巡,而后看见那柜子上的红盖头,问:“这个我今日可以买走吧?”
掌柜道:“这是可以,但哪有人拜堂只蒙个盖头的,公子,成婚乃是人生大事,怎能如此草率,要不,您往后推推日子?”
他笑,“推不了,我等不及了。”
他带着盖头出了门,还顺道朝掌柜要了两支红烛,再去前头酒肆打一壶酒,成婚拜堂,这不就齐了么。
哎,王爷呢?
方才让他在附近等着,他只进去一会的功夫,人怎么不见了?
心中着急,他朝旁边寻找,经过巷子口时,忽然被人拉进了怀中,身后的人抱着他小声道:“嘘,有人。”
是段景忱的声音,他了然点点头,而后便看见一行人扮做平常百姓模样,从巷子外匆忙过去了。
是太子的人。
段景忱道:“此处不安全了,不能久留,快走。”
他点头,“嗯。”
二人避开人群,回了万仞山。
“婚服没买到。”他把红烛摆在桌案上,拎着盖头走到段景忱面前,“只有这个,忱哥哥会嫌弃我不好看吗?”
段景忱满眼温柔,“不会,你怎样都好看。”
他笑,上去抱着段景忱要亲,对方却往后躲了一下,“明晚洞房再……”
分明什么好事都做过了,讲洞房二字的时候,他竟有些羞涩。
不一样的,成婚了,嫁他了,交付身心的意义是不同的。
民间有传统,成婚前夕,新婚二人不能见面,否则“婚礼前见面,婚后不相见”,不吉利的。
至于亲热之事,便是更不能做了。
“今夜你在床上歇息,我睡长椅。”段景忱道。
没有喜堂无妨,没有宾客也无妨,但是娶他的心,不能草率半分。
他看着段景忱沉稳面容下的不安与期待,眼眶忽而有些发酸。
而后用笑容掩盖矫情的酸楚,他踮脚抱住他,“宣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喜欢轻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
轻信求了神佛,神佛便会保佑,轻信守了习俗,便能相守白头。
可遇见他之前,这些东西,段景忱从来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