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重返丰家
东方云悠就这样不辞而别,自己一个人回了市里。这让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书包、衣物等行李都还在依然家里呢,是什么事情让他这样匆匆而回,难道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是说要急着回去看成绩填志愿,但也不必不辞而别吧?
再不,就是自己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他了?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暑假里,依然对妈妈提出,想去丰家看看爸爸。缪冬香不愿去,依然就一个人去了。
依然离开丰家以后,就对缪春香改口了,称她为姨妈,这也是缪春香自己要求的,她不愿做依然的妈妈,宁愿做依然的姨妈。不知道是姨妈这个称呼能够让她忘掉不快呢,还是她自认承受不住妈妈这个称呼,总之,自从改称姨妈之后,缪春香在依然面前平和多了。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确实只是依然的姨妈。但丰云那儿却没有改口,不管是当初依然在易家的日子,还是后来回到了亲妈身边,依然都一直称呼丰云为爸爸。当然,外人也没有说什么,村民都知道,依然是丰云和缪春香的女儿,和丰沛然是孪生姐妹,只是过继给无儿无女的缪冬香。而在依然和冬香心目中,丰云当年救过依然的命,这不就是再生父母吗?叫爸爸理所应当。至于丰云,他很乐意做依然的爸爸,承担爸爸的责任。他说,在他心目中,一直把依然当成亲生。这样一来,这称呼就有点混乱,好在也没有人在乎。
依然来到丰家,才知道沛然不在,说她去城里找大姐了。
几年不见,依然都长成大姑娘了,丰云一看到她,高兴得很。在他心里,一直把依然看成亲女儿的,依然也把丰云当成父亲。
丰云把依然带到西边的一间房,那间房里有三张床三张书桌一个衣柜。丰云指着一张床一张书桌说,这就是依然的,又打开衣柜,指着其中一格说,这也是她的。依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润的。
接着九儿进来了。
九儿丰天然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有着丰家姑娘的白皮肤和大眼睛,漆黑的头发用皮筋扎成个马尾,垂在脑后,额前细细的碎发形成一道自然的发帘,遮住了她那还不太饱满的额头。一件粉红色花布衫,穿在她瘦小单薄的身体上,仍嫌窄小了些,蓝色裤子,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
“四姐,我有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九儿说。
依然张开双臂抱了抱九儿。可以说,九儿是依然亲自带大的,两人感情自是不同。接着,丰茂和丰盛也跑了进来。
丰茂已经读初二了,因为丰贵和丰富的关系,丰茂虽然成绩不太好,考初中差了一点分数,但丰贵找当年的班主任如今的教导主任一说,副校长家里想贷款做生意,丰富就给他批了,这样一来,破格录取丰茂自是不在话下。九儿丰天然也快要小学毕业了,她对考上初中充满信心,“反正考不上就让二哥三哥找人帮忙”,九儿的话让依然很是担忧。丰盛还是那样,调皮的方法有千百种,让他把成绩搞好一点他是一种办法都没有。
姐妹们的闺房里现在虽然有三张床,但丰沛然已经去了市里读书,只寒暑假回来住一下,依然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她已经不算丰家人,自然也不住在这里,所以平时也只有丰天然一个人住。
丰云就让天然和依然把那最里面的木床清理一下,拿一张竹席铺着,再把枕头被子的拿出来,准备让依然住下。
“你好久没回来了,一定要多住几天,”丰云说。
“爸,我妈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人陪她,我最多住一天就走,”依然说。
丰云沉默了几分钟,说:“也是,那你今天不要走,无论如何住一天!另外,这里离缪家大院也不远,你可以经常过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依然说:“我知道,爸爸!”
丰云小声说:“那易小军已经订婚了,他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我知道,爸爸!”依然说。
“咋?你知道?”
我们前几天划船去游湖,在湖边遇见他了。他说去凤村五社,沛然是他是去看丈母娘,就是那个吧?”
丰云说:“是啊!是凤村五社陈家女娃。叫啥名字?哦,我忘了,好像人们都叫她陈三妹。”
丰云微笑了一下,笑道:“易小军倒是出息了,穿得干干净净,天天收收拾拾,人模狗样的,鼻涕也不横着擦了,口水也不竖着流了,倒是长出好人才了。”
依然瞅了丰云一眼:“爸爸!”
丰云说:“自然,一个农村文盲,比城里大学生自然差远了!”
天然说:“四姐,那个东方哥哥,他是大学生吗?”
依然说:“差不多!虽然还没得到录取通知书,但东方云悠肯定能考上的。”
天然说:“姐,你也要考大学吗?”
“当然!”依然想了想,又问天然,“你呢?”
天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可能考不上!我学习又不好!”
丰茂说:“九妹,你要有信心!连五姐那样的降级大王都考上中师了,你怎么会考不上?况且现在我们家也有关系了!”
丰盛说:“五姐考上中师?哄谁呢!四姐,五姐是自己考上中师的吗?”
当年那件事,虽然一直想瞒着丰云和孩子们,缪春香想尽量把知情人数控制在她和依然与沛然之间,她一开始连冬香都想瞒,但最终由于丰沛然故意作死,没有瞒住,不仅丰云丰贵知道了,连鬼灵精丰盛也知道了。可是丰富、丰茂以及九儿,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听他们重提旧事,依然心里就不舒服,想着事情已经这样了,让都让了,再说这些对谁也没好处,就说:“九妹,别的不用说了,你要记住,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靠谁也是虚的!我之前好像听你说,考不上让二哥三哥帮忙,你这种说法就是错的!岂不说二哥三哥不一定帮得了,就算帮得了,凭自己考上的多硬气!”
九儿也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姐!”
缪春香摘了些豆角回来,把篮子往院子里石案上一放,大声喊:“八九十,来择豆,我去煮饭去!”
丰茂说:“妈,我要写作业,我还没写完呢。”
丰盛也说:“我也没写完呢。”
缪春香说:“九儿,你来!你总写完了吧!”
九儿嘴张了张,很想说自己也没写完,但她住了嘴,端着小木凳去院子里择菜。
依然从屋里出来说:“姨妈,我来择吧。”
缪春香笑道:“哟!姨侄女来了,稀客!稀客!”
依然就和九儿坐在院子里择豆角。
九儿见没有人,悄悄地问依然:“姐!我听他们说,那个东方哥哥是你的男朋友,是这样吗?”
依然见她这样八卦,就假装嗔道:“谁给你说的这些?”
九儿吐了吐舌头说:“是……我想不起了,好多人都在说,说你命好,不但认了高干为干爹干妈,一步登天成了城里人,还找了城里大学生为男朋友,你是不会回龙凤湖的了!”
依然说:“别听那些混话!不过九儿,你将来如果也想去城里工作和生活,你就要努力读书!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
九儿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正说着,院门口闯进一个人来。
“啊哈!九九!依然!”
两人吃了一惊,同时站了起来。
几大步就跨进院门,站在依然和九儿面前的,是二哥丰贵。丰贵个子高,虽身体略显消瘦,但现在年轻人都以瘦为美,所以正好。丰贵这人倒不像丰富那样注重外表,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头发理得短短的,很自然地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并不像丰富那样抹上许多发乳发胶,搞得油光可鉴的。在依然看来,二哥全靠自身素材,三哥全靠修饰。
“二哥!你回来了?”九儿立刻跑过去抱住丰贵的腰,把头靠在丰贵肩上,笑得像漫天彩霞一样灿烂。
依然也高兴地说:“二哥也回来了?”
丰贵看见依然,高兴得很,立刻过来对依然伸出手,要和她握手。依然没动,她倒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位哥哥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外道吧。
丰贵见依然不和他握手,也没怎么感到尴尬,收回手就去了厨房,和缪春香聊天去了。
丰贵进了厨房,缪春香说:“你咋回来了?”
丰贵说:“妈,你好像不欢迎我!”
缪春香说:“你自己看看,丰富的娃都快出世了,你呢?你还是哥哥,你要气死我啊?”
丰贵瞅了瞅门外面,凑到缪春香耳边说:“我在等一个人长大!”
缪春香举起烧火棍想敲在丰贵背上,丰贵噌一声站起来说:“妈!妈!我的白衬衣!你一会儿把它搞坏了,我就更为你找不到媳妇了!”
缪春香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贵,我给你讲,你别打依然的馊主意了,你爸不会同意的!”
丰贵歪头问道:“为什么?”
缪春香说:“那是你妹妹!”
丰贵纠正道:“表妹!”
缪春香说:“表妹也不行!”
丰贵仍然固执地:“妈,你偏心了吧?那丰富和万秀莲……”
缪春香再次拿烧火棍敲在丰贵背上,这次他可没躲开,白衬衣上立刻有了一个黑色的逗号。“别提万秀莲!丰富和万秀莲可不是没成吗?”
“那是因为……”
“你是回来气我的吗?而且,我听说,现在法律也不允许表兄妹了,知道吗?”缪春香恶狠狠地说。
这句话让丰贵沉默了,好像法律是这样宣传的。
他就起身出去了。
丰云在院外瓜架下追那只芦花老母鸡,征得缪春香同意,他准备杀了这只老母鸡炖一锅鸡汤招待依然。
这只芦花老母鸡原本计划给丰富的媳妇留着坐月子吃,连前几天丰沛然和东方云悠回来,都没有舍得杀了,那天吃的是红烧鸭子。
不知缪春香这次怎么那么慷慨,也不知她怎么突然对依然特别好,总之,这次依然回家,她一直是乐呵呵的。
丰贵就去帮助父亲。接着,天然和依然也来了,在四个人的围追堵截下,那只芦花老母鸡终于精神崩溃,放弃顽抗,一头栽倒瓜藤里,把头死死地插在那儿,形象诠释了一个成语:顾头不顾尾。
丰贵走过去,一把抓住它的翅膀,拉了出来。那只芦花老母鸡把头耷拉着,时不时“咯,咯”地叫着。
依然忽然有的失落,不知是因为这只芦花老母鸡已经喂养多年,曾经生了很多蛋,为丰家孩子补充了许多营养,在丰家孩子成长过程中立了大功,最后还是逃脱不了任人宰割做人盘中餐的命运,还是因为那只机灵的芦花老母鸡势单力薄,被以众欺寡,最终逃脱不了束手就擒的不公平,依然觉得有些不忍,有些索然,有些心灰意冷。
丰云杀了芦花老母鸡,叫依然和她一起去湖边褪毛剖洗。他其实是想和依然单独处处,有些心里话想和她说。但丰贵却说,他要和父亲一起去弄那只鸡,他就明说他有话和父亲说,这样一来,丰云就不好邀请依然了,依然也就没有去。
过一会儿,丰贵却气呼呼地一个人回来了,回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碰上门,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出来。缪春香去叫他,说他不饿,说他不吃。第二天一早就起身离开了丰家院子,离开了龙凤湖,一个人回县城工作单位去了。
丰贵回来后不久,丰云才一个人捧着那只已经被弄得干干净净的鸡回来,丰云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也看不出什么不高兴,他把鸡交给缪春香,缪春香用它炖了一大锅鲜笋鸡汤。
晚饭还炒了些豆角,也煮了腊肉,很丰盛的。这一顿饭在丰家,甚至比早些年的年夜饭还丰盛些。
晚上,依然和九儿躺在床上,九儿这才告诉依然,那天,丰沛然和东方哥哥很晚才回来,两人好像很疲倦似的。九儿说,东方哥哥很不高兴,好像和沛然姐姐吵了架,并且,当时就说要走,无奈没有车,走不了。第二天一早,东方哥哥连饭都没有吃,就去坐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