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案中局
马秋霆问:“怎么讲?”
刘郎中:“扶丰山上有种草药,这种草药若是被混进吃食里,可短暂造成气血过旺,血脉往复滑动且快,寻常妇人脉象偏沉,但妊子却能摸得出有血在快速流动,吃了这种药或许会造成假身孕的迹象。”
鹿青音思索片刻,道:“的确,我过去也听说过这种药,但此药罕见,且持续时间不久。”
刘郎中点头:“一个时辰!所以,只要只要查一查在老夫为二夫人诊断之前一个时辰内,谁见过二夫人,也许会有一些线索。”
刘郎中是个老人,此言当即给了鹿青音更多办法排查有嫌疑的人。
鹿青音看向马秋霆,马秋霆道:“将当日刘郎中进入二夫人屋前一个时辰的所有人带来公堂!”
几个衙差匆匆而去。
过了一阵,衙差带来了一个看院子的婆子,此婆子大家唤她黄嬷嬷。
这黄嬷嬷一看这般情形,还未等人问,便道:“大人,鹿师爷,老奴听两位大人在找那日去了二夫人房中的人,那院子是老奴守的,老奴什么都记得,老奴都说!”
鹿青音放缓了声音:“黄嬷嬷,我们只需知道当天刘郎中去之前一个时辰内,出现在二夫人院子里的人,或者碰了二夫人吃食的人。”
黄嬷嬷立刻道:“那日除了雪雁,只来了两个人!”
“何人”鹿青音静静的盯着她。
“马大人和毛麻子!”
毛麻子微微一凛。
马秋霆也突然想起那日自己的确去了二夫人屋子里,与她一道吃了饭......
当下黄嬷嬷道:“那日大人来院子里与夫人吃饭,说是让厨子学了几道暹州菜,菜品样式很多,毛麻子也来帮忙上菜,二夫人与大人吃完饭后,刘郎中就来了!”
马秋霆眼神复杂的看向毛麻子。
鹿青音突然道:“毛麻子 ,你可知罪?”
毛麻子看向鹿青音,不悦道:“鹿师爷怎能冤枉无辜?”
鹿青音冷哼一声,看了眼兔子,就见兔子从一个带着泥的布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铲!铜铲略有破损,上面还染了血迹,才一打开就招惹了一堆苍蝇。
鹿青音毫不留情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马秋霆手紧紧攥着堂椅的虎头把手,怒道:“毛麻子,你跟了我十几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毛麻子一看证据确凿,微微一顿,索性也不再装下去,低头对马秋霆虔诚一拜,道:“奴才是马大人的忠奴,看不得大人被人诓骗欺负!”
鹿青音面上划过怪异之色,只是一瞬恢复如初,他问:“你详细说来。”
毛麻子坦言:“二夫人与焕安有奸情,后院子里很多下人都知道,此事也被我撞破过一次,二夫人为了让我闭嘴,伙同焕安给我塞了银子,我知道马大人对二夫人情深意重,此事怕说给大人,会让大人伤了心,就帮着隐瞒了下来。银子我收了,为的就是二夫人安心,也是给二夫人机会,让她回头!但是半年后,他二人的奸情又被我撞到!”
“你胡说!你信口雌黄!你胡言乱语!这里是公堂之上,青天白日,你怎可含血喷人?毛麻子!我自认没有招惹过你,你为何要来陷害我?”
焕安像是疯了一般为自己辩白:“我与二夫人没有奸情,我们没有奸情!”
二夫人的老父亲又道:“大人,此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毛麻子插嘴:“那我为何要杀二夫人?我与她能有什么私仇?”
众人乱作一团,马秋霆大声喝止:“都给我闭嘴!”。
公堂内顿时噤若寒蝉!
他恶狠狠的看向毛麻子:“你继续说!”
毛麻子道:“第二次我警告二夫人,可她却与焕安合起伙想杀我!还说我没有证据,不能将他二人怎样!我毛麻子陪着马大人十几年,其心可鉴,第一次容忍是为了马大人的面子,第二次我怎么可能再忍下去?我从药郎那里买了可以改变脉象的药,加到二夫人饭食里,然后故意提醒马大人天气寒凉,二夫人面色不好,让马大人请来了郎中为二夫人诊病,造成二夫人与人通奸后有孕在身的假象。马大人知道此事很愤怒,我以为马大人会立刻处理了二夫人和焕安,没想到马大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恰巧碰到最近马大人事情繁忙,将此事放了下来。”
他顿了顿,又看向鹿青音:“几日后,马大人出远门,我在马大人菜园子为那些长期无人照料的果蔬浇些水,正巧遇到二夫人前来寻大人,二夫人对我的所作很是生气,当即与我发生了口角,我怕马大人狠不下心来对付这毒妇,就用铜铲将她击打致死,然后扔到井中,直到早起,马大人归家,我才装作发现二夫人尸身的样子,后来鹿师爷就清楚了。”
鹿青音听着,许久没有做声,他似乎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阵,他突然问二夫人的母亲:“您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二夫人与焕安有奸情?”
那老妇人正在哭泣,顿时一愣,摇头道:“我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瞒都瞒不住,霜梅怎么会跟我说?”
“不知道?”鹿青音皱眉:“那信?”
“什么信?鹿师爷在说什么?”
鹿青音问:“二夫人死前给你写过一封信,告诉您她有了身孕......”
不对!鹿青音脑中猛的闪过一个片段!有问题!
若是二夫人谢霜梅真的以为自己有了身孕,怎么会在菜地里不怕危险的与毛麻子争执?况且她若真的觉得自己有孕,怎么还会大摇大摆的去找马秋霆?还有焕安,事情发生后,焕安却仍然做着账房先生?
这一切看似之间时间不长,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妥,但事实的走向,鹿青音还是觉得奇怪!
再看现下,若是凶手已经坦白,即便二夫人老母亲想狡辩,为何却真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所有表情非常真实!如若不是这老夫人演的好,那就是......当初马秋霆模仿谢霜梅字迹写的那份家书并没有到老夫人手上,马秋霆收到的那张字也是假的!!
鹿青音弄不懂了,案子看似真相大白,但他的直觉和存疑的细节却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现下凶手已经投案,鹿青音再也不能说什么,正要结案,就听焕安哭喊:“大人!我错了!我没有与二夫人通奸,我没有!我只是收了她的钱,我被威胁了,才做了糊涂事,但我没有与二夫人发生关系!真的没有!”
马秋霆惊堂木一拍,很是心累的对众人道:“案情已经明了,将焕安、毛麻子和几个奴才抓回大牢,按律处置!退堂!”
“大人!马大人!二夫人有问题!二夫人贿赂我!大人!大人!我没有与她通奸!大人!”
声音越来越远,马秋霆抬腿离开了公堂。
鹿青音一个人站在公堂上发呆,寒凉的风拂过,他微微捏紧了拳头......
为何焕安要说是二夫人贿赂他?平常审四五次的案子,一次为何就能结案?还有毛麻子......怎会如此简单?
但若非如此,事情的所有线索都似乎在往一处发展......
鹿青音恍恍惚惚往回走,看到江见时那院子门开着,怔了怔,登时兴奋的冲了进去。
“指月......”
一进门却看到葛云衡正在练武。
鹿青音的心瞬间回到空落落的的感觉,他嘴角慢慢下垂,表情也变得冷淡。
葛云衡见他慌慌张张,问道:“鹿师爷案子审完了?结果怎么样?”
鹿青音索性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长长叹了口气:“审完了,结案了。”
葛云衡也疑惑:“这案子倒是审的利索,鹿师爷好本事,这么快捉了凶手。”
鹿青音没有说话,表情不太好。
葛云衡见他如此,坐在他身边问:“案子顺利不好吗?”
鹿青音慢慢抬起头看他,本不想和一个山匪讨论衙门的事,但他实在心内存着疑惑:“就是因为太顺利了,顺利的似乎有人做了一局,而这局就像是为我做的。”
葛云衡笑笑:“鹿师爷那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给你做局?为了什么?为了给你找事儿解闷?为了缓解你那相思之疾?”
鹿青音听了,不满的看着葛云衡:“我何时有了相思之疾?”
“一开门就喊我指月,你还没有相思之疾?江见时可是个大男人,他有的你也有,两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
葛云衡话说的直白,听的鹿青音心中不舒服:“指月便是个妖怪我也喜欢,更遑论他是男人,男人又怎么样?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葛云衡见他不悦,笑道:“啧啧啧......你说的有理,你瞧瞧你见了他,温柔知事,谦谦有礼,对我呢?吃了火药一般!”
“那是自然!”鹿青音辩驳:“你能与他比?他是江见时,你是山匪?何况你怎样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但是葛云衡笑里却隐着一丝失落,对鹿青音正色道:“既然鹿师爷的案子办完了,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跟鹿师爷说说。”
“何事?”
“你难道不想知道葛万生是谁杀的吗?”
“凶手已经找到了?”鹿青音倏然回头看着葛云衡。
葛云衡道:“在你那天分析完葛万生死因后,我就知道是谁杀了葛万生。”
“谁?”
“你可曾记得你当天与葛万生说了什么?”
鹿青音回想:“是要葛寨主带我去抛尸地。”
“没错。”葛云衡转头回看他:“是这句话将我这哥哥送上了黄泉路。”
“是因为我?”
葛云衡笑着摇头:“不因为你,他也得死。”
鹿青音不解:”为何?是谁要杀他?”
葛云衡不再卖关子:“当天他与你说话时,在场的除了你与江见时,还有屏风后的两个女子,这其中一个就是杀了葛万生的凶手。”
鹿青音一头雾水:“她为何要杀葛万生?”
“因为她是朝廷的人!”
“朝廷?”鹿青音大惊:“朝廷的人为何会在兽台寨?”
葛云衡双眼眯了眯,甚是神秘的笑道:“鹿师爷只知冰山一角,你当我兽台寨就是个单纯的山匪窝子?”
“此话怎讲?”鹿青音坐直了身子。
葛云衡道:“鹿师爷是聪明人,我说的这些是有条件的,若是鹿师爷不与我达成合作关系,那我葛云衡就只能钓着你。”
鹿青音想了想,问:“你想怎么合作?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要知道我仅仅只是个县衙师爷,能力有限,有些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葛云衡道:“鹿师爷给不了的,我自然不要,况且鹿师爷不仅仅是鹿师爷。”葛云衡笑的意味深长:“你是王鹤藜的学生,是马秋霆要保的人,更是林家唯一的血脉。”
鹿青音猛的一震,瞳孔缩紧,他手指微微绻起,指节发白,下意识环视着周围:“你......怎么会?......”
葛云衡哈哈大笑:“这要怪你,鹿师爷,随随便便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别人,还怪我听不到?”
鹿青音蹙眉:“那日你在牢房中?”
葛云衡眨眨眼:“那是我的地盘,我自然想在哪就在哪?”
鹿青音沉声:“你想如何?”
葛云衡看他眸色阴暗,笑道:“鹿师爷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说了要与你合作,并非威胁你!你想要查的东西,也是我想要查的,你父母家人皆死在朝廷手中,我的父母亦是如此!你我目标一样,何必这么防备与我?”
“你的父母?为何会被朝廷所杀?”鹿青音不解。
“因为他们是山匪,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哈哈哈哈!”葛云衡笑的溢出了眼泪,慢慢的那笑容透出了狠戾之色:“你要翻案,我,也要翻案!”
鹿青音眉头紧锁,不敢相信他:“你说的可是真话?”
“有什么必要骗你?葛万生无能,做了朝廷的走狗,你当我葛云衡也是如此?”
鹿青音狐疑:“葛万生怎么会是朝廷的走狗?此言何意?”
葛云衡笑的阴侧,坐在鹿青音身边,身子倾向他,神秘道:“你不是想知道十几年前兽台寨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你答应与我合作,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鹿青音思忖片刻:“你想怎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