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沙丘月 螺子黛
林恒和顾念之坐在房内。
顾念之四处打量着。
青楼内装潢主色调是粉色和红色，四处都是纱幔和飘动的丝带。
就像是现实中，色情服务业总是用红色灯光招揽客人，用粉色系窗纱蛊惑人一样。
这样暧昧的颜色和材质，会让人放松警惕，逐步沉迷温柔乡。
没想到色彩情绪学运用得最到位的居然是这种地方。
门被推开，老鸨带着绮罗走了进来。
书中对绮罗容貌的描述难以形容她美貌的万中之一。
原本以为《洛神赋》中对女子之美的形容只是夸张，但此刻却觉恰到好处：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两个字，美绝！
绮罗抱着琴走近，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像极了迪丽热巴，美得让身为女人的顾念之都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难怪今后二皇子会为她着迷。
林恒也被这种凌冽的美吸引住了。他呆呆地看了良久，才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挪开。
绮罗弹奏一曲，老实说，她的琴技普普通通，但配上这张脸，又有谁会去挑刺呢？
“林兄，你能回避一下吗？我想和绮罗姑娘单独待会儿。”顾念之坦坦荡荡说出这些话，让林恒有些意想不到，他赶紧起身，慌里慌张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公子，我只卖艺不卖身。”绮罗终于开口说话。
“我知道。我不过是想要单独听你弹奏一曲而已。”
“公子想听什么曲？”
“沙丘月。”
绮罗抬眼，看向顾念之，她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这首名为《沙丘月》的曲子是绮罗部落里的童谣，除了部落和周边两三个部落传唱这首曲子，就连大部分羌邑人都没听过，这个中原男子，居然以如此熟稔的语气将曲名说了出来。
“公子听过？”
“听过这曲子的名字，很好奇这曲子到底是什么调调。”
书中，绮罗刺杀二皇子未成功，被关押在天牢，行刑前，她哀求二皇子让她最后弹奏一曲，所弹曲目名字便是《沙丘月》，此后，绮罗慷慨赴死。
绮罗轻抚琴弦，悠扬的调子传入顾念之的耳朵。
初听只觉是轻松略带欢快的童谣，有点催眠曲的味道，听到后面竟让人心情没来由地有些伤感，不知是不是和顾念之知道这是绮罗死前弹奏的最后一曲有关。
“果真是声声入耳。”
“谢公子夸赞。公子可和羌邑国有些许渊源？”绮罗试探性地问道。她现在蛰伏于此，目标是收集情报，为羌邑国效力，面前这人神秘莫测，让她不知是友是敌。
“原本没有，但现在因为你，我勉强算是和羌邑国有了渊源。”
顾念之不知自己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和绮罗见面，她干脆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我知道你来大晟朝，身上背负着羌邑国那么多族人对你的期望。但是姑娘，请你一定记得我今天说的这一句，若有一天，你有机会杀死你最狠的那个人，或许那人是大晟朝的皇帝，请你一定不要急着下手，因为你苦苦等待的那个机会，其实只是一个陷阱。你现在或许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请你一定不要忘了这句话。”
此时的绮罗身负的仅仅只是间谍一职，她的确听不太懂顾念之这段话的意思，但顾念之的眼神真诚而炽热，让她本能地愿意去相信。
“公子，谢谢你的忠告，我记下了。曲子已经弹奏完毕，若无其他事，绮罗先行告退了。”羌邑的接头人约定今日午饭之后来找绮罗，她不能在其他客人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等等，等一下。”顾念之喊住绮罗，“有件事，想劳烦姑娘帮忙。”
“公子请讲。”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当然你可能觉得我不正常……”顾念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绮罗该不会觉得是变态吧，可是若今日不能拿到眉笔，明日自己女儿身的秘密或许就会被识破，在不清楚穿越机制的情况下，以男儿之身在这里混迹，是当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我想买姑娘眉笔一用。”
“公子请随我来。”绮罗微微一笑，手握琴把，走在前面。
步步生莲，婀娜多姿，哪怕只是随意走动几步，也是勾魂摄魄的美。
顾念之感慨道，这世上恐怕没有男子能抵挡住这样的人间尤物。
绮罗将顾念之带到自己的房间，从房间的大小和布置就可以看出集雅阁对绮罗的重视。
一人独居在两居室的套房，家具和摆件皆是上乘之物。
绮罗拉开梳妆台的抽屉，“螺子黛、青黛、石黛皆有，不知公子需要哪一种？”
“有什么区别？”顾念之看着眼前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绮罗看了看顾念之的眉毛，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直接开始在顾念之眉上轻轻描画着：“若是平常女子平日里用，螺子黛自然是最好的，胜在自然，但若是姑娘家想要画出男子眉毛般的英伟，用青黛更好，它颜色会更浓郁持久，不容易被发现是女儿身。所以，我在姑娘你的眉上用的是青黛。”
说完，绮罗取过一张丝帕，装了三根，包起来。
“这里有两根青黛，一根螺子黛，若姑娘有朝一日想重以女儿身示人，这根螺子黛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顾念之心里咯噔一下。
这绮罗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女子。
“我…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顾念之自认为常年反串表演的自己扮演男人并无什么破绽。
“男子看我的眼神，不似女公子你这般。他们看我，似饿汉看到了食物，急不可耐，只有你，看我时如同在用心欣赏一朵花，平静而温柔。”绮罗笑道：“其实起初我也不是完全肯定，毕竟这是青楼，即便女扮男装的女公子，他们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但刚刚近看女公子您的面庞，皮肤细腻，完全没有须青，所以我可以断定你与我一样，同为女子。”
“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
“公子放心，绮罗不会多嘴，身逢乱世，人人皆为草芥，但男子终究比女子活得更有尊严些。公子做此装扮定是有自己的原因。虽我不能完全懂今日公子叮嘱之言，但绮罗一定会字字句句牢记于心，若真有公子所言之情形发生，绮罗定会三思后行。”
顾念之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有绝美的外貌，更有聪慧的内在，但愿今日的相逢可以真的让她改变自己的命运，真到那日，可不再受五马分尸之刑。
顾念之从绮罗房间走出，身后绮罗的声音响起。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顾念之。”顾念之转过身，一遍挥手告别，一边大声报着自己的名字。能被这样完美的女孩记住自己的名字，这次穿书也算是不枉此行，若是自己的出现可以让这样美好的女子有另一种活法，那更是功德无量。
那一刻，顾念之突然觉得，书中的纸片人，哪怕仅仅只是出场十几页的一个配角，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顾-念-之。”绮罗默念着，心中道：“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