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平淡的日子（三）

中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在裴氏出门后，杨元庆便将门关上离去。

他在屋外找了下那条瘦不拉几的黑狗，可黑狗吃饱之后已经不知所踪，好似知道这家穷得家徒四壁，根本不需要看家护院。

它酒足饭饱后又去浪了，活得比母子二人还潇洒。

若不是黑狗曾陪过自己的前身度过一段黑暗的岁月，杨元庆真想建议母亲宰了这条黑狗改善一下伙食。

不过话说回来，瞧裴氏中午心疼小黑的态度，肯定不会这么做。

杨元庆自从学了龙象功法后，王瘸子的那些武修课，就去得少了。

在杨元庆眼中，那种健身的课程，属于可上可不上的存在，即使现在王开泰已经在那些课程上添加了带孩子们从城东跑一圈到城南，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两个时辰后，杨元庆又带着三个伙伴来到竹林，现在已经到了他练功的时间。

一般情况下，他会先叫徐向农他们去找点野味，反正这三个小弟对他惟命是从，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等他们走后，杨元庆才双膝盘地而坐，气运丹田，大口吸气，缓缓呼出。

他将全身力量运至右手，四指并拢，拇指微撑开作掌刀之状，对着身前笔挺坚韧的竹子一掌劈去，‘呯’的一声后，将力量缓缓收回。

这些天下来，他已渐渐领悟龙象功法的一些基本运作和精髓所在，一是力量聚焦，二是力量运用。

所谓力量聚焦，便是由丹田起开始发力，将全身力量运转至身体的某一点上。

而力量运用，就是在这力量聚焦的基础上进行收放运用，如力量聚焦之后突然一击，但这只是基础的运用而已。

一灯曾说过，真正的高手能把力量运用到随心所欲收放自如，有时重如泰山压顶，有时轻如鸿毛掉落，有时又可分作几道使出。再高深则是半途加重力量，将力量控制到精微及微的境界。

现在想起一灯师傅那天离去健步如飞的身法，杨元庆想来，不外乎就是纵越之间双脚如蜻蜓点水般踩在可借力发力的点上，给人一种在疾飞的感觉。

两个时辰后，杨元庆双臂微微抬至腋下，大吸一口气，双掌缓缓落下，气归丹田。

他刚起身，便见三个伙伴垂头丧气走来。

从三人的表情一看就知今日又是放空枪，没有半点收获。

杨元庆对此早已习惯，反过来安慰三人别气馁，失败是成功他妈，今天没有明天再努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哄得三人仿佛又注了一灌鸡血，信心十足，昂首挺胸，信誓旦旦的保证明天一定要和那狡猾的竹鼠野兔再殊死搏斗，不死不休。

若是一般人，早已被三人的雄心壮志给渲染了，但杨元庆只是淡然一笑，小手一挥，说道：“好，明日再战。”

西边的太阳已被一座大山给遮住，只能见到天际的夕阳余晖，参照不出时辰来。不过也不要紧，杨元庆现在心中大概也有个数，这时差不多是五点半，和蔡氏兄弟跟徐向农告别之后便朝前蔡村方向走去。

刚走一半，蔡连杰突然手指着左前方几百米外的一头生物大声叫唤：“快看快看，有吃的了。”

杨元庆和蔡连兴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头跟鹿长得有些相似的生物也在向他们这扭头看来。

瞧那家伙看自己的模样，分明是被蔡连杰的惊叫声给吸引了，这么傻不拉几的生物，不是狍子还能是啥，没有比狍子还傻的动物了。

杨元庆把蔡氏兄弟二人搂了过来，三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三个小脑袋凑在一块悄悄商议，蔡氏兄弟时不时点头赞同。

等杨元庆说完之后，兄弟俩才起身缓缓走开。

当兄弟二人以杨元庆为中心，走到离他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后，三人对视一眼，猛的大喊一声“冲啊”，便朝狍子追了过去。

这一惊一乍，吓得傻狍子撒腿就跑。

三人一看，立马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捣鼓起脚下黄土。

傻狍子跑了一段路后，见没人追赶，又一脸好奇的返回原地，左看一眼右瞧一眼，不明所以。

三人早已用眼角余光看到它又回来了，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怪叫连连，手舞足蹈地冲了上去。

好家伙，把傻狍子吓得一个旱地拔葱原地蹦了起来，扭着头便跑。

三人见状，又是蹲下不追，继续捣鼓脚下黄土。

傻狍子回头一看三个比它还傻的生物又在地上玩泥土，只觉得平生从没遇见过，又折返回到原地，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脱裤子撒尿。

等傻狍子走到原地之后，三个孩子又开始一惊一乍的从地上突然跳起来追赶。

双方你追我赶又回原地，一会儿功夫便把距离拉到五十米左右。

期间杨元庆已经在第五次蹲下身时捡了块比脚掌还要宽还要长的石头握在手上，感觉距离已在自己抛砸范围之内，他直接对着狍子的脑袋甩了过去。

挨了一击的傻狍子，只觉得天地突然旋转，耳朵嗡嗡作响，满天星辰全挤到眼前。

它抬腿跑了三五步便一头栽倒，在倒地前的一刻，仿佛看到三个傻孩子捂着嘴偷偷发笑，那表情那姿势，说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心中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三人等傻狍子栽倒之后便走了上去。

杨元庆把肩上布包取下扔给蔡连兴，丹田运气，全身力气注于右手掌之上，五指紧握，大喝一声，对着狍子的脑袋砸了下去。

傻狍子瞬间就七窍流血。

杨元庆见状，小手抖了一下，将掌上力道散回周身，拎着狍子的前腿往自己背上一甩，让整只狍子趴在自己后背上。

这头狍子足足有四十来斤，比他还重，幸好学了龙象功法，不然还真背不动。

背上背着的狍子个头比杨元庆还要高，两只后腿都拖在地上，三人拖回家时天都有些黑了。

当他们回来时，裴氏已经在院子等候，见状问道：“你们哪里来的狍子！”

杨元庆还以为可能会吓到母亲，没想到裴氏竟然这么平静，回道：“路上捡的。”

此时天色已黑，月亮好似小姑娘一般，任凭天上星辰千呼万唤，就是躲着云层内不出来。

裴氏帮杨元庆把狍子从背上取下，往屋里一托，左看看右瞧瞧，笑眯眯的问道：“真是你们捡到的？”

蔡连杰抢着回道：“是啊！我们看到的时候，它还蹦蹦跳跳的。庆哥儿说这家伙是个傻子，我们要抓它不能一直追，得追一下停一下，来回引诱，等到差不多近的时候，我们就拿石头砸它脑袋。”

裴氏看了地上的狍子一眼，再回头看着蔡氏兄弟道：“连杰连兴，现在天已经黑了，宰不了狍子，你们先回家，明晚再来我家吃狍子肉。”

兄弟二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便跟母子二人挥手道别。

等蔡氏兄弟走后，杨元庆朝裴氏问道：“娘，你不奇怪我怎么抓到狍子的吗？”

此时裴氏正提着个桶准备去外面的水缸盛水进来烧，然后再用开水烫一下狍子好拔皮毛，见儿子在跟自己说话，应道：“刚才连杰不是说了吗，是你们在路上捡的，难道他骗我？”

杨元庆看着裴氏脸不红心不跳的拎着满满一桶水进来，道：“娘，你的力气可真大。”

裴氏笑道：“要不是这头疼的病，娘以前的力气更大，一手都可以提一桶水，现在不行了，只能用一只手，不能两手都提着水。”

杨元庆跟着笑道：“这是娘现在都忙着干活，没空练功夫导致的吧？”

裴氏瞪了他一眼，道：“功夫，天天就想着功夫，那玩意又不顶用，你还是好好读书，将来给娘考个状元回来。”

“状元有啥用，元朝又不稀罕文官。”杨元庆不屑道。

裴氏乜了杨元庆一眼，道：“小姐说，当今宰相赵普半部论语就能治天下，谁跟你说读书没用。”

杨元庆也不生气，蹲在灶台前帮忙生火：“娘也知道当今宰相啊。”

裴氏一边将桶里水瓢进锅中，一边道：“知道，怎么不知道，都是听小姐说的。”

“林小姐懂得还挺多的啊。”杨元庆夸道。

“小姐是诰命夫人，知道的肯定多，你要不读书，以后见识肯定少。”裴氏呵斥道。

“娘，你有没有听过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杨元庆问道。

裴氏反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万般皆无用，惟有读书高？”

杨元庆不可思议道：“娘，这你也懂啊？”

裴氏把锅盖盖好，道：“以前跟小姐一起上书院时，听小姐说的。”

杨元庆更是惊讶道：“古语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林家小姐还能去书院读书，看来这林家的老爷见识可不是一般人啊。”

“林家要是寻常人家，小姐怎么可能入得了老爷的法眼。”裴氏口中的老爷是杨延年，她骄傲的说道。

杨元庆见她每次提起林小姐跟杨延年时都两眼放精光，吃味道：“得，你家小姐跟你家老爷都是厉害人物呗。”

裴氏看到儿子吃醋，笑道：“没有啊，我家庆儿也很聪明啊。”

“聪明，肯定聪明咯，谁让我是老杨的私生子。”不知何时，杨元庆已经不再说你家老爷，而是把杨延年的称呼改作老杨，气馁道：“我真好奇这老杨长啥样，怎么让娘如此崇拜。”

裴氏笑道：“还能啥样，两个肩膀托着个脑袋。”

“那就更奇怪了，这么平常的一个人，怎么会让林家小姐这人中龙凤瞧得上呢？”杨元庆故意气道。

裴氏走到杨元庆身旁，将他拎起，道：“你去休息下吧，驮了这大一只狍子回来，辛苦了。”

杨元庆站在灶边问道：“娘怎么知道是我驮回来的？”

裴氏拾取地上枯草添进灶中，道：“连杰连兴他们比咱过得好，还能吃得了这个苦啊？”

“呵呵！”

杨元庆笑而不语，转身走出屋外看看小黑狗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