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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跟踪

此次伐宋,是元朝立国以来的第一次大战,军中编制由原来的战备编制改成作战编制标准,以:

五人为‘伍’;

五“伍”作‘队’,

两“队”为“部”,

五“部”作“营”!

伍小旭是这支军队的主将,是正九品陪戎校尉,他这营是五百人,每天的军训以队为单位,分作两拨训练。

在杨元庆和石保正没到来之前,伍小旭的亲兵是一队的,两人来了以后,直接被编入一队。

徐向农是杨元庆的发小,自然也是这支运粮队的其中一员,昨天杨元庆离开了伍小旭的帐营后便找到了徐向农,虽然两个人分开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即使再相见,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当然,这些话题大都是徐向农这个连摇光镇都没走出去过的见识短的小市民在孜孜不倦地问一些京城如何如何繁华的话题。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发小,才会让他耐着性子但还是轻描淡写地讲述一些,期间还把石保正介绍与他认识。

但见杨元庆身边的朋友已经越来越厉害了,徐向农心中难免生出一丝自卑感,尤其是听到石保正的武学境界竟是跟杨元庆相差不多,更是让他好生难受。

两人自小就没事幻想着所谓的江湖,当杨元庆讲到自己结交的那两个京城的江湖人士,徐向农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什么刑部两日游,什么学鸡鸣狗盗出京城,什么杨氏宗亲祠堂一日游,这也太精彩了吧……

难怪杨元庆曾经说,雄鹰和蚂蚁永远不可能交集,因为地上的蚂蚁对天上的雄鹰来说,太渺小了,渺小到只要在枝头上都有可能看不到,更别提他日他要是翱翔在九天之上的话,那可能真的就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徐向农一夜辗转难眠,不停地拿自己跟石保正比较,同时也想着以后要怎么追上杨元庆的脚步,殊不知此刻的自己也已经把前蔡村的两只连姓燕雀给忘了。

雄鸡报晓,晨光熹微,一队的营长带着众军士来到军营西南边,在那竖起一根根树桩的空地上练习起了最基本的劈砍。

那木桩本是要送去前线做柴火烧的燃料,属于半成品的状态,过去后还得让军士们劈成小块方能使用。此时粮草还没集结完毕,龙骧军便将这些木材当做练功的道具,也顺便帮前线的兄弟们节省点体力和精力。

一个个士兵拿起一根木桩竖在地上,高举大刀,屏息凝神,一刀挥下,咔嚓一声,分作两半,再拾取一块,接着劈。

杨元庆长期在水底练功,劈砍这种基本功对他来说,属于小事一件,轻车熟路得很。

石保正就不一样,这两天手上不知摩起了多少血泡,双手缠了一圈一圈的布条,肩膀每挥动一下,都感觉火辣辣的疼,不过好在有杨元庆在边上做榜样,还能坚持得住。

用杨元庆的话说:‘虽然我们现在是伍哥的亲兵,每天跟着他学习料理军务、盘查巡营。但行军打仗,武力的基本功还是要有的,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历江湖,战场上所使用的功夫都是杀人技,而这些基本功才是我们保命的本钱,要想活命,只能打好基础,不然战事一起,谁顾得上你。’

这一通话说得很是在理,石保正一点怨言都没有,每天杨元庆干嘛他就跟着干嘛,此时的他,少了点公子哥的郎当样,多了点兵痞气。

石保正偷偷瞄了杨元庆一眼,见他脚下已堆满木柴,连忙高高举起大刀,对着木桩狠狠劈了下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恰恰那……”

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正在练习砍柴的军士停了下来,侧耳听去,只听营外传来阵阵‘大悲咒’的朗诵声和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啪’的一声,副营长狄更(geng,第三音)一鞭子甩在了一根木桩上,大声喝道:“别分心,继续。”

狄更虽然一脸横肉,满脸胡渣,其实年纪不大,跟伍小旭差不多,平日里和杨元庆的关系也不错。

此时杨元庆的任务已经快完了,听到营外的朗诵声便停了下来,悄悄走到狄更身边,压着声音说道:“狄哥,好像不对。”

关于杨元庆的身份,龙骧军的兵士都知道,虽然他的年纪小,但没人轻视过他说的话。

狄更一听他这话,顿时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狄哥,还记得我母亲出殡那天那和尚念的大悲咒吗?”杨元庆望着营外的送葬队伍说道。

狄更摇了摇头,讪讪道:“公子,我有些记不住了。”

“我记得那日老和尚念的是伽弥腻、伽伽那,不是恰恰那。”杨元庆回忆道:“狄哥,你再认真听一下,这哭声我怎么感觉也不大对的样子。”

狄更哭笑不得的看了杨元庆一眼,心想:‘我的大公子啊,夫人出殡你都没哭,还惦记起别人哭得对不对,你要知道怎么哭才对,那日干嘛不哭给我们看看啊。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寻思着狗怎么抓耗子。’

杨元庆见狄更不说话,向营外走了几步,朝送葬队伍看去,只见送葬的队伍大多数都是成年汉子,只有两三个女人。

杨元庆定眼一看,只见送葬队伍中的一个女子虽一身白色孝衣,但孝衣之内有一抹红色的底色闪过。

这让杨元庆更加奇怪了,这送葬的队伍,披白色孝服应该是死者的至亲之人才对,怎么会穿这么喜庆的红色着装。

杨元庆一直盯着送葬队伍看到他们离去之后才返回空地。

此时士兵们的木材都已经劈完了,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去吃早饭。

杨元庆四处瞄了几眼,见不到狄更身影,直接向伍小旭的营帐走去。

别人或许不敢越级找伍小旭反馈问题,但杨元庆敢,虽说一切按军法从事,但没人敢真拿他用军法对待,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此时伍小旭正坐在案几边,桌上摆着一大碗粥和几个馒头,一见杨元庆进来,伍小旭便招呼道:“元庆,吃过了吗?过来陪我一起吃。”

杨元庆没有跟他客气,抓起一个馒头坐在伍小旭的面前,道:“伍哥,我刚在营外看一支出殡队伍有些奇怪。”

“呃!”伍小旭打了个嗝,问道:“怎么奇怪?”

杨元庆把口中的馒头咽下去后说道:“刚那支队伍,全都是青壮年的男子在送行,一个个走路行如云,身手看上去都很矫捷,像是练武之人。刚才我一直在看,期间有好几个人向我们的军营窥视。”

伍小旭端起身前的粥喝了一口,问道:“是不是你那天遇到的那些江湖草莽?”

杨元摇了摇头,说道:“看着不像。”

伍小旭和杨元庆接触的时间比狄更要多的多,知道他是个做事和年纪不符的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比较严谨的。

伍小旭将手中的那碗粥放下,认认真真地问道:“怎么说?”

“我看这群人走路的姿势,跟我们的行军队伍很像,走起路来,十分整齐,若是江湖草莽的话,应该是稀稀拉拉才对。还有,这群人的年纪大多都相差不大,根本就不像江湖人。江湖人士一般特立特行,而这群人的脸上都没有胡须没有虬髯这种恨不得让人知道他们是江湖游侠的标志,分明就不是那种独立风行的江湖人。”

运输粮草看似简单,但非是小事,且吃力还不讨好,若是一个不慎丢了粮草,那后果不堪设想,不说给龙骧军丢了人这种小事,说不得此地的所有将士脑袋都有可能搬家。

伍小旭当即就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满腹疑惑地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片刻,两人脑中同时一道灵光闪过,异口同声道:“宋国探子!”

元宋本是敌对国家,国内有宋国的探子也是正常的,但在两国交战之际,国内出现这么多宋国探子,那事态就不一样了,搞不好是有地方官员已经叛国了,帮着宋军往元国内部大批输入探子奸细来破坏元国的粮道,伍小旭想到这一茬,立马重视起来,猛得回过头,对着杨元庆说道:“元庆,你现在马上去找狄更,你俩带上几人乔装一下,到城里去看看,我带人到城外去看看。若发现那群人回到城里,你们先暗中观察,切不可鲁莽行事。”

“嗯,伍哥你自己小心点。”杨元庆点头应道。

杨元庆刚走出去,伍小旭便对着门外的亲兵喊道:“胖鱼,进来。”

亲兵胖鱼一点都不胖,长得瘦瘦高高的,应声走进帐中,伍小旭见他进来接着说道:“胖鱼,你带两队人到北城加强巡防,不得让生人靠近。”

伍小旭口中北城便是小镇的粮仓,这几天粮仓陆续收到各地运来的粮草军械,不日将送往前线。

……

杨元庆找到狄更后,将自己和伍小旭的怀疑跟猜测和他说了一遍,便带上一队人马乔装打扮一番到城里去。

龙骧军之所以称之为精锐,必然有着超乎一般军队的厉害之处,除了能冲锋陷阵外,一个个还是斥候探子高手,堪比后世的特种兵。

尤其是与杨元庆关系较好的这些伍长,更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在追踪盯人的技巧上非常的高明。

小镇有南北两座城门,狄更先是在两座城门分别派了四个暗哨盯着进出城的行人,然后自己则带着杨元庆和另外八人在镇上分散开来,装作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则在每隔一段路的路口都留了一个人下来,让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像是个路人。

杨元庆便是守在城门入口处不远的其中一个路人,在他的不远处有一个卖伞的摊子,摊前七八把雨伞撑开放在地上,分别有商贾行人雨雪天使用的厚油纸伞和夫人少女避阳的轻盈花伞。

几把伞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老汉,在老汉的身后还有个架子,上面挂着十来把的雨伞。

那卖伞的老汉此时正用竹刀剥着竹篾,看到有人蹲下来翻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颔首招呼道:“小官人要买什么伞啊?”

“我随便看看,老人家不用管我。”杨元庆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把伞,眼睛却是时不时瞄向城门口。

他在伞摊逗留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又挪到了离伞摊不远处的豆腐摊上。

摆摊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相貌柔和,腰间系着个围裙,豆腐板上的双手非常的白,估计是常年泡水的缘故。在豆腐板的边上,摆了两张小桌子。

妇人的身后有个木桶和一张婴儿床,床上坐着个两三岁大的小丫头,小脸蛋红扑扑的,正伸着碧藕似的小手触碰着小床前的小铃铛铛,自娱自乐。

妇人一见到杨元庆,连忙招呼道:“小官人要买豆浆还是买豆腐啊?”

杨元庆往豆腐板扫了一眼,根本没看到妇人口中的豆浆,看来是放在她身后的木桶内。

他往边上的桌子一坐,应道:“来碗豆浆吧。”

妇人一听生意上门,开心得不行,如黄鹂般清脆的应了声‘好勒’,然后从案板下翻出一个小碗,转身又掀开木桶盖,盛了一碗豆浆端到杨元庆的身前。

杨元庆道了声谢谢,端起碗喝了一口,还别说,味道还不错,刚要再喝一口,忽然听到一个三长两短的哨声,立马将手中的碗拿下,朝城外的方向看去。

只见五六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从城外的方向迎面走来,腰间还别着一件白色的孝衣。正是送殡的几人。

几人一走近,杨元庆连忙将碗又端起,挡在自己的面前,待到他们从身旁经过后,他才起身扔了两个铜板在桌子上,然后跟了上去。

这是一条长街,前边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再往前便是镇上最繁华的商铺区。

此时街上的行人不多,杨元庆不敢跟的太近,跟了一段路程后,见到在街中闲逛的狄更,立马朝他比了个手势,又使了个眼神,然后心照不宣的换狄更继续跟踪那几个汉子。

杨元庆刚走进一家客栈,那几个汉子也刚好停了下来,非常谨慎的回头看了几眼,见没有可疑之人便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之中。

杨元庆在客栈门口站了两炷香左右的功夫,狄更从巷子走了出来,朝他使了个闪人的眼色,看来是已经确定了那几个汉子的落脚点。

两人装作互不认识,一前一后沿着长街出城。

狄更在出了城门时,又在那两个留守在城门口的兄弟面前停顿了下,压着声音道了一句:“你俩在这再待会儿,看看还有没有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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