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巧遇

杨元庆和狄更回到军中时，伍小旭与石保正已经在帐中，也是刚从城外回来，看来已经探明那群人的身份了。

“回来啦！”两人掀开帐布进来，伍小旭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在镇上发现了什么？”

狄更答道：“回镇上的细作一共有九人，全部住在小镇的打西街一处民房内。”

看伍小旭的神情，杨元庆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狄更话音刚落，他便接上，问道：“伍哥，你那边呢？”

“我们刚对了下数量，这些细作总共有三十二人，你们在镇上发现的人数没有错，有九人折返回了镇上，剩余二十几个全部向东而去。我已经让方天翼带人跟过去了。”伍小旭说道。

伍小旭口中的方天翼是二队长，和杨元庆的关系不错，长得眉目英朗，细腰乍背，臂长腿粗，举手抬足之间透着一股矫健，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年纪三十出头。

杨元庆一听是方天翼在追踪那群细作，便放心了很多。

那几年，王开泰教他刀法，宁浩教他三纲五常，方天翼教他跟踪术，有方天翼亲自出门，杨元庆不担心会被跟丢，毕竟自己的追踪术，便是跟方天翼学的。

“元庆，我们要上报还是自行处理？”伍小旭问道。

石保正在边上看得好生奇怪，明明自己和杨元庆是给伍小旭当亲兵了，但这主事之人，怎么反而像是杨元庆。

他和杨元庆接触的时间不长，还不知道杨元庆在这三百龙军中的也是有一定的声望，虽然比他师傅宁浩逊色一些，但也是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

尤其是馊主意，经常坑死人不偿命，颇有‘小毒士’的称呼。

杨元庆略作思索，然后缓缓说道：“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细作，如果没有人里应外合的话，根本不可能混进来这么多人。目前我们总共发现的细作有三十二人，这些人还只是在丁州一带，其他地方有没有，还是个未知数。伍哥，你先将我们发现的细作上报出去，也将我们的猜测跟上面说一下。至于这三十几人，伍哥务必让上面交给我们来处理，不要着急着去收网，现在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还无从得知，不如先静观其变，再以静制动。”

几人对话时，石保正一直在边上听，趁着伍小旭踱步思考杨元庆的建议之际，石保正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插嘴道：“伍将军，我认为元庆说得是，这些人是混进来刺探军情呢？还是想要在后方搞破坏，破坏我们的粮道，想要牵制曹将军的进军速度呢？现在都还都不清楚，不如暂且先看一看。”石保正一直在京城待着，很少出来走动，除了思想不成熟外，一时间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没适应，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想到啥便说啥。

伍小旭蹙眉道：“守株待兔，这样太被动。”

杨元庆一眼便看穿伍小旭的心思，笑道：“当然不能完全以静制动。既然我们知道这些人是宋国细作，那他们定然有书信往来的举动。”

伍小旭一听，大悦道：“有道理！元庆，这事就这样办了，交给你和保正了。”

“遵命！”杨元庆得令后，便拉着石保正往镇上走。

石保正跟个丈二的和尚似的，不知道伍小旭跟杨元庆究竟是什么意思，随杨元庆出了军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庆，你和伍将军什么意思啊？我们回镇上干嘛啊？”

杨元庆神神秘秘的笑道：“带你去抓鸟。”

“什么意思啊？”石保正直勾勾的看着杨元庆，见他一直笑而不答，起初还跟着笑，一会儿，笑容慢慢变得尴尬，呢喃道：“不说拉倒。”

自夏朝开始，华夏便有飞鸽传书，一般饲养过鸽子的人都知道，一只鸽子如果持续飞三个时辰的话，基本已经临近身体的极限，鸽子一旦落地后，第一时间便会找水喝，而在这个时候，就会被有心人设的陷阱捕获。

此地离宋国边境还有几百里路程，人力传达书信，至少要三天以上的功夫，若是书信往来，那也得三个时辰以上。

国内这些宋人细作，用现代的话讲，叫做间谍，这些人从宋地出来后，一般都不会轻易回去，若想将元国的军情送回国内，只能都会用飞鸽传书。

杨元庆在丁州时跟狄更学过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斥候，对鸽子的生活习性也了解过，返回镇上后，第一时间找上了刚在城门口守着的两个军士。

伍小旭的三百个兄弟杨元庆不一定每个人都很熟，但这些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对于这个杨小公爷，大家还是喜欢得很。

杨元庆直接让他俩把小镇另外一头的兄弟和在镇上闲逛的四个兄弟叫回来，交代他们去打西街附近租了几个闲置的院子，并在院子的屋顶上摆好几个捕兽笼，笼内放着粮食和水，准备抓鸽子。

………

杨元庆和石保正在镇上闲逛会儿，眼看到了饭点，便在街上随便进了家小酒肆，切了点卤盘，点了几道小菜和一桶米饭。

石保正自结识杨元庆以来，每次和杨元庆吃饭，都喝不上酒，在京城时还好点，偶尔独自一人，还能出去吃点腥喝点酒，自从跟了杨元庆出来，这酒虫子天天被他给压着，憋得实在难受，入座后时不时向着柜台上的酒望去。

杨元庆见状，索性给他点了一勺酒，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即使有事，喝上一勺也不碍事。

店小二一转身便打了一勺酒过来。

这会儿饭菜还没上来，石保正迫不及待的端起酒喝，一勺酒还没两口就下肚，一滴都没浪费。

见石保正还不满足的看向自己，杨元庆忍不住斥道：“大哥，差不多就行了。我们现在是军人，军中可是有严令的，行军之时，军中不可饮酒。”

苍蝇虽小也是肉，石保正已经喝了一勺了，此时看杨元庆板着一张脸，顿时正襟危坐。他虽然不敢继续讨要一杯，但心里却是偷偷埋汰杨元庆：‘小子，你打算发育到啥程度才要喝酒啊？’

半炷香功夫，小二便将二人点的饭菜端来，将饭菜放下时，看到石保正酒已喝完，便问道：“客官，要不要给您再打一勺。”

石保正偷偷瞄了杨元庆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知他不会同意自己再来一勺，哪敢奢望，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两人一碗饭刚下肚，便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酒肆外飘来：“小二，给爷来三斤牛肉，三斤米饭……还有一斤米酒，几个小菜。”

杨元庆因为清晨与宋国的几个细作对视过，担心在街上撞见，进了酒肆后就特地挑了个隐蔽的角落入坐，不仅酒肆外不容易看到他，他还能照样在暗中观察街上的情景。

此时听到那人还未到声音便到，便抬头向着酒肆门外望去，只见三个大汉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三人之中有两人杨元庆也认识，正是前日在那桃林酒肆结交的虬髯客锦老虎燕顺和矮脚虎王英。

此时的燕顺，胳膊处还绑了条绷带，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白衣文士，手中摇着一把折扇，须发如墨，容貌清癯。

三人进店后，便在酒肆的入口处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只听那锦老虎燕顺嗓门跟个雷似的，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老子一定将他大卸八块。”骂完之后好像又不过瘾，接着囔囔道：“还有肖铮那老小子，竟然偷冤枉老子出卖兄弟，下次再让我遇见他，定叫他竖着来，横着出去。”

杨元庆与石保正那日只是巧合路过桃林酒肆，无意间结交了这些江湖人士，此时见石保正一副蠢蠢欲动要上去打招呼的样，杨元庆连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同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毕竟此时他们的身份是龙骧军的一员，与那些江湖草莽是对立的存在，不好再相认。又加上他们此时身上又有要事，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花费过多的心思。

自那日过后，杨元庆事后想起那燕顺和王英的绰号，不正是《水浒传》里的两个匪号，那矮脚虎王英，完全可以对号入座，只差那锦老虎，杨元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水浒传》里的锦老虎本名到底叫啥，因为存在感太低了。

杨元庆记得《水浒传》里出现锦老虎的情节是宋江和武松在瑞龙镇分手后，在清风山被一条绊脚索绊倒给押上山，山上有三个贼人，刚好是和燕顺同一匪号的锦老虎，还有同名同匪号的王英，还有个叫白面郎君郑什么来着。

对于《水浒传》里的人物，杨元庆最喜欢的是鲁智深和武松二人，那是真英雄、真好汉。

而最讨厌的三人，便是杀人如麻的黑旋风李逵跟及时雨宋江、还有色字当头的矮脚虎王英，前者被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切无情无义的宋江给忽悠了，不分青红皂白将扈家庄全庄上下给杀害了，故而让他厌恶，一个没大脑的屠夫和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第三个矮脚虎王英，则是因为把杨元庆当时最喜欢的扈三娘给娶了，那一节，杨元庆看得是咬牙切齿。

现在碰到的这个矮脚虎王英，跟那《水浒传》的‘王英’，不论是形象还是匪号都一样，杨元庆自然就没有一丝好感。

只见白衣男子安慰道：“燕兄勿要生气，下次遇到那肖老儿，兄弟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这白衣男子的口音听着有些像是江南一带的，听他二人对话，看来是已经闹内讧了。

白衣男子继续说道：“我等今日如那无根浮萍四处漂流，皆是拜杨延年那老贼与陈芝福那狗贼所赐。此时元宋开战，陈狗贼正忙于建功立业，根本没有心思顾及我等，正是报仇雪恨的机会，这次若不加以利用，待战事一停，狗贼便能腾出手来对付我等，到时想要报仇，难度就更高了。”

王英点头赞同道：“郑兄说的极是，杨老贼这些年来一直龟缩在京城不敢出来，想要报仇实在太难了。陈贼此时已经离开老窝，若是云盟主率着众江湖好汉趁两军交战之时去取陈贼首级，即使事后朝廷追究下来，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全由宋人去背锅……”

酒肆忽然呯的一声，一个虎目蓝眼满脸虬须的汉子拍着桌子说道：“国仇家恨都分不清，还江湖好汉。依我看，顶多就是一群村夫莽汉。”在汉子的脚下，还搁着把九环大刀。

南北朝之后，北方多地有胡人和汉人混居，这些与汉人混居的胡人逐渐被汉人同化汉化，有胡人面相却一口地道的中原话不足为奇。

王英正说的兴致勃勃，忽闻有人呵斥，扭头朝蓝眼汉子看去，道：“阁下，嘴巴放干净点。”

“哈哈！”蓝眼汉子笑道：“哟，看不出来，跳脚的还能穿大褂装斯文，还阁下。今元宋开战，乃国之大事，尔等草寇不思报国，切想趁火打劫图害忠良，还敢妄自称英雄好汉，真是贻笑大方。”

汉子虽长得粗鲁，但谈吐间让人感觉并非鲁莽之人，与他同桌的是个头系红色束额，俊脸微带着股邪气的青年， 听完跟着笑道：“自周天下分裂，诸王逐鹿，魏始皇一统中原之后，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局面，仿佛已是常态。然而到了武朝末期，北方胡人入侵，我北地的汉氏十室九空，几乎灭种。当今塞外戎狄诸夷并起，对华夏大地虎视眈眈，仿佛要再现武末时的局面。我华夏大地也该出现大一统，然后天下汉人共同抵御塞外戎狄。如今秦皇雄才，有一统天下的可能，你们即是元民，理当顺应天意，不然称个屁好汉…”

王英站了起来，背上大刀抽出，怒骂道：“敢骂老子，我去你大爷的…”

三人进店后有些肆无忌惮，未曾注意到酒肆中还有人，此时白衣男子见到角落还有杨元庆一桌，一把拉住王英，摇了摇头。

燕顺也顺着白衣男子的目光看到了杨元庆与石保正，脱口道：“杨元芳、石敢当……元芳，你怎么看？”

元芳道：“说得不错，该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