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野心
“来人，带上来”
云不悔应声，径直走进屋内
手上动作一松，宽阔的脊背上掉下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这种锦服的中年女人，双眸未闭，死像难看
太后眉头皱起，面色不虞
“月儿只是做什么？”
云月笙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那是她的乳娘，是自己极亲近的人
可是她是太后的人，她替太后做了太多事
她告诉太后怎样才能拿捏自己
告诉太后云曦琅对自己的态度
她该死！
“月儿在替皇祖母，斩草除根啊!”
云月笙不冷不热的态度，在太后看来，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那哀家今日倒是要听听，月儿是怎么替哀家的？”
云月笙笑了“皇祖母不会不记得她除了看护月儿，还在王府做了些什么吧？”
太后闻言眼神突然就变得阴鸷危险起来,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
无声威胁云月笙，如果她再说下去，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云月笙顶着太后吃人的目光，没有一丝慌乱的轻笑，镇静悠闲的态度仿佛只是在唠家常
“她死前告诉月儿一个秘密，她曾受您指示对您的亲儿子，我的父亲应王殿下毒！皇祖母您说这是真的吗？”
太后神色恼怒，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小姑娘俏生生的脸颊上
“放肆，无稽之谈，还不住嘴！”
云月笙感受着火辣辣的痛感，眼底疯狂尽显，就好像再也藏不住心底尘封的魔鬼，开始任由她破土而出仰望人间
她语气悠扬淡定，有种不破不立的狠意
“所以我替皇祖母杀了她，月儿是不是很乖呀？”
“月儿可以替皇祖母做很多事，可皇祖母又能给我什么呢？”
云月笙眸光潋滟，唇红齿白
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倾世绝貌，确实是有贪婪的资本
太后望着她的眉眼，望着她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心中思绪万千
这样的眼神她一生见过太多
人人都对权势趋之若鹜，他们的眼神总是贪婪无比
太后觉得云月笙的目光比那些人还要深沉贪婪
可这有什么不好呢？
就怕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
那样才是真的可怕
“只要你愿意联姻，哀家保证，你会是京都权势地位最盛的“公主!””
“公主？联姻？”
小姑娘轻笑，并不把这点利益放在眼里
“皇祖母糊涂了，你可知九方家早已经私蓄兵甲数万，整戈待战？”
太后面上有了一丝裂痕，惊讶询问
“什么时候的事?”
云月笙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势在必得的道出自己意愿
“皇祖母给我长公主的位置，将义馆给我，我便替皇祖母扫清一切障碍，干干净净，不留后患，就像她一样”
她冰冷到极度残忍的目光落在乳娘的尸体上，意味深长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云宴礼曾为继位人选头疼无比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物
思来想去也只能在两害之间取其轻
云天明好色懦弱，完全不会忤逆霍君华
云渊同霍家倒是闹得鸡飞狗跳，连太后都跟着也与云渊多有矛盾
那时霍家干政的势力已经渐渐形成
云宴礼觉得云渊做皇帝或还能制衡一二，便属意于他
这样的心思被霍君华知晓，她根本不能容忍，那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儿子
但在权势面前，任何不能摆布的危险她都想除去
所以她吩咐乳娘给云渊下了药，让云渊时常头痛欲裂不能自控
即使云天明登基后那药停了
云渊也依旧不得好转
太后大概也不会想到，后来云渊依旧发疯，是因为云月笙又接着给他下了药
云月笙杀了乳娘，除掉了太后的把柄
是威胁，也是投诚
与虎谋皮虽风险巨大
却又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譬如太后现在勾唇一笑
“月儿果然是哀家的亲孙女，成大事者不可有软肋，杀得好，只要你同哀家永远一条心，你想要的，哀家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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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殿下？回神了！”
十三娘伸出手掌在云月笙面前晃了晃
“这几年越发的爱走神了，哎！”
十三娘有些担忧，云月笙时常就像今日这样
呆呆的坐着，眼神惆怅灰败，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云月笙不耐烦甩开面前晃荡的手指
“你闲的话就回鬼市去，别打扰我赏雪的雅兴”
十三娘撇撇嘴，这丫头永远都这样，永远看不到别人在关心她
“真是的，你这东家成日里踏雪寻梅，美色环绕，可怜了我这个跑堂的，偷一天闲都不行”
“胡说八道”
哪有什么美色环绕，她只觉得虎狼环饲而已
十三娘暧昧抛给她一个媚眼，示意她转身
云月笙不耐的回头，就见迦镜正朝着这边来
十三娘眼色极好的站起身
“我去后院逛逛，你随意”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还同迦镜笑意盈盈的打招呼
迦镜只是淡淡同她点头，便径直来到云月笙身边
“你面色不好”
他很自然牵起小姑娘柔弱无骨的手掌，试图抚平她的病痛
云月笙却按住他的动作，无声摇摇头
这种事情被拒绝，迦镜有些难过
“不需要我了吗？”
他能入她眼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男人一惯的表情肃穆冷清，声音清脆，如水如歌，却莫名的让人读出些委屈
云月笙有些好笑“法师真不怕我误了你的修行之路吗?”
迦镜闻言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还何来的什么修行之路啊！
小姑娘却表情苦恼，语重心长规劝
“坠入空门，既是俢无情道，法师不该收住七情六欲，潜心悟道吗? ”
气氛因为云月笙故意挑事，像是陷入沼泽般死寂
迦镜清俊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曾几何时，他也曾劝云月笙皈依佛门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这话对泥足深陷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她原封不动的将这些还给自己
很难不让他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蓄意的报复
迦镜牵强得扯起一抹还算温和的笑
“你不需要我吗？能帮你稳定妖气，去除寒体的现下唯有纯阳之气而已”
小姑娘有些犹豫的咬了咬艳色唇边，水光呼之欲出，让迦镜看得呼吸一滞
云月笙完全没有察觉他的视线，眼神无辜单纯，干净的如同一抹初雪
说出来的话却残忍非常
“本宫即将成婚，法师是想做梁上君子，同本宫偷情？”
云月笙看着男人下颌线渐渐紧绷
他是那样淡漠，不可靠近，如今却专注的盯着自己，目光幽深，音色冷的像千尺寒冰
“你要我做你的情人？”
这次的沉默格外的长，迦镜脸上终于有了被羞辱至极的恼怒
眼神有些凶猛
云月笙无辜撇嘴，语气略带委屈
“凶什么嘛，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迦镜见状一把拉住那只纤细的手腕，闭了闭眼，罢了
自己早就满身泥泞了不是吗？
“我答应你”
云月笙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不是应该气急败坏从此恨上自己才对吗？
顾皖卿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人将小姑娘扯进怀里堵住她的唇，肆无忌惮的含在嘴里又咬又吸，甚至发出黏腻含糊的水渍声
顾皖卿眸子瞬间染红，满脸暴怒，抬手就朝迦镜袭去
火焰次次都狠狠灼烧到迦镜的身体
干干净净的袈裟被直接燎起黑烟
他的眼神阴鸷又愤恨，像一头恶龙，试图毁灭一切觊觎他珍宝的人
看得云月笙噗嗤一笑，那一瞬间仿佛云破日出，晃在了两人眼里
两人愣怔的转过头，一个眼里充满掠夺侵占
一个低垂着眉眼掩饰此刻的狼狈
云月笙尤嫌不够，音色雀跃
“啧，继续呀，好精彩的一场戏呢!”
她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惹得两人都心里闷愤,再没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味
三人气氛诡异，各自坐在亭沿边，相顾无言好一阵
顾皖卿感觉自己喉咙都有股猩红的血气
恨不得杀了眼前的假和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充满戾气的眼神仿佛要将对面的人盯出一个窟窿
迦镜八风不动，连眼神都没变一下的淡定回望，显然两人的涵养天差地别
还是云月笙打破了这场交锋
“你来找我何事？”
顾皖卿闻言就开始期期艾艾的哭诉
“还说呢，你害我担心了好久，也不知道报个平安，若不是雍候回京，我都找不到你”
顾皖卿边开口边遮挡住袖口的一抹白色
那是他同赫连峥动手时被斩魂刀砍伤的
他这次是真的有些委屈
殚精竭虑多日，这人却在这同个假和尚暧昧不亲
云月笙当然注意到他的动作，却只当不知，笑着同他解释
“这也是为了让京都那边放松警惕，世子这么聪明，怎么会找不到我呢？”
她难得轻哄少年郎，语气自然又亲昵
顾皖卿的毛就是那么的好顺，三言两语就被哄服帖
一边冲着云月笙撒娇一边挑衅的看向迦镜
“姐姐都瘦了，师院清苦，你何时下山呀？”
云月笙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大脑袋
“明日就走，咱们一道”
顾皖卿满意的点点头，很自然的将云月笙捞进怀里
迦镜终是坐不住了，不愿再看，半颌着眼皮起身离去
顾皖卿哼了一声
“真是狗皮膏药”
云月笙就笑，顾皖卿心思深，却总是装作一副幼稚模样
他紧搂怀里的细腰，将脑袋放在云月笙瘦削的肩头，埋在颈间轻俢幽香，眸子逐渐暗沉
温热的气息打在皮肤上带来一阵痒意
云月笙下意识的后缩，却半分挪动不得
顾皖卿看着她睫毛轻轻颤动，扑闪扑闪的漂亮极了
云月笙的面容总让人感觉她会像猫儿一样温顺
却不想招招都是利爪划痕
“霍家同燕家闹起来了，我猜是姐姐做的”
“姐姐究竟想做什么？”
云月笙没什么惊讶，以顾皖卿的聪慧，猜到这些不难
她直接了当表露自己的野心
“我若有意于这天下，你待如何?”
顾皖卿闻言发出低低的笑声，他毫不在意云月笙夸张的野心
“若是姐姐真喜欢那个位置，那我便倾尽全力助你上位，姐姐登高堂庙宇，皖卿刀挂侧腰为你镇守八方，只是姐姐，你真的对那把龙椅有意吗?”
顾皖卿心里跟明镜一般
云月笙的心就像深宫干枯的井，只有无尽的空洞
她远没有了四年前的神采奕奕
看什么都厌烦，得什么都无趣
即使表现得再真，骨子里对权势都是半点兴趣没有，她只是在掩饰真相
“我有些好奇，宫里那个小皇帝同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姐姐为他谋划自此”
云月笙闻言眼睛微眯
顾皖卿的观察力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他感觉怀里的娇躯有片刻愣怔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脊背继续说
“我在宫中的眼线告诉我，姐姐每次进宫对陛下都是教导有加，查验功课，纠正品行，甚至专门请用名师教导，可是姐姐这么个冷淡的性子，怎么会对一无用庶子如此关照？”
云月笙挑眉，素手轻轻勾住少年的脖子，眸子里充满危险
“我是霍家血脉，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套，耳熟能详”
可惜顾皖卿对她的回答并不受用
他不给面子的扒开真相
“我还查到，陛下对姐姐异常的依赖，据说在应王府就照拂多年，姐姐总不至于如此神机妙算，知道哪方冷灶能得登帝位”
“所以姐姐步步为营，除外戚，整朝堂，甚至下嫁于我制衡西临，都是为了他能安安稳稳坐镇天下，所有的谋划受益者皆是他”
顾皖卿说到这语气有些醋
云月笙为云止铺好了所有的路，甚至为他下嫁制衡西临
他其实并不在意被利用，要他的玫瑰能来到他身边就好
他就像沙漠即将干涸而死的旅人，只需要一滴清透的水珠，就能救他性命，让他压抑住内心深处的野兽
若是她不来，他想他一定会忍不住爆发内心的阴暗
为她造一座金色的牢笼
锁住她的双脚，让她成为自己的笼中雀
云月笙昳丽的小脸上微扬，对顾皖卿的一切恶念无知无觉
“世子未免还过杞人忧天”
顾皖卿轻轻抬起怀里人多下巴，将她白皙的面颊转向亭外
十三娘正笑意嫣然，眼里满是看戏的兴奋
他微凉的唇瓣凑近云月笙的耳朵
一字一句吐出笃定的话语
“她宫变那日都做了些什么，姐姐应该比谁都清楚对吧”
所以别装了，你的一切谋划我都知晓
云月笙不得不感叹顾皖卿真是好手段
连她指示十三娘杀先帝，好给云止腾位置这事他的知道，看来确实没什么好瞒的了
十三娘看两人都望向自己，眼神还都有些森然，莫名的感觉脊背有些凉
“哈，又换人了哈。。不是，打扰了哈”
她忙捂住嘴，转身离去
本来是突然想起还有其他事要谈，却没想到折返回来会看到小姑娘身边换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还被两人撞见自己偷窥
真是尴尬呀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