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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嫣然出嫁

“依然!依然!起床了!”

伴随着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邓秀云在门外大声吼叫着。

依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床前的脚踏板上。

“来了来了!”

依然答应着,跑过去拉开门闩,看到邓秀云站在门口,脸上已经有了些愠怒的神色。

见依然还穿着昨日的新衣,邓秀云说:“你怎么还穿这个?这是出门或会客的衣裳,要留着。平时在家里就穿旧衣服得了。还有,你不是要上小学吗?这新衣服也应该留着上学穿啊!”

她根本没想到依然昨晚根本没解衣入睡。

依然赶紧脱下,可是脱下了又没有其他衣服换,大冬天的只穿一件单衣,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原来她在丰家穿的衣服,尽管破旧,她还是留在了丰家。所以,一时也不知道不穿那件出门会客衣裳,还能穿什么!

邓秀云这才想起什么,嘴里嘟囔着“没见过缪春香这样的,衣服也扣了”,一面噔噔噔地跑回屋去,拿了一件破棉袄出来,说:“给!以后在家干活就穿这个哈!”

虽是旧衣,倒也比原来在丰家穿的好一点,毕竟没有破洞,只是穿在依然身上过于宽松,很显然是邓云秀的旧衣。

然后,邓秀云开始指导依然做饭。

一会儿说水在这儿米在那儿,一会儿又说柴在这儿菜在那儿,还有辣子在哪儿盐在哪儿。

邓秀云一一分派完毕,回房睡了。

于是依然一个人开始在厨房做饭。

她的生活一点也没有改变。以前是做丰家人的饭,现在是做易家人的饭,不同的是以前是母亲和她一起,现在是她一个人。还有就是,以前在丰家,就没做过一顿白米饭,现在,在易家,做的是白米饭。

年底,嫣然出嫁了。

嫣然出嫁那天,依然被允许回到丰家。

她前一天就回来了,最后陪姐姐一天。那年那月交通不便,出嫁的女儿,尤其是像嫣然这样远嫁的女儿,要回一趟娘家就不容易了。说不定是一年,说不定是几年。因此,嫣然也喜欢和妹妹再待一天。

她们在一张床上睡着长大,家里家外到处都是她们活动过的影子。到明天,就只能留下回忆了。

这一个冬天,家里就出去了两个女儿,缪春香都不知道该叫谁帮她干活了。

依然去了易家近一个月了。每天早上,她起床后还习惯性地叫一声“四儿,快起来了”,过后才想起四儿已经不在。那时候嫣然就会起来给她帮忙,可是很快,嫣然也要不在了。接下来,这些所有的家务活都只能她一个人承担了。

她手里虽然攥着一千多块钱,但也不见得有多少喜悦。

易家给的一千元她一分钱纪念品都没给依然,她觉得依然不是出嫁,当然不必要办什么陪嫁。于是拿出其中一百元,给嫣然办了一铺一罩的嫁妆,算是实现了她的诺言。

原本承诺的两铺两罩,她好像想不起来了,嫣然也没好意思提醒她。

刘家接亲时又送来了五百元。

当初说好的聘礼一千元,相亲订婚时给了五百,剩下的五百,刘家也按约定拿来了。

现在,缪春香算得上是个富婆了。在龙凤湖,手里攥着一千以上现金的人,并不是很多。

缪春香把这些钱“嗒”一声锁进柜里,她想到她的新房子,也许马上就会伫立在她眼前,可是她也并没有多少喜悦。

“养女儿为什么呢?不就是希望她们长大后嫁人为妻,成家立业吗?女儿也算没有白养,她们回报你这么多,况且将来你老了,你也可以去走动走动,她们也可以回来看看你,这不就够了?别想那么多了,女儿出嫁这是喜事,要高高兴兴的,啊?”

倒是丰云看得开,耐心劝说缪春香。其实他心里也舍不得。

四个女儿:五儿太精明,他不太喜欢,总觉得她怪怪的阴阴的;九儿还小;嫣然是长女,又勤快又能干,还漂亮,为他增了不少光,他尤其舍不得;依然因为她的特殊性,丰云平时也护着她一点,感情自然也和别人不太一样。

现在,这两个女儿都要离开他了,他心里还是难过的。尽管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安慰着妻子,他自己心里也在流泪。

尤其是依然,把她抱给易树云,虽然易家日子好,但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当初也是不答应的,但拗不过缪春香,况且依然在丰家挨缪春香多少打骂,受多少虐待,日子也是不好过,他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和缪春香吵来吵去,甚至说出了依然的身世,可是仍然一点改变都没有。丰云把心一横,心想说不定离开丰家,那易树云那么渴望有一个女儿,说不定能够对她好一点,再说,易家离得那么近,用力喊一声,都能听得见,想去想来,反倒是抱给易家养,是最恰当的选择。

依然去了易家以后,易家果然信守承诺,他们果然把依然送到学校,插班四年级,和丰富以及易小军一个班读书。倒比原来他们决定的下学期上学,提前了两个月。

刘家人在约定婚期的前一天就来了,因为路程太远,一天是来不及的。

腊月二十五下午,刘均另外四个年轻人,跟着媒人陆表叔夫妇,一起来到了龙凤湖丰家,这就是刘家的迎亲队。

刘均向丰云夫妇介绍着,来帮忙接亲的四个人,有两个是他表弟,两个是他同学。

四个人盯着嫣然看,七嘴八舌地夸着新娘漂亮,语言免不了有些轻薄,开着些荤荤素素的玩笑,嫣然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不说话。

晚饭过后,他们就说,走了远路,太疲倦了,想休息。

丰家房子窄小床铺有限,住不了那么多人。于是丰云把刘均五人以及媒人夫妇,分别送去了宋家和李家借宿。因为宋家和李家离丰家最近,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

依然和嫣然姐妹俩相拥在一起,说了一夜的悄悄话,她们说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直到三四点钟,才合眼眯了一会。

五儿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只是走起来瘸得很。一看见自己的腿,她就恨依然,就咒骂依然,说依然是故意的,害她瘸了腿,然后依然自己好去易家过好日子。

听依然和嫣然叽里咕噜好像有说不完的私密话,她嫉妒得很。

五儿其实也想和哥哥姐姐们建立亲密无间的手足之情,可是,兄弟姐妹们好像都有点怕她,好像都对她有点敬而远之。原先丰贵还好,最近连丰贵也不如何理她了,她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早上,在依然和罗五娘的打扮下,嫣然焕然一新,变成了一位光彩照人的新嫁娘。

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位新嫁娘啊!惹得围观的客人们一阵阵窃窃私语,有的说像喜儿,有的说像李铁梅,反正都是那些样板戏里的人物。

说着说着,那些龙凤湖的男青年们不免心里酸溜溜。

醋意渐渐蔓延开来,以至于呼啸的北风,头顶飘落的雪花,都带着一股酸味。

昨天晚上,罗五娘就用棉线绞净了嫣然脸上的汗毛,使那张原本就很白净的脸更加白净了,白净中透出点健康的红晕,细细密密的眉毛如两弯新月,丹凤眼水汪汪的。

她漆黑如云的长发被罗五娘给她用发簪盘在了脑后,盘成了一个圆圆的大发髻。

嫣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脸面略显消瘦,虽是一张鸭蛋脸,但过于消瘦就显得下巴尖尖的。这样把头发盘起来后,那张脸就丰满了些,也更加喜气了。

刘家当初给的聘礼,除了现金,还有很多衣物面料。其中有两块红色料子,柔柔滑滑,发出让人感动的光彩,刘母说这是缎子,是给嫣然做新嫁衣的。

嫣然的针线活相当出色。

她们的母亲缪春香自己就有一手出类拔萃的针线活。嫣然十三四岁,缪春香开始教她做针线活,衣服鞋帽,样样都学,嫣然也样样拿得出手。丰家大人孩子们穿的衣服,都是手工做的,都出自缪春香和嫣然之手。

那一年,整个秋冬季节,嫣然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

她把刘家给她的料子,做成了自己的新嫁衣。

红缎上衣的衣襟和袖口,以及长裙的裙摆上,都分别绣着大大小小姿态各异的百合花,有的纯粹是洒落的花朵,有的带着几片绿叶,有的不但有绿叶,还有花枝。花朵洁白无瑕,绿叶青翠欲滴,活灵活现,似乎散发出一阵阵清幽的芳香。

嫣然心灵手巧,那身新嫁衣特别合身,衬托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风情万种。

时值寒冬腊月,天空中时不时地飘舞着轻盈盈的雪花,好像是老天爷爷为这位龙凤湖最漂亮的新娘洒下的礼花。

北风吹拂,气温很低,天寒地冻,可是,来的客人很多,丰家小小的院落已经挤不下,很多人站在院外的土坡和田埂上。

大红新嫁衣外面,又披上了一件绛紫色毛呢大衣,脚穿红色皮鞋,手中捏着红色花阳伞,这些衣物当然是嫣然手工做不出来的,都是刘均昨晚才带来接亲的。

嫣然这样一打扮,整个人显得仪态高贵而气质出众。

嫣然从未穿过这样漂亮的衣服,说得那样一点,她从未想过她能够这样风光地出嫁。

嫣然从闺房中出来,按规矩站在堂屋大门口,她要等着自己的未来丈夫刘均来背她出门。

罗五娘站在她身边,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确实挑不出一点纰漏,这才冲门外大声说:“丰氏女儿,如花似玉,今朝出阁,嫁入刘门。刘门儿郎,姓名刘平,人才出众,尔雅温文。郎才女貌,喜结婚姻。夫唱妇随,鸾凤和鸣。早生贵子,开枝散叶。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罗五娘说吉言吉语,在龙凤湖堪称一绝。她都是四个字一句,句句押韵,句句饱含祝福,听得人十分舒服满意。

可是见今天,偏就出了岔子。

接亲的四个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起哄:错了错了,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陆表婶正听得起劲,忽听他们一叠连声地起哄说错了,心想这些人要干什么!哪有这样拆台的!再一回味,便明白了。

急忙趋前几步,扯扯罗五娘的袖子说:“她婶,你怎么把新姑爷名字搞错了,人家新姑爷不是叫刘平,是叫刘均!”

罗五娘吃了一惊,昨晚新姑爷他们一行五人在她家借宿,他们玩了一夜的牌,明明听见他们刘平刘平地叫来着,这怎么会错了呢?

这时那四个接亲的年轻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对对对!是刘均!”

“刘均!刘均!刘均!”

他们一起哄笑着,叫着新姑爷的名字,许多女方这边的年轻人,也跟着起哄起来,也“刘均刘均”地叫个不停,一时场面十分热闹。

罗五娘只好说:“请出姑爷,背妇出门!”

那接亲队伍中带头的年轻人说:“均哥,赶紧背你媳妇出门了!”

其他年轻人又跟着吼起来:“均哥均哥背媳妇了!均哥均哥背媳妇了!”

随着长长一声“哎——我来了”,新姑爷大步走出,跨过门槛,来到嫣然面前,蹲下身去。

嫣然正心里嗔怪着罗五娘老糊涂了,怎么把人家名字搞错了,看刘均已然蹲在了自己面前,于是按缪春香和罗五娘所教的,趴在刘均背上,手臂交叉,放在他胸前。

刘均噌一声站起来,把嫣然背在背上,抬脚跨出了丰家堂屋门。

然后穿过院坝,走出了院门。

按龙凤湖规矩,这就算出嫁了,从此以后,嫣然就不是丰家人了,等她和刘均拜了堂,她就是刘家媳妇了。

到了院门外,刘均就把嫣然放下了。这背媳妇也只能意思一下,难道还要一直背回家吗?那显然是不行的。且不说刘家距龙凤湖太远,没有人能够把媳妇背两百多公里硬背回家,就算那些嫁在本地的姑娘,也享受不到被丈夫背回家的待遇。条件好的是拿轿子或滑竿来接,新姑爷只需要把新妇背出娘家大门,就坐上轿子或滑竿让帮忙接亲的人抬走,条件不好的,还不是自己走到婆家去。至于嫣然,刘家条件虽然还算不错,但实在太远了,所以预先就讲好了条件,嫣然要自己走出龙凤湖去镇上,然后坐车去城里。

依然被允许去送嫣然。

原本在龙凤湖,妹妹是不送亲的,但依然已经抱给易家,算易家人,她也就只是亲戚了。亲戚是可以送到半路的。除了依然,也还有好几个亲戚,姑姑姨姨,表婶嫂子的,也都一起送往龙凤镇。

在龙凤湖,弟弟是必须送亲的,嫣然有四个弟弟,全都一起去送亲。

缪春香是巴不得男孩们都去送亲,因为小舅子送亲,是有大红包赚的。丰茂和丰盛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就请了两个村民帮忙背着去。

刘家来的接亲队伍,当然是负责运送嫣然的嫁妆,也就是那一套床上用品。

当初,缪春香承诺给嫣然两铺两罩陪嫁,到了临时还是舍不得,只给了一铺一罩,这样一来,那刘家的接亲队伍,负担可就轻松了。

他们把那些东西绑在一起,用竹竿做成两抬,抬着走。

天不亮就起身,到下午三四点钟,这才到了龙凤镇。

刘家带来了一辆汽车,等在汽车站。

那是一辆小型客车,车头上,用红布带扎成了一朵大大的布花,布花两边长长的布带缠绕在车窗上。这就算是婚车,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倒也颇为喜气。

开车的人是刘父同事。这也是刘父在汽车队工作的缘故,才能享受到专车接送的待遇。不然,那也就只能和普通乘客一起挤班车了,管你结不结婚。

依然和其他送亲的女性娘家人在嫣然上汽车那一刻就要告辞了,而丰贵等四兄弟是要送到刘家去的,那两个背孩子村民,也需要跟着去,反正他们这一趟也不亏,刘家是会给红包的。

依然和嫣然紧紧相拥在一起,最后狠狠地还可以秀一盘姐妹情深。这也是龙凤湖的风俗,当然,许多人还是确有真情流露的。

嫣然说:“四妹,你要好好的。现在你已经读书了,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侨生哥哥说了,只要学习好,将来就可以去城里工作,我希望你去龙江市工作,那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依然也说:“我知道姐。你在刘家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哈!”

依然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于是嫣然也哭了。

姐妹俩哭一哭倒也没什么不妥,因为当地根本就有哭嫁的风俗,只是近些年不怎么时兴了。

当天傍晚时分,汽车终于开到了刘家。

从上汽车开始,嫣然就披上了红盖头。

到了刘家院门外下车后,她虽然感觉周围人很多,但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谁是谁,只看到一双双脚走来走去。

有人牵住了嫣然的手,把她扶进了刘家堂屋。

在堂屋门口跨火盆那一刻,嫣然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接下来就是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些老掉牙的仪式,在嫣然却新奇而生疏,不禁一阵阵慌乱。身边的刘均,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激动,一样紧张,一样慌乱,他的身子总是摇来摇去,在拜堂过程中碰了她好几下,有一次还差点跌倒,还是嫣然暗中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她似乎觉得周围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什么,还有人叹息。

嫣然隐约听见有人叹息,感叹“好一朵鲜花”啥的,接下来也没听见他们还说了什么,嫣然就被要求给公婆敬茶了。

敬茶以后,赞礼师一句“送入洞房”,就有刘均小妹上前,牵住嫣然的手,轻轻叫一声“嫣然姐姐”,牵着她向前走去。

嫣然见小姑来扶自己,顿时感到亲热异常,她紧紧握了握刘妹妹的手,由着她把自己扶进了新房。

嫣然只觉得新房布置得红红绿绿,花枝招展,却看不见,因为她还不能拿下那张红盖头。

嫣然盘腿坐在新床上。

木床是刘家置办的,是一种新式的高低床,根本不需要蚊帐。床单和被子枕头等,已经换上了嫣然的陪嫁。

嫣然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按规矩,新娘子是不能吃东西的。只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顶着红盖头,等新郎来把它掀起。

小姑倒也贴心,偷偷地拿了一个鸡腿进来,趁新房里没其他人,关上门,让嫣然吃了。

嫣然刚吃了两口,就有人敲门,在门外吵吵嚷嚷,说刘家人小气,不让看新娘。

嫣然赶紧咽下嘴里的鸡肉,接过刘妹妹递过来的手巾擦手,闹洞房的人们就进来了。

人们在烘笼里燃了辣椒,放在嫣然面前,熏得她不住地要咳嗽,但她又不能过分咳嗽,只能忍着。

除了熏辣椒,就是开玩笑,无非就是拿小夫妻那点事,翻来覆去地说,有的话嫣然懂,有的话她根本不懂。

接着就有刘均的什么表哥表弟的,说要和嫣然亲嘴,先教教她,免得等均哥来了啥都不会。

嫣然感觉那些人一阵阵地挤过来,她紧张得不行,担心得不行,不知道他们要怎样闹。

后来,刘均进来了。

客人们就开始起哄,让刘均掀开嫣然的红盖头,让大家先饱一饱眼福。

刘均果然拿起秤杆,挑起了嫣然的红盖头。

客人们“哗”的一声,一齐惊叫起来:

——啊!好漂亮哟!

——哇!仙女下凡了!

——刘均!你小子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不知哪儿却又冒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好一朵茉莉花,可惜了,插在牛粪上!”

声音很小,但那股子酸气,嫣然还是听见了。

虽然揭了盖头,嫣然还是低眉顺眼地坐在那儿,她不敢抬头,她不好意思,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人们毫无顾忌的玩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场面。

仿佛有些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一下下地推过来搡过去,疯玩疯闹,说着疯话。

忽然,只听噗通一声,有人摔倒了。

“哟哟哟!新郎官给新娘子磕头了!”

“哈哈哈!新郎官肯定是耙耳朵!”

“哦!哦!哦!耙耳朵!耙耳朵!耙耳朵!”

人们还在起哄。

忽然一声大喝:“哪个王八蛋推的我!你们给老子滚!滚出去!滚——”

声嘶力竭,凶神恶煞,语气冰冷,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一霎时,像孙悟空忽然使了个定身法,大家忽然都不动了,也不说话了,新房里静得像没有了人。

嫣然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发现闹洞房的人正陆续离开。

摔在地上的人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嫣然看大家都走光了,只有那个人还在,还趴在那儿爬不起来。

嫣然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扶他一下,又想着自己是新娘子,是不是该矜持一点?

又疑惑刘均呢,刘均哪儿去了?

这时却赫然发现,摔在地上的人正穿的是新郎官服饰。

原来是自己丈夫摔倒了,嫣然急忙站起来,跑过去扶他。

刘均随着嫣然的一拉,就势站了起来。可是嫣然一松手,他忽然像个陀螺一样,打了个旋儿,左右脚互相一碰,身子一扭,又摔倒在地。

嫣然赶紧再次扶他。

刘均非常生气,甩开嫣然的手,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那张婚床。

嫣然这才发现,眼前人好像很陌生,虽然五官看起来和当初相亲时所见的那人一模一样,也和去龙凤湖迎亲的刘均一模一样,还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但眼神不对!

嫣然心目中的那个人活泼开朗,嬉皮笑脸,眼神热情奔放,像燃着一团火。

而眼前这个人,眼神凶狠而冷酷,阴阴的让人害怕。

而且,他的腿好瘸,两条腿的长度至少差了三公分,走起路来如同跳迪斯科,左右摇摆,忽上忽下。

虽然嫣然没看见过也没听说过迪斯科这个名称,但龙凤湖有的是瘸子跛子,她知道那种人走路的样子!

嫣然陷入迷茫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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