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从我的精神里滚出去（上）
“喂，你这家伙有病吧，又在干什么啊！想死吗你？”
呵斥声猛然拉回神智，顾澄鸢反应了足足三秒，直到血色盖住瞳孔，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从名为小咪的工作人员出现后，他的精神与记忆便发生错乱。
现在正面无表情地用脑袋撞击前方的座位，一次比一次用力，直到鲜血流出。
“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了！老子真是tm受够了，本来就倒霉，还有你这种疯子在！”
死刑犯抱怨着，其他人的神同样凝重。
顾澄鸢却没第一时间回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脑袋抵在座位后，凝视玻璃窗中的自己。
模糊的倒影映衬迷茫的神情，镜面中的眼眸像是回旋的阶梯，前往更深的世界。
顾澄鸢仿佛要陷入其中。
而在眨眼的功夫，他来到眼眸中的世界。
“您可以称呼我为小咪，很高兴为您服务。”
同样的剧情再次发生，宛如倒带的影像。
但这次顾澄鸢没有丝毫反应，他静静听着，观察其他乘客的表情。
屏幕里的家伙自称是公司的工作人员，乘客们，包括顾澄鸢皆为主播，是公司珍贵的商品。
“作为商品，证明你的价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所以公司方需要各位前往危险的世界中，你们不会感受到摄像头的存在，但他会一直记录。”
“你们做的事情，经历的所有都会呈现给观众，请努力赢得观众的喜爱吧！”
顾澄鸢盯着屏幕上的演出，口中反复咀嚼“主播”二字，
主播...
直播...
观众...
大脑的疼痛再次加剧，来自远方的嗡鸣不停困扰着他，等再次回神后，车内再次发生争吵。
其他人变得激动，纷纷抗议公司的行径，但小咪却蓦然笑出声。
顾澄鸢一愣，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用唇语说出小咪说的话————
“但很抱歉，你们没有人权。”
一时之间，疼痛从大脑皮层贯穿精神，尤其是眼睛的部位，甚至有液体流出。
湿润的，滚烫的。
是眼泪吗？
因为忍受不了疼痛感，最后落下眼泪？
不，顾澄鸢低下头，滴在自己腿上的，明显是血迹。、
斑驳的血珠。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顾澄鸢反驳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原本慌乱的几人变得冷静，面色阴沉。
他们的脸部逐渐模糊，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嘴型共同诉说着同样的话。
“骗子。”
“愚弄世人的骗人。”
“你又要开始骗人了吗？”
但顾澄鸢的耳朵，却接收到不同的消息。
他的眼能分辨出内容，可耳朵听到的截然相反。
死刑犯不羁道：“什么不对劲，你给老子继续说啊，哪有说话说一半的，谁教你的？”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果你有结论了，为了大家好，还是尽快说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着群体利益之类的套话。
另外两位也在低声劝说着，顾澄鸢垂眸，越来越多的血液涌出。
“我的时间不多了，不多了...”
“不多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大声尖叫着。
滋滋的电流声冲断思绪，顾澄鸢迷茫地抬起头，世界重新按下倒带，再次回到五分钟之前。
“时间是不是逆转了？”顾澄鸢疑惑问道，在其他乘客的追问下，他却痛苦地闭上双目。
“不对，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要在意。”
“不用在意地。”
顾澄鸢需要冷静一下，他的大脑好像不太正常。
不对，是一定出了问题。
这可是项悲惨的发现，若是精神出现问题，所看所感都被影响，甚至记忆都是虚假的。
连自己都欺骗过去的话，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啧。”顾澄鸢咬着下唇，屏幕上传来问候的声音。
“怎么了？顾澄鸢主播，需要给您治疗吗？只需要100个世界币，就可以消除您的一切负面情况呢！”
“不过鉴于您现在还没有存款和账户，为公司方为您担保，需要支付一定的手续费和利息，您是否愿意？”
这句话明摆着在坑人，顾澄鸢摇头，他决定独自抗争脑内的意识。
“我已经习惯了。”顾澄鸢回复道。
语毕，再次垂下脑袋，紧紧盯着脚尖部分。
前脚不停点动地面，数着数。
“一,二,三...”
该说了，该说直播了。
那个叫做小咪的家伙，得说直播的事情了。
顾澄鸢无比确信。
但意料之中的话语没有传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叹。
小咪在屏幕里踱步，抱怨着最近的行情。
“我相信各位主播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啊，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要死了吗？”
“这些小咪我都会为大家解释的，请不要着急，现在我要为各位说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就在前几日的年度报告中，公司发现主播死亡率过高了，丢失商品我们也很痛心，各位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的，是公司的财富。”
“最宝贵的财富！”
“所以为了所有主播着想，公司斥巨资制造了一个提醒装置，若是遇到理智值完全降低的情况，可以在关键时刻帮你们一把。”
不对，小咪不应该说这些。
鲜血从左眼不断流出，顾澄鸢忘却了疼痛，他喘着粗气说道：“不是，你不应该说这些。”
下一瞬，画面却像是玻璃碎裂，变成一块一块的。
顾澄鸢能感觉到自己位于碎片之中，表情和话语都被定格。
类似于静止的动画，每一帧，每一块碎片都是发生过的事情。
说出质疑话语的碎片被抹去。
时间再次回到几秒钟前，小咪的大手出现在屏幕上，两手一拍，开始讲解理论知识。
“当然，我这么说你们也无法理解，首先我需要各位明白一个概念，理智值，请问，各位有玩过游戏吗？”
“肯定是有的对吧，公司在你们的世界里有植入相关概念，不，祂的概念或许不需要植入，无论是哪个世界，都能听见祂的声音。”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所有人都在赞叹这项发现，啊，扯远了，先让我为各位解释理智下降的几个特征。”
“请听好了，当理智值下降时，你的大脑会处于疯癫的状态，换而言之，你会发疯。”
“你眼前的世界会扭曲，你的存在会被否定，你正在欺骗自己。”
“根据多项实验证明，理智值降低后的景象不是人能承受的，也请各位主播不要相信，不存在精神世界，不存在怪物，不存在神明。”
“只要相信这么几点，或许可以让你们好受一些。”
“但如果你非要接触的话，好心的我也只能给您提取几点建议。”
“你感受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真实，没有希望。”
“你会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无人能够帮助你。”
“若真到了这种地步，仁慈的公司也只能说，请选择死亡吧。”
“死亡会结束你的痛苦，结束你的一切。”
“你已经无药可救。”
一串串话如念经，繁琐的经文环绕在头顶，令人痛不欲生。
小咪足足讲述20分钟的理论，顾澄鸢能听清的字眼却寥寥无几。
疼痛感再次蔓延至大脑，他仔细观察小咪的唇语，那拉近的画面给了嘴部的特写，拼起来的话...
“我疯了！哈哈哈原来，我疯了！”顾澄鸢仰起头，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时间再次倒带。
小咪讲述完主播的注意事项，他们该正式进入直播了。
顾澄鸢则是气定神闲地坐着，像是一切都未发生过。
“轰隆！”
车辆撞向围栏，从公路上飞奔而出，水位从玻璃裂缝中灌入，逐渐没过心脏，头顶。
现在该闭上双眼了，接着就是进入滨海医院，努力寻找提高直播人气的方法。
不对...
哪里不对。
顾澄鸢不知道自己曾说过多少次不对，他猛地伸长脖子，呼吸车内仅剩地氧气。
“你是否怀疑过整个世界。”
顾澄鸢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间，他竟没意识到嘴巴正在开口说话。
这是极为神奇的感觉，像是自己被剥离，作为第三者看待世界。
“你是否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第二句话出现，像是老式电视机，出现信号不好的情况。
“你给自己留了把锁，连你的大脑都骗了不过，不让其他人念出来，但你的身体却记住了答案。”
顾澄鸢望向水中的手臂，不知是何种原理，束缚用的皮革蓦然松开，他活动发麻的手腕，在车顶上书写着。
指甲上还残有血迹，带血的文字逐渐浮现，为顾澄鸢答疑解惑。
“哈...哈。”
水位还在上升，氧气已经见底，但顾澄鸢却在笑，癫狂，痴迷。
他快速书写着，愈发熟练。
那句话谁也意想不到，在海水完全吞没后，才画上句号。
但太迟了，人类无法在水下呼吸，根本无法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