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为什么呢

“啊，刚才人是真的多，累死我了。”我拿着两盒打包好的药从一条小道里里钻出来。

显然我刚才是去药店了，最近流感比较严重，很多人来买药备用。还好我看起来就一股子病殃殃的死人样，他们倒是都没敢挤我。

自身体弱多病的特点真的很麻烦，就比如我手上拿着的这盒药。一盒两板，一板有十颗。但我每次都要吃两颗，一天三次。

这么算下来一天也就是六颗，这两盒也只够我吃一周的，况且我也不止吃这一种......

我一边心疼着我所剩无几的小金库，一边翻出了药店的账单。

“姓名乐无邪，电话号码188......购买药品......总计付款162。啊，果然还是好贵。”我小心的把药塞到了衣服口袋里，随后把拉链拉上。

在思考了片刻之后，我决定走附近的一条小路回去，那里会稍微近一些，而且没有什么人。

嗯，虽然我自信其实自己还是挺好看的，但就我这面色和神态样貌......估计可以去鬼屋应聘一下岗位了，贞子或者深夜女鬼，裂口女什么的。

我缓缓的走着，夕阳的余晖......应该很美吧？不过我这里被挡住看不到就是了。那样温和的光照在我的身上，看起来会变的漂亮点吗？

我将藏在帽子里的头发翻下来，它们居然都是洁美的白色，如同一抹未融的春雪，被臭美的人看见了，一定会羡慕的吧......但我不喜欢它们，它们是我伤痛的证据，不过我倒是也不肯把它们都剪下来。除了它们之外我就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了。

潮湿的小道里带着一个个的水坑，虽然今天没有下雨，但我想，在这种地方这样才是正常的。

所幸我穿的是厚底鞋且有意避开了它们，不然可能还会弄湿袜子。

“诶，这里居然有人？”我侧过身疑惑的望去，正好看见了并排站在一个小巷子门口的三个男生。

“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我向着他们的衣服看过去，显然都有着学校的校徽标志。

说起来我也算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只不过我已经快要毕业了，而且因为病情的原因最近我在家中休息，除了拿作业习题，我就没来过几次学校。大概是我们学校存在感最低的学生了。

我躲到了边上向那里看去，发现居然还有一个人在巷子里面。

“喂，你看，这里有个大箱子，要不叫他钻到这个箱子里面吧？”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指着边上的一个狭小的箱子提议道，很显然，躲在一边的我也听到了这个提议。

“难道是什么霸凌？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不反抗啊？他看起来比这三个人还要高一些壮一些，如果只是逃跑应该没问题吧？”我踮起脚望向里面，那个男孩依然平静的坐在地上。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虽然现在的天气才刚入秋不久，但在晚上只穿一件短袖肯定是不够的。

“要不我去找个人来？嗯，算了吧......别多管闲事了。可是那个男生为什么这么......平静？不像是冷静或者自信反杀的那种啊，也绝对不是担心害怕的样子。”

就好像是......已经放弃了一样。

“我靠，那人也太颓了吧！为什么不能站起来反抗一下啊。”我还是躲在边上看着那里。明明不想管这种事不关己的闲事，但我却始终没法心安理得的走人。

哎呀，怎么会有人这么没用啊！真的......不试试吗？他又不像我一样弱鸡的要死，如果努力一下的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男孩低着头头终于抬起来了，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观察着那三人。

多么空虚的眼神啊......希望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真的存在吗？那种在眼珠后面藏着泪水，带着一丝祈求对方下手轻一点的神态？或许就连这些也没有，几乎要和那些脑瘫的傻子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他又不是我这种人，他看起来身体没有问题，脸色也没有营养不良的表现。他只要从这里跑出去就可以回家把事情全都告诉爸妈，然后就可以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

但他的样子不是不想受伤以至于不和三人打架，而是就算三人让开了道路，他估计也不会逃跑。

“要，要救他吗？就我一个人不行的吧？可是......”我低着头，眼神涣散的看着脚尖。

“唉，我还真是倒大霉了。诶，你能不能有点用啊。哎！真不知道生你有什么用。”一道道声音开始环绕在我脑子里，居然鬼使神差是驱使着我迈开了脚步。

是同情他，还是正义感？好像不对，这大概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而已吗......

我快速的把头发向上翻起，将其中大半藏在了帽子里面，随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口罩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

“嗯，等会过去吓吓他们就好......没，没问题的。”我这样想着冲着他们走去。

“好了，你安全了......呼～呼～”我大口喘着气，没等他开口我便直接快步离开。

倒也不是有什么急事，但我好像有点排斥他。或者说是，排斥那个和他那种窝囊样的人。

“操，一副死了算了的emo样，我这个样子都没这么颓好吧！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说不定就...”我不满的怨着他，好心帮他的后果是害我失去了本有的快乐。

我挺直了腰杆，抬头看向了那终于落到地平线下面的夕阳，我终于能看到它了，但那仅剩的一点点余晖已经不足以再照亮云彩。

天黑的时候总是最无奈，人们嘴里的喜欢黑夜，也不过是喜欢社会环境下黑夜里的活动和氛围而已。若是真的长期待在一个失去了光芒的地方，疯狂便是在经历时间和神经抵抗后的唯一结局。

“唉，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呃，屠浮，还是浮屠？算了，反正就是蹭蹭长功德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才慢慢动身，准备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咔嚓，钥匙插入孔中带动内部机械旋转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拉开门的吱呀声。

“爸，我回来了。”我低声说着，也不管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走回了房间里。

“哦，无邪啊。今天吃过饭了吗？”客厅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嘴里问着这种“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我嘴上回答着，心里倒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我和你妈要出去旅游了，这算什么，呃，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觉得挺不错的，晚饭没煮，你自己想办法吧。”爸爸传来了理所应当的回答。只不过这次居然是直接要去旅游了，看来没有个好几天是回不来了。

我把身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好，随后瘫躺在床上，回答着他的话：“哦，好的。”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有爸妈和没爸妈也差不大多，他们工资都不低，虽然房子不大但实际生活还算自由。

可也仅仅只是他们的自由而已，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饿不死我而已。

就像这次，他们会突然决定出去旅游，没想过，也没问过我想不想去。当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带我去。

妈妈曾说过：“要不是生了你啊，我和你爸能过得更滋润。唉，可怜了我的这条项链，要不是因为你，它就能再大上一圈了......哦对了，还有上次我和你爸去新疆玩，虽然那里也很棒，但这个也是因为你。本来我俩想去莫斯科的，又是你搞的我俩预算减少不能出国了。”

她说的让人很讨厌，既然一直嫌我累赘，那干脆就不要生我啊......

有些留守孩子的爹妈是生而不养，他们嘛，要是不违法的话，可能已经把我卖了......养着我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老了之后舒服点，以及完成一下抚养的义务而已。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是个问题儿童，天生体弱多病，还年少白头。这在老一辈的人眼里看来就是一个不祥的东西，换成封建社会时期，估计我已经被遗弃了。而且就是因为我这破身体老要花钱他们才讨厌我，因为这样的我一不能给他们挣面子，二不能给他们挣钱。

谁会喜欢一个病殃殃的怪小孩呢？

我记得他们说过本来不想要孩子的，抱着当一次赌狗赌一把的心态把我赌出来，现在看来这绝对是亏到姥姥家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外面，而是主卧的房间。

开门的自然是妈妈，她已经化好了精致的妆，在门前的全身镜处臭着美。

“哎呀，别看了。你怎么样都好看，我们出发了吧？”爸爸走到了妈妈的边上，从她的身后轻轻搂着她。

他们一向那么恩爱，经常能你侬我侬的腻歪在一起，看上去家庭不要太和睦。

但也仅仅只是他们二人，对，就和刚才说的那样。没有我的话，他们应该会过得更自由更富裕更轻松。这都怪我。

“诶，无邪啊。不要老是吃那些没营养的泡面或者什么路边摊。”妈妈转过身来，严厉的对我说道。

“哦。”

“别哦啊，你听到没有。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我俩以后赚不动钱了就指望你来养我们了。还有你也要学一学打扮，你这个样子谁要你啊。”妈妈还是那样的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出生的意义可能就是长大了养他们吧。

“可是我不会做饭，而且我的钱这两天用来买药了，估计只能吃泡面了。”我带着委屈说道，但却摆不出可怜兮兮的架子。

“今天的那个男孩，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他会哭着和爹妈撒娇吗？他的家里人会不会做好饭菜等他吃饭？”我想到了那个被我“救”下的人，他那落寞的眼神不知为何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真的好烦好烦。

希望是这样吧，希望他回家后可以忘掉今天的不愉快。开心的玩一晚上，或者干脆大哭一场。

如果哭有用的话，就多哭一哭吧。趁现在哭还可以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种单纯的情感表达，也不是“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的放纵和释放。

毕竟，必须要有一个人迁就你疼爱你，当你哭泣的时候他的心也会跟着流泪，想尽办法的去让你止住泪水时。你的哭闹才算是有点意思，对吧？

“切，反正你也不听，不说你了。我俩准备去玩了，你看好家哈。”妈妈说着转身带上了我房间的门离开了。

家门开合的声音传来，他们显然已经走了。没给留饭也没留钱，甚至连一句祝福都没留下。

“还看家呢，说的我和‘旺财’一样，都什么年代了，家又不会丢。”我转过身，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好像，连我自己也不太记得去当时在想什么了。

“嗯～”一道慵懒的声音，婉转柔美，真是太动听了。啊，其实只是我起床了而已。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半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显得更加无所事事。明明这个时候干什么也不会有人管我，但就是会莫名失了兴致。

“吃点东西吧，还没吃晚饭呢......对了，药也没吃。”我起身打开房门，摸黑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的灯比房间里的要亮上不少，照的我有些难受。我走到之前妈妈照过的镜子面前查看，发现两眼已经有些一些肿胀。

“是因为刚才睡着的时候忘关灯照的吧，真是的，这么不小心啊......”我抬手揉了揉，顺带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冰凉的自来水一次又一次打在脸上，本来睡意朦胧的意识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好多了吗，我抬起头看向了镜子里的那个乐无邪。

好他妈丑的脸啊，略显苍白而消瘦的脸，有些干裂的皮肤，头发凌乱还带着油。洗了脸之后倒是感觉稍微精神了些，但眼睛一圈还是不免的红肿，无力耷拉下来的眼角和嘴角也让这副面孔实在是也精神不到哪去。

镜子里的她张着嘴，但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就像个玩偶一样。

“就我现在的样子，现在这个时候出去吓人刚好，哈哈。要不，我还是学着打扮一下吧......”女孩对着镜子演说着。

温暖的热气从缝隙里里缕缕钻出，它们其实不该出来的，但我没有去打扰它们反而是在用它们暖手。

“啊～这两天开始冷了，好像还会下雨呢。泡面还有一分钟就好了，已经饿得我两眼昏花了。”我趴在桌上，双手搭在了泡面盖上取暖。

家里的灯光为了节省电费并没有开，而是用了四周的小灯。

它们照不亮我，但可以让我看清这里。虽然电费增加了妈妈可能会骂我，但其实倒也不差这么点钱。可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外面的人家就算有也只是开着某间卧室或书房的灯，只有我一个人开着客厅厨房的大灯的话。

招摇到孤单呢。

“嗯，虽然时间还没到，但也差不多了，反正我喜欢吃硬一点的。”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它，把那个因为被我用来当盖子，而被水汽弄得湿湿的盘子小心点放到一边。

其实就算我不爱吃硬的大概也会打开，或者晚点打开也行。毕竟这是为数不多我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了，虽然又少又渺小，但我只有这些了，所以一个都别放过。

我吃着泡面，热气徐徐上升飘荡在我的眼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热气苍白的交融，不过没有烟那样浓厚。它们浮在我的眼前，像一张脆弱而无序的白纸。

我无意的吃着，脑子里生出了一个问题。以前还小的时候，老师常常将“幸福”一类的词作为作文的题目让我们完成作业，好像是有些领导们倡导的。

小的时候我以为那不就是想吃啥有啥，想玩啥有啥嘛。但那个时候爸爸还没有升职，长期的房贷也让家里不富裕。

再大一点之后我以为是有爸妈陪，是亲情友情爱情。但那个时候我已不算是没有自控和判断能力能力的小屁孩了，我也从此变成了半“放养”模式。

至于友情嘛......我没多少朋友，就算有，那也是毕业之后就不怎么联系的那些同学。爱情就更不用说了，刚才那一刻，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怎么会有这么邋遢的女孩啊”。按照妈妈的说法，我这种人谁要啊。

所以幸福到底是什么？我现在觉得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好像也不是所谓的幸福。这难道就是我作文老是被扣一大堆分的原因？其实都是因为我根本不懂幸福？

幸福这种东西，难道就是人们对于欲望得到满足时的统称吗？那为什么我连这种想要满足的欲望也没有？

好像是一个人被活埋，费劲挣扎发现不可能出得去之后的样子。我那些“欲望”可能在棺材外的土壤上面，但我凭自己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打开这口棺材，它老化的速度也远比熬死我要慢。

当人知道已经不可能得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那些努力为了梦想拼搏的人不正是因为他们有可能做到才去拼的吗？要是完全没有机会，那就不被称作梦想，而是幻想。

而我现在已经躺在了那口棺材里，棺材的材质特别好，勉勉强强的动一下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不可能破坏它。

那些外面的“欲望”太遥远啦，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了，差不多要忘光光了。得不到的东西一直惦记着有什么用？

那就转眼着手棺材里面吧......这里也有很多的小“欲望”，我只要有它们，也算是足够开开心心的活到我腐烂在里面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