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帝君大人的洗澡水
摩拉克斯很少会有找上门来的时候。
更何况是来找看似开朗但格外注重隐私的神千落。
“什么事？竟然劳烦帝君大人亲自找我？”笑眯眯地开门，神千落仰头望向门口这只‘不速之客’。
对上了那双极为好看的金瞳。
“若陀与我说，他无意间弄伤了你，因此特来看望一下。”
“若陀？原来如此，是说肩膀呀。”微怔片刻打消了心底一瞬闪过的复杂顾虑，神千落笑了声，的确着实没料到他竟是来看望他的伤势，“已经没关系了。要进来坐坐吗？”
他邀请摩拉克斯进了屋，语气半开玩笑地为他沏了杯茶：“今日无事也就罢了，但你可要管住他，他力气那般大，若要再对我这柔弱魔神动手，可就消受不起了呢。”
神千落四处搜刮收藏来的茶自然是极好，热水注入后，清香瞬间四溢，茶叶在水中翻浮舒展。
沏茶其实是一门极有讲究的艺术，少年腰杆坐直眸光平稳，分明是放松惬意的姿态，却偏生落落大方，从容优雅。
格子窗外和煦的光晕染开他银色的发梢，映衬着噙着笑意的脸颊格外精致秀雅。
每每在这样的时刻，都会由衷生出眼前少年其实是一位风度高雅的贵族之情。
摩拉克斯默默注视着他。
神千落的确常能在许多平常又不起眼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同于爱浪性格的雅致与高傲。这是一种蕴藏自骨子里的高雅，也是任何平庸之辈都无法模仿的气质。
所以他总能那样万众瞩目，无论是何种身份。
不过如今的他也不会怀疑他什么罢了。
“能品尝到你亲手泡来的茶，也算是荣幸。”端起水杯注视着相映交辉的芽影水光，摩拉克斯轻抿一口，入口甘润绵延，虽苦不涩，苦尽回甘，不由得赞了一句。
茶大概是神千落唯一能接受的苦味了。如果不计当年为了通过茶艺考核而挨过的那些教训的话。
所以他很懒得亲自动手泡茶，除非家里来客。
“哪里的话，我不也时常为大家露上一手？”神千落振振有词，“譬如现在，就是我为帝君大人沏茶的第许多次。”
至于这‘许多’究竟内含了几斤几两，便只有两人知了。
“处理过伤势了？”对他稳定发挥的歪理丝毫不意外，摩拉克斯开门见山。
神千落的声音戛然而止了一瞬，咳嗽一声：“自然。”
一眼便知他这定是‘自然没有处理’的意思，摩拉克斯略感操心地叹了口气，突地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可还严重？你自知柔弱，却对伤势不管不顾，怎不知爱惜自己。”
神千落思虑着眨了下眼睛，拐着弯的话语也不知带了多少讪讪：“我久居岛上，没见过世面，当然不会处理这些事。原想着睡上一觉，便就好了。”
“那你睡上了一觉，如今感觉如何？”
“更疼了。还做了噩梦。”
神千落垂下呆毛，开始胡言乱语。
摩拉克斯挡在自己身前，显然是今日不处理好伤势便不罢休的气势。而他此前也的确并不在乎一点小小的抓伤。
却不曾想到还会有人关心他。
“帝君大人这副架势，难道是要亲手为我上药？”不知为何略感到了开心，神千落翘起嘴角，语气吊儿郎当颇带了些挑衅，正打算好好调侃他，却被抓住了手腕，拽去了卧室，“欸？欸欸？”
“为何不可？”被摩拉克斯怼了回来。
“你…”神千落有些被吓到了。终究是被逮住乖乖涂药。
疼…却是真的疼。
“肩膀受伤不易自行涂药，暂且由我代劳。你若是疼…”
转过头去瞅见神千落已然是泫然欲泣的神情，摩拉克斯默了一瞬，还是允许了他叽叽喳喳的噪音骚扰，“可随意与我说些胡话。”
神千落的身体气息内敛又修长，他虽不算太过清瘦，却也瘦得一目了然。锁骨勾勒下的肩膀白皙，如今被捏得乌紫，分外狰狞。
“你这算是代若陀道歉吗？”神千落盯着他看了片刻，突道。
神情平静，倒是看不出喜怒。
摩拉克斯瞥他一眼，温声：“若陀的怀疑不无道理。我与你相知相熟，而他初来乍到，自是比不得你我之谊。”
神千落瞅他几秒，还是侧眸轻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多年的高位令摩拉克斯沉稳了不少，虽依旧轻狂骄傲，一言一行的气息却愈发像一位领袖，镇定而让人信服。
“那你可知我做了怎样的噩梦？”
肩膀覆上了一层清凉后的灼热依旧刺激着神经，神千落想了想，终是闲不住嘴，信口胡诌不知草稿为何物，“我梦到，你不要我了哦。”
笑眯眯地瞧着摩拉克斯的动作明显一怔，难得被他唬住了一秒，神千落悠然地笑，忍不住浅浅得意。
“我研发那样奇怪的香水也是为此。联盟的大家都那样强大，若是遇到什么大事，被我这柔弱魔神拖了后腿，我定会第一个良心难安的。”
神千落究竟有没有良心暂且不论，摩拉克斯却是被他这番话说得于心不忍了。
没想到神千落混迹在他们之中，却是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心理压力……
“欸，你知道我那香水是以何物提炼出的吗？”
最终还是没有料到，神千落埋在最后令人猝不及防的恶意，就见少年笑得灿烂，且人畜无害，拉长了语调：“——用你的洗澡水哦。”
……
（不明画面过后）
闷坐在那里郁郁的神千落最终还是不再说话了。
包括旁边哽住无语凝噎了的摩拉克斯。
而后就见少年垂着脑袋，忍着疼痛被缠好了绷带，无精打采不敢吭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蔫哒哒模样。
其实是暂且不做声，以便逮准新的时机再次笑眯眯地闹腾。
不熟悉的人或许还真会被他这副模样唬过去。
摩拉克斯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压下嘴角不易察觉的弧线，侧目望向窗外人间连绵的灯火。
他突地想，他果真还是喜爱着尘世的。
就犹如岩石有心，大地与神明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