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一点也不像一个剑仙
涂山，长生茶馆。
啪啪......
“好了，最后一遍流程也梳理完了。”涂山红红拍拍手，屋内的众人旋即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负长生一下子倒在椅子上，一边扯着衣领散热，一边喘着粗气。
自从上次约会结束后，在筹备七夕婚礼的这段时间，负长生和涂山容容几乎是一刻也没闲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涂山红红之前的婚礼已经有过经验，几人的工作量估计还要再翻上一番。
“我说，你别把衣服扯坏了，这可是我费了很大的人情，才让天蚕娘子给定做出来的。”
翠玉灵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负长生，那一身鎏金的绛红衣袍下，每一处细节都是根据负长生的身形所精心设计的，仿佛天官降临一般益仙脱俗。
“可是这身衣服穿着也太热了。”平日里习惯了宽松素袍的负长生，完全不习惯这种贴身收束的衣服。
“噗呵呵~”
“挺帅的不是么？”
涂山容容捂嘴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负长生的后背。
相比起负长生那般庄重华贵的婚服，涂山容容身上的婚纱是直接用霓裳羽衣改制的，举手投足间仿佛蝴蝶振翅一般缥缈灵动，活似天宫玉阙中尚未长熟的帝子模样。
“要不咱俩换换？”负长生有些郁闷地扶额。
哪知涂山容容竟然直接轻笑着点了点头：“咦，没想到长生你还喜欢穿女装，我还挺想看的呢~”
“哦？”
涂山容容此话一出，几乎是一瞬间，涂山红红、东方月初、翠玉灵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
几人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还有这癖好？”
“......算了，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负长生被几人那审视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咱们这流程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翠玉灵突然有些疑惑地用食指挠了挠脸，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有么？”
“那个，我好像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咱们遗漏了。”东方月初小声地举起一只手。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旋即一同沉默下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
“那个，负叔啊。”
许久过后，东方月初压低了声音凑到负长生跟前，小声试探地问道：
“咱们是不是把雅雅姐给忘了？”
“谁？”
“......没事了。”
等到众人都收拾好各自明天的衣物离开后，涂山容容一边帮负长生解带宽衣，一边漫不经心地轻叹道：“这段时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全都准备齐全了，突然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呢。”
负长生侧目轻笑一声：“该说真不愧是你么？”
“还不是拜你们这帮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家伙所赐？”涂山容容蹙眉鼓了鼓嘴。
咚咚......
“嗯？”
恍惚间，突然传来的一阵敲门声将二人的思绪突然打断。
“哪位？已经打烊休息了。”负长生拖着音调喊了一声。
门外，王权富贵深吸一口气，站定了身子开口道：“伯父，晚辈是王权富贵。”
“抱歉这么晚来叨扰您，家父想见您一面。”
吱~~
王权富贵话音刚落，下一刻，茶馆的大门便忽地自己打开了一缝。
见到负长生的那一刻，王权富贵依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并对身边的涂山容容欠身示意。
“进来吧。”负长生又重新将刚刚解下的腰束系了回去，抬手示意他进来说话。
只不过，王权富贵并没有动，而是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门口。
“是家父找您，他想见您一面。”
“霸业？”负长生神色顿了顿，旋即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必他应该是收到自己的请帖了，专程赶来一趟。
“看我做什么？去呗。”涂山容容面对负长生那询问的目光，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于是伸手从背后推了推负长生。
“多谢伯母。”
涂山容容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头，突然不由地捂嘴嗤笑了一声：“噗呵呵...你这小家伙嘴还挺甜的，代我向王权家主问好。”
“嗯，一定。”
随后，王权富贵便带着负长生离开了茶馆，朝着苦情树的方向飞去。
当看到苦情树下王权霸业的一瞬间，负长生心中顿感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等自己。
王权霸业坐在一副轮椅上，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的苦情巨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亲。”
二人落地的一瞬间，王权霸业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回眸看向负长生的一瞬间，有些艰难地露出一抹微笑。
王权霸业旋即摆摆手示意王权富贵离开，后者点点头，默默退到了两百步之外。
“你来了。”王权霸业笑着朝负长生招招手。
“我说霸业，请帖上不是写的明天嘛，今晚来找我干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负长生脸上依然难掩故友重逢的暗喜。
“你......”
只是当负长生走到王权霸业身边，靠近的那一刻，负长生脸上的神色却突然顿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负长生瞳孔下意识缩了缩，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曾经执掌道盟和王权家的盖世剑仙，此刻身体里再无半分灵气，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微弱得难以察觉了。
不知为何，负长生心中突然莫名生出一股酸涩感，好像有什么掐住了自己。
王权霸业没有在意负长生那不敢相信的目光，而是抬手冲他再次招了招，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现在，负长生知道为什么王权霸业要大半夜跑来涂山找自己了。
负长生没说话，只是在一片黑暗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涌出的泪水倒逼了回去。
接着便上前一步走到王权霸业身侧，负长生俯身扶着轮椅轻声笑了笑：“怎么会想着在苦情树下找我呢？”
王权霸业也跟着笑了。
“羡慕啊。”看着眼前的苦情树，王权霸业眼中满是苦涩地喃喃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奇物，能够让相爱之人，来生再续前缘。”
王权霸业语速很慢，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些清晰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
“听说，你要和涂山三当家成婚了。”王权霸业看了一眼负长生身上的绛红婚服，又恢复了刚才那柔和的笑。
“嗯，都准备妥当了，就等你来喝我的喜酒了。”
“当年没能喝上你和淮竹小姐的那一杯，也算是遗憾。”
说着，负长生伸手一招，取出一瓶玲珑仙酿来，又拿出两个小酒盏，斟满后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王权霸业。
“今日，这两份酒，咱们一块儿喝。”
王权霸业笑着接过了酒盏，痛快地直接仰头灌下。
只是仙酿入喉，王权霸业却只能勉强感受到喉间一阵灼热感，已经尝不出其中滋味，就连玲珑仙酿中所蕴含的灵力，也在一瞬间消散。
“呵呵哈哈哈......好酒，好酒啊。”王权霸业咂吧了一下嘴，连连笑着。
负长生同样一口喝完杯中仙酿，酒液顺着嘴角滑落，眼眶突然有些泛红，却也跟着在笑。
恍惚间，负长生注意到了王权霸业放在腿上的一副白色面具。
面具没有过多装饰，只画着一个有点蠢的笑脸，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正经人戴的面具。
“你还带着那玩意呢？”负长生不禁笑道。
“放不下，放不下啊......”王权霸业呢喃一声，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苦涩。
这个面具，是一切的开端，也将见证它所代表的传奇结束。
渐渐地，王权霸业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慢，眼前的世界也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那个时候真好啊，什么都不怕。”
负长生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一轮明月，回忆开始在脑海中疯狂翻涌，一张张年轻又熟悉的面孔变得越来越熟悉，好像就在昨天，他们还纵横世间，无不可行。
“呵呵呵......是啊，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王权霸业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只感觉到身体很轻，好像被风托了起来，回到了那年那日。
妹妹、杨一叹、李自在、李去浊、姬无忌......往日的故友围在自己身侧，朝着自己点头示意，称呼自己为大哥。
这一刻，大家的脸上依旧是象征着骄傲和抗争的面具。
“认识你们，真的...很...开心......”
渐渐地，王权霸业眼皮悄无声息地垂落，手指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面具。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说你要测试一下我，拿着一把下品灵剑，打得我还不了手。”
“那时候我就想，这人真他妈猛啊，简直就是怪物。”
“但我还是觉得你靠不住，知道为什么吗？”
“......”
恍惚间，负长生的眼眶突然湿了。
仿佛洪水冲破了堤坝，那一轮的明月在一瞬间被泪水晕染得模糊。
像是不想让王权霸业看到自己哭出来的模样，负长生抬手捂住了脸，只露出扬起的嘴角，哽咽地笑着开口道：
“呵呵呵，因为啊，那副面具实在太二了。”
“根本......一点都不像一个剑仙啊......”