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活在当下
何强大喜，自以为马上就要破妄出去，笑了笑说，一个铁笼子就想困住我吗？他浑身使劲挣扎了一下，还真是动也不能动，绑得结结实实的。前也不行，后也不行，完全是量身定做，没有任何空隙可乘。
他想到刚刚梦中的经历，心想不妨试试以妄破妄，“你既然来个铁笼困我，我能否找把剪刀，反正你那铁笼必然是假的，我给你搞一个假的大剪子出来把你剪破！”
何强心念六字真言，左手突然一阵暖流，他右手上立马多了一把大剪子。
“咦，有门！”他非常得意地，拿起这银光闪闪的大剪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感受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了！
他对着铁笼子上的铁丝使劲一剪，只听剪子咔嚓咔嚓的响，他虎口都快撑开了，结果铁笼却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力气不够？还是剪子不能克制笼子？” 何强纳闷道。
何强突然意识到这个以妄破妄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完全随心所欲的想什么来什么。看来即使妄境也是有妄境的规则的，这规则恐怕也是要符合物理定律或者天道的，不能随意乱来。
就好比所有的游戏，手游或是网游，怀旧的或是虚拟现实的，不管里面的剧情多么奇幻狗血，不管人物多么牛掰多么无敌，都是要按照游戏设置一步步地推进，一点点升级，不能一步到底，不能一招吃遍天下，也不能无敌怎么都死不了。不然游戏就没有意义了，任何的游戏创造者都不会允许。这个宇宙的创造者或者管理员，肯定也是这样，不会允许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事件出现。
“要不我看看能不能变小，从笼子中穿过去？”何强心念一动，全身竟然变小，变得小蚂蚁一般，“成了！”他一激动马上就要从笼子的空洞中钻出去，有点孙悟空要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的调皮。
结果他一往里钻，这笼子的孔洞也立马变得比沙粒还细，他又钻不过去了。
“要不我再试试能不能变大把笼子撑爆！” 他又心念一动，全身上下立马长大了十好几倍，俨然巨灵神在世。但是奇怪的是，这笼子也跟着变大，还是把何强紧紧地收在里面，撑不爆它，还是没有用！
看来妄境也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一变皆变，环环相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底该怎么破呢？
他又想起孙行者和二郎神斗法，一个变麻雀，一个变苍鹰，一个变游鱼，一个变鱼鹰，一个变水蛇，一个变灰鹤，两人能耐都是顶天的，却还是要讲规律讲策略，无他尔，相生相克也。就是神通广大如孙大圣和二郎真君，也是要按照套路出牌！
“这铁笼子是五行属金，火克金，要不我变个火出来烧它！” 他灵机一动。
何强于是立马念动六字真言，右手掌立马出现熊熊大火，照着这铁笼子就是一顿烧。
果然，没多一会，这铁笼子给烧软了！这时何强又再变化出剪刀来，几下子把笼子给剪出个大洞来。
何强大喜，马上就从剪开的洞里跳出铁笼子。他心中无比激动，行啊，看来这个可以有！
“我原来也是被烧锅炉和开出租耽误的道法奇才啊！” 何强心中狂喜。
结果何强还没高兴多久，出来一看，笼子外面又是一个房子，刚才在笼子里没有看到的。
这房子徒留四壁，无门无窗，墙上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墙上摸起来粗糙不堪。这是比毛坯房都简陋啊，别是啥烂尾房吧！
何强立马变出一只大铁锤来，这锤头又大又重，先天混铁炼成，铮铮地闪着亮光。也就是他，找李元霸来都不一定抡得动。
何强对着墙面就是一顿猛砸，咣咣咣，这个累啊！自从他高考体育达标考试之后，还没有这么大的体力活动。
他一想，不对啊，我这都是幻境妄境的，怎么省事儿怎么来啊，你说我打得这么起劲干啥？!
于是他把这锤子往空中一扔，锤子自己在那起劲地打起来，这墙碎得的一片碎渣，整个墙面没有一个囫囵地方。
何强想，我也不需要把墙完全打碎啊，砸个洞我能钻出去不就行了？省点力气省点能量简约主义环保主义一点，不好吗？
于是锤子又照着一个地方猛砸，没过多久，果然砸出一个大洞来，房子破了！
何强一看有戏，马上又从墙洞里爬出去。
这一出来，又傻了。
这外面是一片荒原，四处望不到头的荒原。这荒原上除了沙土，还是沙土，什么东西都不长，说是沙漠可能更加合适。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没有云没有风，看不清天地分隔，只有一片混沌，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下我要怎么出去？从笼子里出来，是个屋子，从屋子里出来，变成整个天地，我接下来怎么办？再挖个洞，从这地下钻出去吗？还是画个翅膀，从天上飞出去？”何强无奈地想。
何强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真是越想出去就越出不去， 仿佛孙猴子生生被困在五指山上。
“这一个一个的妄境，难不成都是我自己想出来，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吗？我不断地破妄，却又不断地造妄出来！这么下去，我永远出不去，因为永远有下一个妄境在等着我。”
怎么办？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何强急得心乱如麻。
你可以不断地破妄，但是你自己马上又给自己准备好下一个妄境，你自己怎么破自己？
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妄境！
自己以为自己是自己，一举一动，一思一念，都是要破妄，其实自己才是最大的妄！
讽不讽刺，意不意外，难不难过？
何强发现自己好像又有点悟了，自己其实不在这里，所以妄境一次一次的出不去，出去了又马上进去下一个妄境！原来他一直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那么自己到底在哪里呢？当然是在妄境之外了。自打我进到妄境之中，我就已经把我自己留在妄境之外了！
何强恍然大悟地想道。这真是无比恶毒又无懈可击地的伎俩！我连自己都丢了，何谈破妄！
可是不对啊，如果“我”在妄境之外，那妄境内的“我”又是什么？我还是我吗？我就不是我了吗？到底什么是我，什么又是妄，何强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糊涂了。
刚才梦境中菩萨的诘问又像视频片段一样重新浮现。“何为妄？何为我？何为破？破妄又是为何？”
何强再一次心念六字真言。恍惚中找寻自己所在，真我所在。内观境中一片白茫茫的背景，这背景当中又隐约闪现出菩萨的法身。
这菩萨是妄，是虚幻的，是何强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是倘若这假菩萨如果行事和真菩萨也一样，行善积德，度人苦厄，悬壶济世，那又和真菩萨有什么区别？真假是不是也不过都是个名相呢？如果小雷音寺的黄眉怪，开坛说法，普渡众生，戒杀生，积功德，他是不是还是妖怪呢？
我自己也是虚幻的，我不在这里，我在妄境之外。
但是如果我自如我，我身在外面如何，身在这里还又如何？
不忧不惧，不离不弃，不忘初心，这个虚幻的我不也就是我吗？
反之，要是外面的真我，失去本心，作恶多端，行尸走肉，那又还是我吗？当然不是！
所谓的真假，所谓的妄境幻境，所谓的艰难苦厄，其实不过都是名相罢了。
我在这里想要拼命地破妄而出，其实外面的真我，又何尝不是妄境里挣扎，又何尝不是为尘俗琐事所桎梏，被蝇营狗苟而负累，又何尝是当初的我？
反倒是这个假我，心下澄明，无惧内外，却是马上就要开悟的姿态。一花见佛，一叶知秋，还有什么样更大的法力吗？
其实就算真是出去了，又如何？外面的真实世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外面的世界没有挣脱不开的牢笼，没有无门无窗的房间吗？
何强不觉心下凄凄，原来“我”也没有什么真妄之分，“妄”也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法”也没有什么强弱之分！
何强现在算是理解了，为何多少得道高人都是远离俗世，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了！无非循真避妄也而！更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也，以妄破妄，不避凶险，不避苦厄，迎难而上，逆水行舟，才是真境界。
何强又心念一动，左手臂一阵暖流传来，心跳如雷。他竟然感知到“我”就在仿佛不远的地方，而这个我正在向“我”飘然靠近。而所到之处，土崩地陷，天塌云破，妄境之中的一切一切都无影无踪。
何强睁开眼，赫然看见自己还坐在浮台之上，小岛之下，脚下的海水拍打，天上的海鸟鸣叫，远远地听见车声和人声。
“感觉怎么样？你终于回来了。”马哥如释重负地问道。“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自己另寻出路了。”
“没什么感觉，我就是突然明白了，人应该活在当下。”何强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