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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碎银几两

勤政殿内,熏香有些浓。

李景霂心不在焉的喝着吊梨汤,不慎呛了两口。

李元贞抬起眼,“别装了,你那些小心思,还瞒不了孤。”

使的小计被母皇看穿,李景霂急忙跪下,“儿臣怎会瞒着母皇,若非兹事体大,鱼游沸鼎,儿臣也不愿求到母皇面前。”

李元贞瞥她一眼,跪得姿势倒是熟练,比那装模作样的老三强多了。

“起来说话,你这膝盖这么软?说跪就跪。”

李景霂:……还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李元贞左手盘着东珠,沉沉叹了口气,“孤知道了,你去好好准备,廷议就定在两日后。”

云州案在百姓里备受关注,流言蜚语也不少,的确也不宜拖得太久。

虽然楚玉已在云州试行新政,极大安抚了民心,但这件事于云州而言,终究是个疮疤。

不早日清理干净,那些隐患也不会消失。

她也明白,云州案必定牵涉极广,内阁、清流甚至是宫闱之中,少不得有人被罗织进去。

……只是这老二,真的能扛住这多方的压力吗?

李景霂抱拳拘礼,“儿臣多谢母皇。”

李元贞看着眼前这个二女儿,从前总觉得她不思进取,是最令她头疼的一个。

可近两年,瞧着似乎也稳重了许多。

“你三妹昨日大婚,据说有个青楼男子抱着个孩子拦轿,还说那孩子是你三妹的,此事……你可知晓?”

李景霂眸色微沉。

母皇终究还是怀疑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审视,微微垂眸。

“母皇,儿臣那时正巧在玄武大街观礼,的确也目击了此事。

那男子装得柔弱可怜,又带着孩子,百姓们都生了恻隐之心。

三妹当时骑虎难下,本应扬汤止沸,可她态度模糊,既不承认也未否认。

三妹夫恐怕觉得那男子居心叵测,一下令就是杖毙,却也着实残忍了些,和母皇仁心治国相悖。

儿臣以为,事关皇室体面,不能再让谣言四起,耽误了联姻大事,情急之下只好出手阻拦。

那对父女儿臣带走了,暂时扣在了宫里,随时待母皇审问。”

母皇只问她是否知情,没细究她是何时知情的。

只叙部分事实,模糊重点,更容易取信。

李元贞捏了下眉心,“此事你处理得不错,若真依他呼延崇所言,当街把人杀了,反而惹百姓非议。”

“儿臣也是多管闲事。”

“若非你出手,她这大婚恐怕会闹得更难看,孤觉得你管得正好。”

“行了,若那孩子真是皇家血脉,便留下吧,虽说她父亲出身低了些,想办法先销了他奴籍。”

李景霂道,“这倒简单,那人本就是三皇妹倚翠阁里的清倌,奴籍想必也还在她手上。”

只怕,她这三皇妹……

根本不想认下这个孩子。

李元贞皱眉,“她的人?”

连自己的人都约束不好,大婚的日子让人跑出来闹,还能成什么事。

也罢。

本来也是个没主见的,没了言宸为她撑着,这老三的确难成气候。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府上那么多侍君,结果都是唱空饷,多久了没听到点好消息,孤也想早日享天伦之乐。”

猝不及防被催生,李景霂有些尴尬的低头听训。

她眼下忙得很,哪有空耕耘。

“母皇,儿臣会努力的。”

“行了,下去吧,后日廷议别让孤失望。”

“儿臣遵旨。”

李景霂行礼,离开了勤政殿。

母皇仁善,不过愿意让李云霁留下长女,看来也是对北燕多有不满。

北燕正君刚过门,就多了一个庶长女,父亲还是那样的身份。

北燕女皇那……

想必也会觉得很膈应吧。

李元贞回到案桌前坐下,拿起压在角落的折子,缓缓打开。

她左手盘着串东珠,捏得咔哒作响,沉着脸看着折子上的内容。

直到读完,脸色都没有半点好转,反而越来越黑。

气急之下,李元贞拿起朱砂笔,笔尖落在离奏折几厘处,抖了两下,却迟迟未动。

直到墨迹掉落一滴在奏折上,她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放下笔,压着胸口咳了好几声。

“来人。”

穿着飞鱼服的鸾卫立时出现,李元贞沉声道,“叫贺冬来。”

贺冬刚走到殿前,一道折子就从她面前砸了下来,带着种风雨欲来之意。

“这道密折上的内容,给孤好好查清楚。”

贺冬低头看了一眼,只隐约瞧见江陵、盐税、结党、贪污等字眼。

结尾处还摁了一串血手印,猜测应该跟大皇女南下巡盐一事有关。

不由得神色微紧,赶紧跪下。

“是,陛下。”

李元贞拇指摁住杯壁,直接下了死令。

“贺冬,孤给你十五日,你应查尽查,上到皇家下到百官,凡牵涉者,绝不姑息。”

科举舞弊案才肃清过一次,云州血案还犹在眼前,没想到南部这群狗官又开始作妖。

给北境筹粮时个个敷衍塞责,捞起民脂民膏来是个个精神奕奕。

还是她以前太过仁慈了。

才会养肥这些人的狗胆!

贺冬抱拳,“属下明白。”

李元贞对着她摆了摆手。

贺冬会意,快速捡起地上的密折,悄声离开。

刚回来没两日,眼瞧着又要出个长差了。

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乖乖养好婵奴。

李元贞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混浊的天色,眼眸沉蔼。

喉咙处又是一阵痒意。

李元贞赶紧拿手帕捂紧嘴,重重的咳了一声。

看着帕子上乌黑的血迹,她皱了皱眉,缓缓握紧东珠。

只希望。

天道有知,留给她的时间再多一些。

至少……

得把一个清正干净的大乾,完完整整的交到她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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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陛下应了?”

司天台内,掌司音量拔高。

此时此刻,算是在百官面前又一次扬眉吐气的官正,愉悦的翘着嘴。

“那是自然,陛下圣心大悦,甚至还让户部立马预拨了二百两工款,还说要人就和工部提。”

以往可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陛下不仅准许,还如此积极的给钱又给人。

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她们狠狠揣测对了圣心啊!

谁能想到呢,只是浅浅采纳了一回圣主的建议,这效果就立竿见影啊!

官正翘嘴,“圣主她老人家呢?我要亲自去拜谢。”

掌司也高兴,“圣主她老人家刚沐浴焚香完,如今正在后殿画符呢,说是京都百姓们还都等着她这些灵符,她不敢停一日。”

“荒谬,尔等怎能让她老人家如此忙碌?赶紧的,把我那抽屉里御赐的宝器拿出来,咱们一道过去瞧瞧。”

掌司赶紧吩咐下去。

那掌司又说道,“不过官正,今晨我还听到一耳朵,圣主她老人家好像念叨着想去救济穷苦。”

“救济穷苦?”

官正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既是她老人家提的,那必定是为了大修行,那咱们自然也不能怠慢,随时准备帮衬些。

这样,圣主但凡离宫,咱们的人也跟着去,不论是出钱还是发粮,都跟着一道便是。

总之一句话。

务必让她老人家高高兴兴的留在司天台。”

掌司深以为然,“明白。”

这边,正在写符的天稷突然打了个喷嚏。

心下不禁腹诽。

……难不成那香弟妻又开始念叨她了?

她揉了揉鼻子,看着旁边司天台送来的、垒高的厚厚一摞符纸,不免又露出一个财大气粗的微笑。

继续拿着司天台的符纸,用着司天台上好的朱砂,奋笔疾书,笔走龙蛇。

司天台不愧是皇室御用的占卜署,这些东西可都是极品。

比起先前楼里那些,简直算是孤陋寡闻了。

瞧这符纸,竟然还压了薄薄一层沙金,光下浮光,燃之生香。

瞧这朱砂,饱满的红金色,落笔即干,行笔也如此之丝滑。

她得赶紧多画一些存起来,下回卖符,价格至少可以涨两倍。

再像香弟妻给她规(画)划(饼)的那样。

等年底祭祀一过,她正式接手天机楼,就立马把业务拓展到银川和西周去,大赚特赚。

最迟三五年,天机楼便可成为天下第一道楼。

一改之前穷困道长的窝囊形象。

她再稳坐司天台“高级顾问”一职,旱涝保收,享正道香火,手握丰厚佣金。

嘿嘿。

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

就是还得去趟巫族,解决他们诅咒那事儿稍微有点子棘手。

没有小师弟在,她始终还是有点怵。

天稷边画着符,边惆怅的叹息一声。

“辛苦干一趟,都是为了这碎银几两——”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呐——”

给权贵弟妻当牛马。

她,痛并快乐着。

门外的官正一听,小心脏一抖,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圣主这难道是不想留在这了?”

“圣主本就是淡泊名利的得道高人,可能想去游历了吧?”

“这怎么能行?陛下才刚回心转意,我们哪离得开圣主?”

“官正,我听圣主说碎银几两,是不是……咱们给的还不够多?”

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个掌司也附议,“不如,咱们再给圣主涨点俸禄?”

官正悟到了。

是了。

“再穷不能穷圣主,本来事权贵就折了她修行,在俸禄这方面,可不能再委屈了她老人家。”

天稷: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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