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被折叠的人生

猴子此时离空调通风口最近，听到的声音最真切，声音虽然很微小，但是静下心来仔细听还是能听到细小的声音，像是用指甲轻微的剐蹭通风口通道内壁一样。

声音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只有几分钟便消失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老大，这通风管道里好像有东西。”

如果那动静是那贼人弄出来的，没道理作案后还缩在通风管道里，难不成是作案后困在管道里了。不管那个管道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歹人，张哥都会选择进去查看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怪。

“奇怪，难不成是空调坏了，以前就算坏了也不是这个声音呀。”一旁的老金也听到了那细小的声音，更像是管道里进了老鼠类的动物的声音，可那是制冷空调管道，里面的温度成年人都受不了，那些个老鼠怎么受的住。自己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这停尸间的空调系统虽然也坏过两次，但都是因为管道开裂导致的，管道开裂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的剐蹭声，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张哥见声音消失了，也快步走到管道通风口处，那是一个方形的管道，管道入口不算小，刚好够一个瘦小的小孩进出，成年人绝对是钻不进去的，如果那歹人是从这里进来的，那身形也不会太高大，应该是个身材矮小的人。管道的内壁都是金属银白色，十分光滑平整，没有一点剐蹭的痕迹。

“看来咱们得检查一下这个通风道口了，老人家您方便吗现在。”张哥的话显然是对老金说的，显然对方的一头白发让张哥误以为老金是一个半百老头了，其实年纪上算起来，老金只比张哥要年长几岁而已。

话音刚落，管道里传来一阵巨响，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离通风管道口最近的猴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鬼？难道里面真的藏了人。

张哥听到声音，第一反应就直接冲到管道口，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模式，伸进去管道口，要不是管道口太过狭小，自己这大块头进不去，张哥早就爬进去一看究竟了，管道口进去后不到一臂距离就是一个拐口，手臂伸进去后，手机摄像头刚好能拍到拐口里面的情况，希望能拍到点有用的东西，张哥整个人紧贴着墙壁，努力的将手臂往管道里面伸得更深一点。

突然一阵刺痛从手臂处传来，好象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咬了一口，张哥吃痛立马抽回了手臂一看，两排血印子出现在手臂上，牙印鲜红色很快就浸出血水出来，几乎要掉下一块肉，要不是张哥抽回来的快，手臂上这一小块肉就要被对方咬了下来。

“这是人的牙印！这里面有人！”小高一看张哥手臂上的咬痕，立马就看出管道里那东西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有人的咬痕会是两排月牙状。

“哥，你怎么样了，我去叫医生！”这会一旁的猴子见到张哥手臂上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明显有些慌了，连忙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20电话，却被张哥一手拉住。

“现在赶紧去通道那一头堵着去，别让他跑了！”张哥强忍着手臂处的疼痛，朝着猴子大声喊道，这点伤还算不上什么，别让犯人跑了才是关键，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大的突破，若是让他跑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马上去，这就去！”被张哥一顿吼，猴子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跑去电梯处，通风管道口的另一端正是一楼外面的大空调机子处，要去到一楼还要坐电梯上去才行。

一旁的老金见状，立马拨通了120的电话，见到这一幕自己也吓得不轻，那管道里的东西恐怕就是小金跟自己提过的那个怪物，居然还停留在管道里不走，不是已经把尸体偷走了四肢，还不够吗。老金并没有跟警察同志提过这个怪物的传闻，并非老金想要隐瞒什么，只是因为听上去太扯了，就像民间传闻的鬼故事一样，平时听听差不多，怎么会把这件事跟尸体失窃案联系到一起当着公安机关的面说。

这时候猴子前脚刚离开，原本安静的通风管道口又一次发出了剧烈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不同，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东西在往外面逃走！管道里面的那东西在快速往外面爬动，听声音速度还不慢。

什么东西居然能在那种低温情况下一直蛰伏在那里，这还是人吗，会不会是什么猿类什么的，那可是-40°的低温呀，小高此时也对自己先前的判断有些摇摆起来，可那牙印错不了，猿类都有犬牙，除了月牙印还会有两个血洞洞，张哥手臂上的牙印绝对是人留下来的。

“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吗，猴子一个人去那边能行吗。”此时小高不免开始担心起来，可是自己把张队长留在这里也不行，张队长已经负伤了，身边这个老金看起来也没什么自保能力的样子，自己属实走不开。

是啊，猴子一个人去堵出口能行吗，今天出来大家都是便装，根本没有配枪，万一管道里那东西带了致命武器在身上，猴子岂不是凶多吉少，就在二人正纠结时，一旁的老金捡起了刚刚张哥抽回手臂时甩落在地上的手机，手机屏幕已经完全摔碎，好在还能开机。

出于好奇，老金趁二人没注意时，点开了相册，想看看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自己也好决定要不要喊馆里人下来帮忙对付一下。真不是老金耍坏心眼，大家都是有家庭的人，平时这穷凶极恶的歹人也不是他们这些瘦杆子能对付的了的，老金身为殡仪馆的管理人，要对大家负责，为了大家老金只能自私这一回，至少先让自己看看，要对付的是个什么东西。自从小金跟自己提到那怪物时，自己虽然八成不信，但是以小金的为人，老金也知道此事绝不简单，绝非自己和小金能干预的，有的时候遇到一些事情装作不知道是最好的，害死的都是好奇的人。

可是现在警察已经发现了那怪物的踪迹，自己再想要装傻也不可能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帮警方全力破案，早一日将那怪物的事情彻底解决了，自己这个殡仪馆才不会出现意外，早些年听村里的老人就讲过无数这种借鬼怪行事的歹人，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不少鬼故事。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大家都愚昧，封建迷信。而是不敢去拆穿那简单的谎言，拆穿的结果往往就是家破人亡，老金对其中的厉害深以为然，所以在对待小金汇报停尸间有怪物一事情表现得十分淡定自然，还让其保密，其实都是在保护大家。

尽管手机已经摔得七荤八素，连屏幕都花掉了，但是丝毫不影响操作，老金很顺利地点开了相册里，刚刚拍下的是一段视频，随着镜头一点点深入到管道里去，刚开始还只能看到银白色的管璧，直到镜头伸到那拐角处，突然变化的距离使镜头进入短暂的自动对焦模式，画面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蜷缩在拐角处，离镜头十分近，不一会，画面就之间清晰起来。

“啊！”看到清晰画面的老金被吓得一哆嗦，惊叫一声，一个没拿稳，手机再一次掉落在地面上，身后的张哥和小高也被老金的惊叫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询问情况。

“老人家，你怎么了，刚刚发现什么了？”小高被人这一惊叫吓到后，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环视着四周，难道那怪物溜出来了？

“没，没什么，你们快看，刚刚拍的！”老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从地上捡起手机来，小跑过来将手机递了上来。

原来老金是被手机里刚刚拍到的东西吓了一跳，看到老金手中的手机，张哥这才恍然大悟，这对自己而言是个好消息，看来是拍到东西了，不算白挨这么一下咬。

小高见状也微微松了口气，管道里已经没有动静了，看来那东西已经跑去另一头了，接过老金手里的手机后，小高连忙翻出刚刚拍摄的视频，点下了播放键。

手机镜头短暂的对焦后，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一只秃噜皮的猴子正蜷缩在管道里，身上一根毛都没有，浑身光溜溜的，因为管道里低温的原因，冷的身体直打寒战，不断地用手抓挠自己的胸前的皮肉，胸前那一块皮肉已经完全翻开，烂糊糊的一片，那秃噜皮猴子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还在继续抓挠着，鲜血顺着手掌，染红了干巴巴的肚皮。身上的皮肤像披在一副骨架上一样，活像个木乃伊，一点肉都没有。画面不到三秒，那东西就发现了摄像头的存在，被激怒一样扑了过来，面目狰狞，画面也到此结束了。张哥手臂上的伤口正是这玩意造成的，而他们之前听到的那细微剐蹭声其实就是那东西在不断的挠自己胸口的那团烂肉发出来的。

“这是猴子吗，怎么长这么丑？”老金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模样就被吓到了，跟小金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要是大半夜在停尸间遇到这玩意，准要被吓个半死。更重要的是，那画面里的东西，不像是寻常的猴子，它的手脚都是反折过来的，尤其是脚掌，居然是脚背着地。

对于老金的问题，张哥眉头紧蹙，视频里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像一只秃噜皮猴子，但是终究是像，若不是自己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他也会跟着认错。那视频里的东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人折断了手脚，故意折腾成这副模样。那人身上的皮肤也不是天然就长成那样，皮上没有任何毛孔，那是一张被植入的皮，这样的创伤只有大面积烧伤后的幸存者身上才会出现。这样植入的皮没有毛孔，夏天无法排汗，十分痛苦，而冬天则要比正常人要更加耐寒一些。

“这是一个人，不是猴子。”张哥斩钉截铁的说道。一旁的小高和老金听到后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张哥。

张哥自己之所以能认出来完全因为自己在来到苏城前，曾经参与过一起大规模扫黑案，最后在一处地下室里解救出来不少妇女儿童，其中有一个少年正是如此，被人反复折磨成这副模样，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候，人们将他从笼子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喉咙里还在不断地发出吱吱吱的怪叫声拼命挣扎着，十分刺耳，笼子只有那人一半身高大小，因为长时间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那人的骨骼已经完全畸形，手脚也完全反折过来，就连脊椎都完全折叠一样，根本无法正常行走，只能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当时那一幕，警队里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见了都不忍心再看，最后还是给那人打了镇定剂，抱上了担架送去了医院。最后还是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没能挺过来。

完全不敢想象那少年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已经完全没有人样，那帮人究竟多丧心病狂才将人折磨成如此模样，生不如死，寻常人那副模样已经死掉了，可他一直坚持的活着，一直坚持到警方的到来，可终究还是太迟了，他明明离胜利的曙光那么近，几乎就要触摸到黎明，可最后还是倒下在黑暗与黎明的交界处，仅仅一步之遥。

张哥永远忘不了，当那人被送到医院时，临死前的模样，尽管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流脓的伤口遍布全身，就连鼻子耳朵都被割去，可以说很丑，丑的不像是个人，可那人最后那一分钟，却再也没有一丝狰狞，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笑，尽管眼睛耳朵都已经完全看不见，听不见，但是仿佛知道自己获救一般，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四肢可以尽情的舒展的感觉恐怕就是他死前最大的幸福了。

也是后来张哥才知道，那人被人这么对待仅仅是因为他父亲写了一张状子，要告发洪二爷的罪行，结果投诉信刚投进市长信箱，就被转交到洪二爷面前，写状子的老头子跑了，洪二爷抓不到，就抓了老头子的儿子，一直关在地下室里百般折磨至今。直到那次全面扫黑，才一举端了洪二爷为首的团伙。

而那位洪二爷，正是那落马的高官，也是张哥的老丈人，也是因为那次行动，张哥与那白月光彻底决裂，至今未婚。

人生没有后悔可言，如果时光倒流，张哥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如果自己对邪恶纵容了，那还会有无数像那折叠人的一样的无辜人，谁知道在这座繁华的都市下有多少被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