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发廊秘密
梅子夸了声漂亮,就走进来,拉着依然左看右看,说:“你自身条件很好的,就是瘦了些,不够丰满,显得有点青涩。来,我捯饬捯饬你,你就出息了!”
说着,打开衣柜门,从里面翻出一件奇怪的衣裳。
说是衣裳,其实又不像衣裳,不过是几条布带子,系着两个饭碗。
梅子神秘兮兮地说:“穿上这个,才有味道!”
说着,指挥着阿新,三下五除二,脱了依然的连衣裙,先给她穿上那件古怪的衣服,然后再套上一件粉绿色纱裙。
这件粉绿色纱裙和依然自己选的花布裙可不一样,到处都若隐若现。梅子又用一个绿色发卡把依然的头发往脑后一束,拉她站到衣柜门上的大镜子前,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看着自己鼓鼓突突的胸部,依然脸红了。
梅子笑道:“脸红什么呢?这是女人的骄傲!”
阿新说:“也是本钱!”
接着,两人又拿了些化妆品,在依然脸上一阵涂抹,完了拉依然站到了镜前。
我的天!依然简直要不认识自己了,惊恐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走!我们下去让他们看看,让他们闭嘴!”两人拉着依然就要出门下楼去,梅子想了想忽然又说,“还是算了吧,今天你先歇歇,休整几天!阿新,你负责打理她,教教她技术,告诉她我们的规矩!”
阿新答应一声,跟着梅子出去了。
其实,这个所谓的发廊,就是个淫窝。以理发为幌子,附带着所谓筋络按摩。按摩过后,就是一些不可言说的服务。这种生意在那个年代很是风靡了一阵子。
那个梅子也是个外乡人,有一点祖传的理发技艺,嫌内地不挣钱,就跑到沿海开放城市淘金。一开始也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后来看见大家都那样做,也就跟着学起来。
那个美颜超猛发廊是以梅子为主,他们两对夫妻合伙经营的生意,操哥就是梅子的老公,另外那两个人,燕子和孟哥,也是一对夫妻。
当初从老家出来,就是梅子和燕子这一对姐妹,她们租了一个店面开理发店,不但没有生意,赚不到钱,连房租等开销和吃饭都成问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认识了操哥,操哥比梅子大十多岁,有房有产,梅子就和他在一起,成了一对夫妻。他们把操哥的房子装修了,就开起了这个发廊。
那个孟哥也是四川过来的,是个技艺精湛的理发师,一开始在他们的发廊做理发师,后来他们混到了一起,各有所图,互相依存,干脆做成合伙生意。
不过,现在孟哥早已不做实际的理发工作了,要么带徒弟,给他们指点指点,要么就是几个人伙着,经营楼上的非法生意,过着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
反正,自从攀上梅子的闺蜜燕子,自己就成了二老板,哪里用得着再干洗剪吹这些又繁杂又累人的活。
梅子能说会道,理发技艺虽然一般,但忽悠技艺上乘,渐渐地,发廊生意就以她为首了。
他们家里有很多年轻姑娘,都是些离家出走或内地来打工的小女孩,是她们到处物色,到处忽悠,巧言令色,威逼利诱,想方设法弄来的。
原先这个美颜超猛发廊有一个叫阿兰的姑娘,才二十多岁,人非常漂亮,是这家发廊的首席塑形师,形象代言人,现在店面外还挂着她的巨幅照片。其实,说到底就是个头牌。阿兰只在美颜超猛发廊做了一年多,就让他们的生意火爆,超过了所有这条街上同类生意,梅子和操哥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买了房买了车。
现在,这个阿兰已经不在了,他们内部都知道失踪了,对外却忽悠客人说还在,门口的广告牌上,还是她的巨幅照片呢。
只有梅子等少数人知道,阿兰已经死了。他们怕阿兰不在了时间一久影响生意,急需寻找一个小姐来取代阿兰,依然这就撞了上来。
阿新原本以为没了阿兰,头牌就是自己了。可是,梅子等人不这样想,他们觉得阿新颜值不够,怕她担不起重任,考察了店里原有的人,都不满意,所以四处活动,想物色新人选,取代阿兰。
每天,他们都去机场、火车站、汽车站附近逛着,看看有没有带着行李刚到的落魄小姑娘。
那段时间,也有他们的线人送了人来,依然在大厅里看见的阿纹就是其中之一。但他们胃口很高,都不满意。
当天,他们在火车站搜寻了一整天,一无所获。原本想打道回府,无意之间,梅子发现了在街道上溜达的依然,看她背着个花布包袱,眼睛跟着吃食店转,有经验的梅子一下就看懂了,这是刚到的。
其余三人都说不行,那个小乞丐脏兮兮的,哪担当得了头牌的重任,原来的阿兰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身材火辣,这个小乞丐算什么呢!
但梅子说行。“老娘的眼光!你们相信我嘛!”
到了店里,操孟二哥说让依然换了衣装就投入工作,梅子又不同意,说要打造一番,让依然惊艳登场,这才能够顺利取代阿兰。两人为此吵了一架,操哥拗不过梅子,想想也是,只好妥协。
梅子上楼去依然房间,也是想再次确认一下自己的眼力,要是符合要求,就留下,否则,就把她赶出去。一看依然换装后果然眼睛水汪汪,皮肤白嫩嫩,翘翘的小鼻子使她的侧影尤其养眼。美中不足的,只是身体尚未发育好,显得很单薄,还有就是身上的伤痕,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梅子有的是办法。个子不算高,不过,小巧玲珑也是优势,梅子表示勉强满意。
依然休整了几天,主要就是补觉,吃饭。发廊的人,不管是老板娘梅子燕子,老板操哥孟哥,还是其他姐妹,都不来打搅她。
她也是自由的,上楼下楼,甚至走出店面,在附近逛逛,梅子了解周围环境,他们都不干涉。老奸巨猾的梅子们早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单纯得很,她就是死心塌地要留下来的。所以除了打招呼让她早点回来,都没其他话。
现在的依然是彻底放松了。
自从逃出黎家村,一开始躲在山洞里,一连好几天,因为紧张,根本不敢入睡,后来连夜翻山越岭,涉水过河,跌落悬崖,遭猛兽,遇毒蛇,躲躲藏藏,担惊受怕,巧计周旋。衣衫褴褛,饥寒交迫。路上树枝藤蔓划伤,蚂蚁蜘蛛啃咬,不但睡不了觉,更加又惊又吓,又在货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已经是彻底透支了体力,到了崩溃的边缘。
现在可太好了,一切都好了。依然想,将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梅子姐,燕子姐他们。
经过十几天休养,依然身上的外伤渐渐好了,她用了梅子给她的修复疤痕的药膏,那些伤口渐渐好了,没留下一点点痕迹,皮肤反而更白嫩了。脸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粉,粉里透光,光里透亮,头发却黑油油的,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幅画。
梅子每次来看她,看一次夸一次。
有一天,梅子来看她,依然问梅子,自己这样光吃不做不行,一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跟个猪一样,问什么时候给自己安排工作?梅子高深莫测地说,快了快了,马上马上!
梅子说:“你什么都好,哪哪都完美,就是这里稍微欠缺,”用手指指她胸部,“过两天,我带你去隆隆,包你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美女!”
依然根本不懂她说的是隆胸,只是毫不在意的笑笑。
可是,过一段时间,依然就觉得全身不得劲,身上长了些莫名其妙的红点,很痒。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自己忍着。
依然养伤那些天,都是阿新照应着。过了几天,依然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就有年纪一个更大些的女人,名叫阿香,,每天来带依然去一个房间上课。教她穿衣打扮,训练言行举止。服装要怎样搭配,妆应该怎样化,怎样穿高跟鞋走路,怎样扭动腰肢才能如风摆杨柳,风情万种。
依然觉得很奇怪,问她这不是发廊吗,怎么学习这些,而不教自己洗头理发?
那个阿香板脸说:“别人盼还盼不来呢,你白捡了个机会,就该珍惜。好好学习,将来挣了大钱,飞黄腾达了,记得好好报答梅子姐!”
依然不再多说,认真学习。
可是她身上的病情越发严重了,连上着课训练着的时候,也忍不住要挠。那个阿香老师大概看出了端倪,就给梅子说了。
梅子就来看依然,问她:“你是不是穿柜子里的内衣内裤了?”
依然点点头。
梅子勃然大怒,顺手就给了依然一巴掌,怒斥道:“你真是愚昧无知,别人的内衣内裤怎么能穿!这是阿兰的!”
依然低头小声说:“我……没有……没有自己的……我看见那些都是……是新的,以为是你们给我准备的……”
梅子不再说话,掉头就走。
又过了几天,梅子来了,带依然去一个小诊所看了,一个满身油腻的中年男人给依然作了检查,说她感染的那种病不是最严重的,也许能医好,他试试看。然后就开了方子,抓了大包小包的中药,回来后给了依然一个煤油炉子和药罐,让她自己煎了吃。
临走,依然听见那个油腻腻的中年大夫悄悄批评梅子:“我给你说过阿兰的病是传染的,她的衣物应该全扔了,房间要多消杀几次,你是不是忘了?没按我说的办?让这个小姑娘住了阿兰的房间用了她用过的东西?”
梅子小声说:“房间我们倒是消杀过一次,那些衣物我们也洗过消过毒的,看着还新得很,扔了可惜,以为没问题了。”
那大夫说:“这种病传染性强,回去注意点。”
依然吓出一身冷汗,在车上就跟梅子提出,她要搬出那个房间,没想到梅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回来后就搬到了隔壁空房间,还重新给依然买了衣物用具。
一连好几天,阿香没有来给依然上课,梅子也没有来找她。依然闲着没事,就一个人到处闲逛,这就遇见了阿月。
那是个大清早,别人都没起床,依然睡不着,先起来了,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那儿打扫卫生,依然就去帮她。
那姑娘看见依然来了,对她嫣然一笑,自我介绍说叫阿月,是发廊里一个普通的洗头工,今天轮值,该她早起打扫卫生。
阿月说自己已经在这个发廊做了好几个月了,梅子答应她,做满一年洗头工,就安排师傅教她学习做各种发型。
阿月矮矮胖胖,皮肤黑黑的,小鼻子小眼睛,人不怎么漂亮,不过依然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陡然产生了亲切感。
因长相普通,性格也不够顺从,达不到楼上工作的要求,阿月一直在楼下工作。
楼下是真正的理发和洗头,有染发,烫发,盘发,化妆,等等专业服务,也包括为男人理各种发型。阿月暂时还不会理发,只能帮客人洗头。
阿月告诉依然,其实,她住的那个房间原来是阿兰的,是这个发廊里最好的宿舍了,姐妹们私下把那儿叫头牌房,其他房间是不带卫生间也没有阳台的。
阿月还告诉依然,这个发廊里,在楼上工作的姐妹有十几个,那十几间房,其实就是她们的宿舍加工作室,她们住在里面,也在里面工作。
“她们做的其实是那种工作,对外却说是筋络按摩,我就不多说了,你懂的!”
依然似懂非懂,但也不好再问。
阿月接着说,楼下的,才是像她这样真正干洗头理发的,一共也有十几个人。他们的食宿待遇较楼上都要差得多,根本没有宿舍,晚上就睡在大厅,或理发室这些地方,把行军床拉出来就行,甚至在洗发台上铺上被褥就将就,衣物等个人物件也没地方放,都是一人一个包袱装着,楼下后廊有个储物柜,一人一格,老板还定期派人翻检,看看有无私藏或偷盗他们的什么,哪像楼上每个房间都有柜子,还有化妆台,像宾馆似的。
她们洗头工都是干计件,洗一个头才几毛,给女的洗多些,男的更少,有时她们干一天,从早忙到晚,洗几十个头,累得头晕脑胀,走路打飘,也不过挣十元,除去吃饭,也剩不了多少!她自己技术好,不怕辛苦,洗得多,挣得也多些。
“一个月一般能挣几百吧,但到了月底该发薪的日子,他们不会按量全发你的,都要扣一半甚至更多,算抵押,说年终才能发,或将来不做了的时候,才能结清……所以我在这里几个月,根本没存下钱,等我凑够路费,我想不干了!”
“楼上的待遇可就好多了,工资高,客人还给小费。”
“楼上那些姐妹都有钱,她们穿得好,吃得也好,每个人手里还有一笔钱存着。”
阿月的语气,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鄙夷。
阿月说,房间既是阿兰的,里面的衣物当然都是阿兰的,包括角落里的内衣内裤。
“这几天你的事全店都知道了,你怎么乱穿别人的衣服?你真是无知,不怕别人有病传染给你吗?这种地方工作,尤其是楼上那些人,她们很容易得病的!”
依然欲哭无泪。
阿月告诉依然,她其实是知道阿兰已经死了的,虽然店里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梅子他们骗她们说,阿兰在医院里治疗,对外又说,阿兰还在店里。
阿月说:“是阿奎告诉我的,阿兰死得可惨了,全身都溃烂了。她其实已经病了好久,以前挣的钱都用来治病了,梅子他们曾一度想撵她走,怕她死在店里。可是她不愿意走,去哪儿呢?回家吗?她说得了这样丢人现眼的病,回家给父母丢人吗?就不愿意走,后来呢,老板们大概是看在她那么红,名气那么大的面子上,就没有再撵她。也许是留着她,客人就会慕名而来。总之,阿兰在房间里一个人呆了好几个月,她就一直关在房里,连门都不出,不吃不喝的,后来有一天,就死在那个房间里了。”
听了阿月的话,依然骇然惊悚,这才知道,她所住的那个看起来比别人更好的房间,原来不久之前里面还刚死了一个人!
阿月说:“阿兰死了以后,梅子他们就用一个塑料袋装起来,用车子拉走了,也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是火化了还是拉山上埋了,不得而知。姐妹们说,大概应该是乡下或城外的山上,埋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去收拾尸体的阿奎说,阿兰下面全是脓疮,流血流脓,腥臭无比,连腰上背上都有,脸上也开始长了。她其实也不是完全病死的,其实是吃了药才死的。这个发廊,楼上都是做那种生意的,我劝你不要做,你如果实在想挣钱,在楼下洗洗头理理发都还可以,楼上生意千万别做!真的!”
依然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所措:“那怎么办?”
阿月说:“还能怎么办?凉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呗!”
“他们会放你,或者我,走吗?”
“我估计问题不大,你可能难!我听说,他们准备……这些天,他们是不是在教你各种功课,比如穿衣,化妆,还有跳舞这些?”
依然点点头。
阿月说:“这就是了!我听说,你们准备把你培养成头牌,取代阿兰。”
“什么头牌?”依然不懂。
阿月看了依然好几眼,眼里满是不解:“就是……就是这个发廊最红的小姐呀!”
“小……姐?”
刚到几天的内地姑娘依然,还是不懂。她以前听父母说过,古代大户人家的女孩,才是小姐,母亲缪春香就常说要不是曾外祖父那一代发生变故,她们姐妹几个都是小姐,有丫鬟服侍的,哪会这样苦!
阿月忍不住露出几分鄙视:“你连这个也不懂,还出来混?小姐就是……就是妓女!”
依然这下才彻底醒了:怪不得那些人对自己好,不但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还请老师教这教那,原来完全没安好心,他们想利用自己为他们挣钱,用命为他们挣钱!
她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了这个怪病。
依然用了那个大夫的药,果然好了些。
晚上,依然总是噩梦连连,总是梦见那个叫阿兰的女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有时又披头散发,七窍流着血,来抓她挠她,搞得依然休息不好,人也越来越憔悴。
依然明白这里做不下去,她也准备像阿月那样,攒一笔钱就离开。
而且,一定不能做楼上的工作,她还有侨生哥哥呢。
我们也不知道那时候发廊对她看管并不严,她是比较自由的,她为什么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小,太天真幼稚,还是因为近一年的流浪,吃尽了苦头,很想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或者再就是梅子他们表面上对她不错,她哪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依然就对梅子说:“姐,我想去楼下工作,洗头,学理发都行!”
依然天真地想,她也可以像阿月一样,靠劳动挣钱,等有了积蓄就可以去找侨生哥哥了。
梅子瞅着依然看了好一会儿,像看着一个傻子:“你……你傻啊!多少人想这个机会,尚且不成,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识好歹!你没发现阿新就想住你原来那间房呢!”
依然说:“姐,我这个病,其实就是因为住在那间房得的,听说阿兰在里面死了,她得的是传染病,会传染人!我还听说,在楼上……在楼上……工……作,都会得阿兰那种病的,早晚……”
梅子勃然大怒,说:“谁?谁告诉你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