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只云早早
时间就在这一天一天中悄悄溜走。
陈泽这段时间是忙到脚不沾地,相比之下,楼野已经算是偷懒了。
他每天和云早早一同出门,下午再去学校接她一道回家,晚上还有轻松愉快的夜生活。
而陈泽呢,就惨了。
“泽儿,今天你不许出门啊,妈都跟人约好在四季茶楼喝茶,你要是跑了,以后别说你是我儿子。”
陈母不念叨则已,一念叨就停不下来。“你比楼野还大一岁呢,他都讨媳妇了,我连儿媳妇的影子都没见着,你也长得不难看啊,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
陈泽无奈:“妈!我那是不想找。”
陈母嫌弃地看着他:“行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想不想的,你就是找不着。”
“你说说,你想干什么我和你爸从来没阻扰吧?那你是不是也得满足我和你爸的心愿呢?
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想抱孙子孙女,咱家也没重男轻女的想法,你随便生个啥都行,你就是生个哪吒我们也认了。”
陈泽噗嗤一笑:“妈,哪吒是想生就能生的吗?”
“废什么话,赶紧换衣服去,你要是敢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泽拿她没辙,心想一会儿敷衍过去就好。等到了四季茶楼见到人,惊得他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
“怎么是你啊?”
夏灵走到他对面坐下。
坐姿优雅,嘴角挂着柔柔的笑容,轻声细语道:“家里安排的,怎么,见到我很失望啊?”
陈泽目光微闪,面上也带着笑:“那哪能啊,这不是没想到跟我相亲的是你吗,夏灵姐,夏天说你去教小学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夏灵姐……这个称呼一出来,夏灵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两下。
她立刻低头,睫毛轻颤,坐在她对面的陈泽只能看见她削尖的下巴。
一般人见了都得道一声我见犹怜,不等人诉苦就主动麻溜地送上门帮忙。
可惜她对面坐着的是陈泽。
如果说楼野对女人视若无睹是出于对宋卿竹的恶心,那么陈泽就是单纯不想谈。
就像现在,他察觉到夏灵正等着他主动询问,但他就是不开口。
嗐,就玩儿。
直到夏灵自己憋不住:“……哪能适应啊,想想只是离开几年,回来却物是人非了。”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茶杯。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还是别叫我姐了,女人最怕被人提醒年龄了。”
陈泽完全不接她的茬,淡淡笑了笑。
说道:“那不合适,你是夏天的堂姐,我直接喊名字的话不礼貌。姐你真是太多愁善感了,别说人得变,我家大黄都下了三窝崽子了,它也变了不少呢。”
夏灵不傻。
听他东拉西扯,立刻明白跟陈泽绕弯子是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他幸福吗?”
陈泽:“啊?”
夏灵咬着下唇,眸光真诚:“你知道我问谁,你跟楼野关系好不是吗?”
“听说他跟……从认识到结婚不到三个月,这真的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吗?”
陈泽只觉得牙酸。
这说的什么屁话!相看一面就结婚的多了去了,难道谁都问一句是不是深思熟虑??
他笑得温和:“挺幸福的,夏灵姐你想上门道贺吗,不必这么麻烦,那家伙连熟人都懒得应酬,何况陌生人。”
陌生人三个字对夏灵简直是暴击!
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但她觉得这是陈泽胡说八道,楼野怎么可能当她是陌生人?不可能的。
事实上,那天楼野解释后,大家都相信了楼野跟夏灵不认识的版本。
只是觉得这话传出去对夏灵的名声不好,便没四处传播。
至于夏天,他也挺尴尬的,担心说出真相太伤人,便只是旁敲侧击提醒了几句。
看夏灵失魂落魄、泫然欲泣的样子,宇宙直男陈某人有些不耐烦了。
他脸上还是挂着公式化的笑,手指在桌上快速敲击。
说道:“夏灵姐,我觉得呢,这报恩得找对人,谁救的你,你就找谁。而且,报恩为什么要以身相许呢,楼野又没主动帮你,哪怕阴差阳错真帮了,他也不记得你。
那家伙现在生活幸福,小日子美满滋润,你这弄得黏黏糊糊,别人见了还以为他怎么你了呢,万一他媳妇儿误会了,跟他闹起来咋办?你这哪是报恩,分明是报仇嘛。”
夏灵表情僵住。
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陈泽:“我懂,你是夏天的姐姐,那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姐姐,今天这茶我请客,夏灵姐你慢慢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夏灵:“……”
陈泽说完,赶紧溜了。
刚跑出茶楼,右手边就站着怒气勃勃的陈母。
上一秒意气风发的陈泽立马被陈母揪住耳朵:“待了不到十分钟,你就跑了,啊?陈泽,你要气死老娘啊,是不是?”
陈泽“哎哟、哎哟”叫唤:“妈,轻点,轻点,你听我解释啊。”
陈母呵呵笑道:“行啊,现在说,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陈泽赶紧把自己的耳朵从亲娘的魔爪下拯救出来,单手扶着怒气冲冲的陈母,母子俩慢慢往家里走。
他担心亲娘下回被人忽悠得好心办坏事,索性没瞒着,将夏灵的目的通通抖了出来。
陈泽没带主观情绪,讲到夏灵在长辈那儿营造出楼野跟她关系密切的事时仍然是平铺直叙的语气。
但陈母听得直皱眉。
她印象中夏灵是个温柔,识大体的姑娘。
先前她撞见夏灵带侄子出门玩。可能经验不足,她在给孩子买时撒了手,孩子眨眼就不见了,还好那天运气不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还记得卖雪糕的老板,自己找了回来。
她现在还记得夏灵当时的样子,急得面无血色,哭得晕了过去。
所以媒人一说夏灵,她也不介意对方比自家小子大两岁,当即就同意了。
结果——
“真不是随便糊弄我的?”
她审视地瞥着陈泽,大有你敢撒谎,老娘在大马路上就要抄棍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的意味。
陈泽苦笑:“妈,我在你心里,没那么浑吧。”
他再如何,也不会无中生有,去造一个姑娘的谣啊。
陈母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他干不出这样的事。
“行了,下回再想看,我提前跟你通个气。”
免得整出今天这样的乌龙。
陈泽睁大眼,怪叫道:“……还有下回?妈,你就饶了我吧,都什么年代了,相亲多老土的事啊,两个陌生人坐在那儿拼命找话题,尬不尬啊。”
陈母凶道:“不想相亲,那你就自己找啊,或者你直接说你喜欢啥样的,让媒人照着条件介绍。你看看,你现在二十五,就算立刻找到对象,结婚怎么着也得等几个月吧。
要是运气好,你媳妇儿立马怀上孩子,等孩子落地,你就是27、28的人。你也不想以后带儿子出门,人家以为你是他爷爷吧。”
陈泽:……
陈母又道:“楼野比你还小一岁,人家马上就有孩子了,你连媳妇儿都找不到,丢不丢人?”
越说越夸张了。
怎么就马上有孩子了???
救命!!!
陈泽:“停停停,妈,别念了,我悟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执行你的命令,我找你未来儿媳妇去了。”
说完就溜之大吉。
陈母拿他没辙:“臭小子,你有本事别回家了。”
陈泽脚步未停,心道正好,这阵子他就不回家了。长辈逼起婚来实在太可怕了,比洪水猛兽更甚。
这边陈泽刚脱离苦海,那边夏灵还坐在茶楼里。
整个人处于愤怒崩溃的边缘。
她都弄不明白到底是心思被戳破觉得丢脸而生气,还是在陈泽眼里,她显得魅力全无更让人郁闷。
夏灵没想跟陈泽进一步发展,但她以为,陈泽对她应当有好感才是。
大院里的同龄人有几个不喜欢她呢?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包容,夏灵心如明镜。
没想到陈泽如此不解风情。
真不愧是的楼野玩得好的兄弟啊,两个都一样眼瞎。
越想越生气,夏灵立马想到了最合适的倾听者——楼雪。
楼雪见到夏灵时,非常诧异:“灵灵,怎么突然来家里找我了?”
以前都是她主动约夏灵,夏灵几乎不到家里找她玩,这会儿见到夏灵,楼雪第一反应就是——
“你找我有急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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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夏灵跟楼雪达成共识,互帮互助。
这边云早早刚走出校门不远,就被关雯的人拦住了。
停在马路旁的黑色轿车摇下车窗,妆容精致、媚态横生的脸出现在云早早视野中。
云早早不欲搭理,照直往前走。
关雯红唇轻启:“云小姐,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云早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挡在她身前的大块头身上。
“是挺巧的,足下有何贵干?”
关雯眨眨眼:“你忘了我说的了吗,我很想跟你做个朋友,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云早早唇角微掀:“恐怕没空呢,我赶时间。”
关雯没说话,向前座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立马毕恭毕敬将香烟递到她手里,又替她打火。
她微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往前走六百米,有间咖啡馆,听说是苏联人开的,制作手法相当地道,咖啡味很浓。
他们先将深煎炒的咖啡、溶化的巧克力、可可、蛋黄和少量牛奶在火上加热,充分搅拌,加入一小匙砂糖,搅拌均匀后,倒入杯中,再加一大匙奶油浮在上面,削上一些巧克力末作装饰,云小姐尝过后,一定会爱上它的。”
她语速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堵着她的大块头却目露胁迫。
云早早眼角余光瞥了眼校门口,没见到保安的影子。车子离她很近,她如果拔腿就跑,说不定立马被强行塞到车里。
她眼睫低垂,忽然笑了笑:“是吗?倒是被你勾起兴趣了,既然不远,也别坐车了,要劳烦关小姐跟我一同步行了。”
关雯眼波流转,并不惊艳的五官却意外地吸引人。
她道:“也好,顺道可以见识下周围的风景。”
云早早眸子微凉:“这位就不必跟着了,你觉得呢?”
关雯点头,笑道:“既然是交朋友,自然该坦诚。胡彪,你在车上等着。”
胡彪:“三太——”
关雯挥挥手,声音冷下来:“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胡彪认命道:“是,三太。”
真到了这一刻,云早早反倒彻底淡定下来。
到咖啡馆坐下。
云早早也没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而是全副心力都在关雯身上。
关雯点餐后,将菜单推到云早早面前。
问道:“云小姐想喝点什么?”
云早早坐姿端正大方,嘴角上扬:“我并不了解,随意就好。”
她嘴上说不懂,但眼神举止并不因“不了解”而感到局促不安,坦然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假装不懂。
再看她一举一动比港城某些老牌豪门的太太小姐还显得矜贵优雅,关雯眸光闪烁,开始觉得自己的计划不会生效了。
“两杯吧,一份流心的苏维埃泡芙条,再来一个苹果罗勒慕斯。”
等侍应生离开,关雯主动开口:“云小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云早早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关小姐不是说缘分天降,正好偶遇吗?”
关雯失笑,觉得眼前这姑娘实在有趣:“我叫关雯。”
云早早之前听裁缝铺老板提起过此人姓名,闻言微点头示意。
关雯没有在意她冷淡的态度
她深知,只要好处足够大,再刚强的人也会滋生贪念,只要有了贪念,就会一步步迈向深渊。
关雯:“云小姐有没有兴趣到港城生活呢?”
她开门见山。
云早早原本想直截了当告诉她自己并不感兴趣,然后赶紧走人。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日楼野说的话,豪胜集团背地里可能在做拐卖妇女的勾当。
心念转动间,她决定不着急,先套套话。
哪怕套不着也没什么损失,只是浪费一点点时间。
云早早看着落地窗外,语气淡淡:“不感兴趣。”
她在观察关雯的同时,关雯也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她没漏掉云早早听到港城时迅速颤动的睫毛,嘴角笑容渐渐加深。
“港城有最豪华的大楼,最高的有几十层高,你能想象吗?我们豪胜集团最普通的员工每个月薪水就有好几千港币,集团管理每个月的薪水都在五位数、六位数。
港城是亚洲最繁华的大都市,到了晚上,整座城市灯火通明。好吃的,好玩的,让人目不暇接。跟物资缺乏的内地比,港城就是天堂。”
她的话越动听,云早早眸光越沉。
她始终垂着眼,长长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想法。
“……是吗?”
关雯小小抿了一口咖啡:“当然,如果你去港城,我很愿意尽地主之谊。”
云早早没吭声,似是有些挣扎,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呢喃道:“到时候再说吧。”
关雯只是笑:“豪胜在港城也算叫得上名的企业,如果你愿意到港城发展肯定不会差。”
云早早:“刚才还叫我去玩,现在就说到港城发展,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找上我?”
关雯眨眨眼:“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咱们气场很合拍。你不信?好吧,说真格的,我觉得你的外形很适合开拓业务。”
云早早摇头,不解。
关雯身体往后一倒靠在皮椅背上,神色慵懒:“豪胜是房产起家,港城建楼的集团很多,大家都找形象气质好的姑娘当售楼小姐,这样给客户介绍楼盘时签单几率更大。你的外表,非常符合集团招人的标准。”
云早早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又或者关雯觉得内地人没什么见识,她会见钱眼开。
但有谁见过皇帝主动管底下的农民如何耕地呢?
关雯在豪胜地位不低,为了招普普通通的售楼小姐,对她软硬兼施……不傻的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吧。
关雯也知道云早早不会轻易相信,她也没指望用这套说词糊弄住她。
她又道:“我丈夫是家中老二,他跟大少在公爹面前打赌,两个月内谁卖出的楼更多,谁就能在集团拿到更多的话语权。”
云早早挑眉:“所以,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需要很多像我这样长得还不错的姑娘?”
这绝不可能是卖楼那么简单。关雯心脏紧缩了一下,死死盯着云早早,见她像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才渐渐放松。
“可以这么说,只要工作两个月,就能赚到至少两万港币……”
说到钱时,她拖长语调,察觉到云早早表情裂开,遂得意道:“两个月可以挣几年都挣不到的钱,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机会拒之门外呢?”
看她动摇,关雯继续说:“上次老夫人过寿,我见到你和你丈夫了。恕我直言,他虽然是宋家的外孙,相貌也还不错,但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云早早仿佛被她的话烫到,又好似陷入挣扎迷茫。
顾不上礼仪,猛地灌了两口咖啡。
关雯看在眼里,觉得她被说动了,只是道德裹住了她的脚步。
她目光含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云早早面前:“如果想明白了,随时可以联络我,不管是想发财也好,还是想在港城定居,我都能帮到你。
相信我,像你这样美丽绝伦的女人就该穿戴华服珠宝、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大放光彩,等着英俊潇洒的富豪们讨好你,而不是穿着毫无美感的衬衫长裤,渐渐在柴米油盐中凋零。”
哪个女人没有虚荣心呢。
越漂亮的女人越在乎外表的光彩,她们绝不会甘于平凡。
关雯看着云早早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